我的右腳疼得我連站直都困難,我努力平復呼吸,然後穩穩命中兩個罰球。
還剩半分鍾,還差兩分。
對方控球拖延時間,隻要拖過這半分鍾,勝利者還是他們。
可能是被我的行為刺激到了,孫江撲了上去,從對方手中搶到了球,他飛速轉身,傳給了三分線外的我。
還有三秒,我抬起了手。
在終場的哨聲響起時,球「唰」一聲進了籃筐。
比分定格,我們反超一分。
全場沸騰。
「贏了!我們贏了!!」孫江激動地對著天怒吼。
年逾五十的班主任跳了起來,興奮地像個孩子。
舒悅跑到我身邊捂著臉哭了出來。
「真好。」
我欣慰地笑了笑,然後痛得暈了過去。
10.
醒來發現自己又在醫院。
和上次出車禍不同的是,這次我的病床邊圍滿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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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一次次趕他們離開,可他們都非要等我醒了才肯走。
我醒來就看到烏泱泱一群人圍著我。
我的右腳纏上了厚厚的繃帶,上面滿滿的都是他們用筆寫下的祝福。
班主任關切地問我:「感覺怎麼樣?」
我指了指右腳:「就是腳踝疼,我是不是骨折啦?」
「輕微骨裂,不用做手術,就是要多休息。」
我長長舒了口氣,我可不想變成殘疾人。
孫江還穿著球衣,他對我伸出了手。
「以前是我對不住你,你要怎麼報復回來都行,反正從今天起,我孫江就拿你當朋友,你是純爺們,我佩服你。」
他看著我的腳打了個寒顫:「骨裂得多疼啊,你還能打籃球,要是我早都哭爹喊娘要去醫院了。」
大家都笑起來,我伸出右手握住他的手:「好,以後都是朋友。」
班主任微笑了起來:「這樣才對嘛。」
護士進來說探視時間已經結束,讓所有人離開。
舒悅一直沒和我說上話,臨走前聲音小小地對我說:「我等你回來。」
在連續喝了五天媽媽牌大骨湯後,我終於被醫生允許出院了。
我拄著拐杖走進了學校大門,就看到全班同學都在等著我。
他們拉了個大大的橫幅:歡迎英雄凱旋歸來!
舒悅作為代表,捧了一大束花塞給我:「歡迎你回來!」
我一個手拄拐一個手抱花,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幾個男生互相使了個眼色,一齊衝上前把我抬了起來,我拒絕無效,就這麼被他們抬到了教室。
後來的比賽因為我的缺席,我們班四個打對面五個,輸得慘不忍睹。
但是這一次沒有人放棄,沒有人提前認輸,即使我們輸了,也贏得了對手的欽佩。
我抬頭望向天空,天藍無際,雲朵漂浮。
正是一年好時光。
11.
期末考試我依舊是年級第一,令我驚訝的是舒悅居然進入了班級前二十名,班主任著重將她表揚了一番。
我撇了撇嘴:「得,我考第一都沒人誇咯。」
舒悅笑著看我:「那是因為你厲害嘛,考第一是理所應當。我不一樣,我是笨鳥後飛,老師當然要多鼓勵我了。」
我揉亂了她的劉海:「和你開玩笑呢,你能進步我比誰都高興。」
「你沒忘記我們打的賭吧?你要摘掉眼鏡梳起劉海,我要實現你一個願望。」
「答應你的我肯定做到,願望我還沒想好,先存在你這裡,等我想好了再兌換。」
「那你如果十年後才找我兌換怎麼辦?你說聶揚,我沒地方住,你給我買一套房吧,我不是虧大啦?」我故意板起臉逗她。
她笑得前仰後合:「這倒是個好主意。」
學期結束成績單已經發下來,大家都在等著明天放假回家,每個班級都鬧哄哄的,我看沒人注意我們,衝舒悅勾勾手指:「走,帶你去個地方。」
我們溜進了綜合樓的音樂教室,平時這裡都是音樂班的同學練習,現在因為要放假了空無一人。
我拉著她坐在了觀眾席第一排,然後輕車熟路地走到櫃子邊,取出了裡面的小提琴。
曾經的我雖然不是音樂班的,但學校的大型活動總會邀請我來拉琴。我自己的琴很貴,學校總怕磕了碰了,所以買了一把小提琴放在音樂教室。學小提琴的人不多,這把琴放在這裡很久沒人動,琴盒上都積了灰。
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拿出來,走到舒悅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今天為您帶來的曲目是《Falling in love》。」
小提琴的旋律悠揚,我沉浸地閉上了雙眼。
一曲終了,我卻沒有聽到掌聲。
我睜開眼睛看舒悅,卻看到她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我伸手在她眼前搖了搖,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你不是聶揚,你是沈嘉樹。」
我笑了起來:「我哪裡像沈嘉樹了?」
「我不知道,雖然你有著聶揚的臉,但是我肯定你就是沈嘉樹。一直以來沈嘉樹都是一個不肯言敗,自信飛揚的人,你和他一模一樣。」
「其實我早就懷疑了,但是互換這種事太離奇我壓根不敢這麼想,但是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讓我覺得你就是沈嘉樹,特別是今天。」
她指了指我手中的小提琴:「聶揚不可能是全校最亮眼的星星,沈嘉樹才是。」
我彎下腰直視她的眼睛:「想不到你對沈嘉樹這麼有信心?」
「當然,因為我暗戀他已經三年了。」
12.
