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救姜程遠殘了雙腿。
他卻在看到我的傷疤後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把我交給沈文希後便不聞不問。
沈文希說殘疾的神經康復需要各種刺激。
她把我放進冰水。
用針扎我的身體。
用卷發棒烙鐵燙我的膝蓋。
後來我終於死了。
可姜程遠卻瘋了……
1
窗簾被打開。
猛烈的陽光照進來。
沈文希嫌棄地扇了扇空氣說:
「真是太臭了,我要是你啊,真的都不活了,實在太惡心了。」
這樣的抱怨我每天早上都要聽一遍。
她也習慣了我不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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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湊近我的耳邊有點興奮地說:「今天咱們試試別的療法。」
自從姜程遠醉酒跟她一起進了房間。
沈文希就好像一隻鬥贏的母雞。
她完全把自己當成了這個家的女主人……
三年前,我因為救姜程遠出了車禍。
神經受損,下肢毫無知覺。
一開始姜程遠對我感激涕零,他說這一輩子,他來當我的雙腿。
可逐漸地,他開始下意識避開我。
他嫌棄我傷口發炎化膿的惡臭味。
所以他找來了沈文希。
他之前的秘書,曾經進修過康復醫療。
沈文希說神經受損的康復需要外界刺激。
而今天的「康復治療」就是拿卷發棒燙我的膝蓋!
200°的卷發棒放在我的膝蓋上。
發出滋滋的聲音。
很快我就聞到了燒焦的味道。
沈文希笑著:「怎麼樣溫姐,有感覺嗎?」
其實說實話。
下肢失去知覺。
無論她怎麼折騰,我基本上都沒什麼感覺。
但是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下肢的傷口早就開始發炎潰爛。
已經開始散發著腐肉的氣息。
而我的丈夫姜程遠。
自從沈文希來了以後,他就再也沒進過我的房間。
隻要沈文希說刺激療法才最有效果。
他就會像失智一樣默許一切。
2
終於有一天。
我暈死在家裡。
佣人雖然收了沈文希的錢幫她保密。
但也不敢眼睜睜看著我死掉。
叫了救護車把我送去了醫院。
沈文希匆匆趕來的時候。
醫生正在跟姜程遠說話:
「病人下肢已經嚴重感染,不及時治療產生壞疽的話,很可能會導致病人……」
「程遠!」
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沈文希打斷了。
她走到姜程遠旁邊:「溫姐對於外界的刺激越來越有反應了,咱們不能前功盡棄。」
醫生卻反對她的話:「你這是什麼意思,如果再不停止這種傷害的話,病人身體的各種機能都會下降,到最後想治也治不了。」
沈文希卻說:「程遠,你知道溫姐姐有多驕傲的,醫院這種人多口雜的地方不利於她的治療,再加上要是她的情況傳了出去,對你肯定也有影響……」
沈文希很了解