我告訴了舒悅我全部的秘密,舒悅氣得咬牙切齒。
「這人怎麼這樣?!就這麼搶了你的人生?真是氣死我了。」
我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我都不生氣了你還氣什麼,他搶不搶都不影響我繼續是最亮眼的星星嘛。」
聽我重復她剛才的話,她羞得臉通紅。
我看她要生氣趕緊哄她:「開玩笑開玩笑,我現在告訴了你我最大的秘密,你什麼時候能讓我看看你沒有劉海的樣子呀?」
「下學期開學,沈嘉樹,我們都會變得更好的。」
暑假我每天都在認真預習高三的課程,同時努力健身鍛煉。
高三開學那天我看到了舒悅。
她摘掉了眼鏡,留了長發,一雙晶亮的眸子燦若繁星,皮膚白得像象牙一樣。
我簡直驚呆了。
她從教室門口走進來,班裡的男生都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這是舒悅嗎?這是我們的班花!」
「別說班花,校花都可以!」
舒悅害羞地低下頭坐在我旁邊,轉過來問我:「好看嗎?」
我被她的杏仁眼盯的晃了神,呆呆地點了點頭。
「我想成為能配得上你的人。」
高三一年,我和舒悅都收到了許多情書,每次我們都會拆開認真讀完然後仔細收起來。
如今的我是全校的風雲人物,舒悅也成為了許多男生的白月光。
可我們不在意這些外界的聲音,隻一起努力。
我們想攜手去屬於我們的未來。
13.
我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上了北大,舒悅奮起直追,也考上了人大。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我樂開了花:「咱倆學校就隔兩站路。」
全家為我慶祝,熱熱鬧鬧的慶功宴持續了好幾個小時,媽媽抱著我流了許多眼淚,我反手抱住了她。
我雖然不是聶揚,但是這一年來在她的呵護下,我切切實實感受到了被愛包裹的滋味。
大學時光飛快,我參加了許多社團活動,重新撿起了我愛的小提琴,當上了學生會主席,跟著學校去國外交流,成為了更優秀的自己。
最重要的是,我有了很好的女朋友。
舒悅是他們系的系花,每次見她我都長籲短嘆:「這要是被別人搶走我怎麼活呀?」
舒悅挽著我的胳膊一臉驕傲:「怎麼可能,我早都告訴他們我名花有主了。」
大學畢業後我沒有選擇向我拋來橄欖枝的大企業,反而進了一家剛成立的小公司,這家公司以新能源的利用為核心,我很看好。
果不其然,公司踩中了風口,迅速發展壯大並且上市。由於我是最早進入公司的人,已經坐上了副總的位置,手上持有的原始股數量驚人,早早實現了財富自由。
舒悅成為了一名女檢察官, 指著她的胸章一本正經地對我說:「你們可要合法經營哦,我可會一直監督你的。」
我把她抱在懷裡:「是, 老婆大人。」
14.
後來的一次商界大會,我遇到了聶揚和我的媽媽。
彼時我已是商界新貴,也聽說了一些他們的事情。
聶揚去了美國後進了一所當地有名的中學, 為進常青藤做準備。可是他本就不是自律的人,再加上英語底子差,適應不了當地的生活。
他每天溜出去喝酒,認識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後來學會了吸大麻。
即使他到了美國, 爸爸媽媽仍然是實行以前的教育方式, 打錢然後等著看成績單。
所以等他們發現聶揚吸大麻的時候,他已經染上毒癮戒不掉了。
爸爸媽媽因為他的事互相指責,最後鬧得不歡而散,以離婚收場。
為了讓他戒毒, 媽媽陪他回了國內,自己的生意被擱置, 從此被踢出了資本市場。
聶揚在戒毒所待了三年,直到前陣子才出來。
這次大會本來沒有邀請他們, 是他們自己要來碰碰運氣。
但是這個圈子就是這樣, 你失去了資本, 就失去了與人交際的資格。
我坐在第一排看著坐在最後的他們,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在我作為代表上臺演講時,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聶揚眼中的震驚和憎恨。
我在衛生間門口與他相遇。
因為長時間的吸毒和戒毒,他瘦骨嶙峋臉色慘白, 眼球突出,臉頰深深凹陷進去,早已不復我當年的模樣。
我深深嘆了口氣:「好歹我當年也是校草級別的,你也別這麼糟蹋我的臉啊。」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憑什麼?」
「什麼憑什麼?」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憑什麼我們都已經交換了, 你還是過得這麼好?我還是過得這麼差!」他發瘋一樣脫掉自己的外套甩在一邊,把襯衫袖子撸起來讓我看。
「這些針眼就是我這些年過的日子!」
我覺得好笑:「吸毒是你自己的選擇,不是誰按著你的頭非要讓你吸。你搶了我的人生,擁有了我得不到的起點,自己非要走一條岔路,你現在還有臉來問我憑什麼?」
「聶揚我告訴你, 我憑的就是自己的本事,你就算搶了我的身體, 你也不是我。」
「你是聶揚的時候自暴自棄, 變成沈嘉樹了照樣活得墮落,說明你骨子裡就是一個垃圾, 這事和你是誰一點關系都沒有。」
長長的劉海因為汗湿貼在額頭上,糊住了我的眼睛。
「作(」他歇斯底裡地衝上來想打我,被我一個過肩摔放倒在地。
我堅持健身這麼多年,一隻手就能對付這個癮君子。
他躺在地上不斷抽搐,嘴角流出白沫, 看樣子竟是毒癮犯了。
吸毒果然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我走出衛生間走到我曾經的媽媽身邊, 低下頭對她說:「阿姨,沈嘉樹好像是毒癮犯了,我沒驚動別人,您快去看看吧。」
她的頭上已經有了白發, 曾經保養得當的臉上也有了皺紋。
聽到我的話她趕緊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問我。
「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聶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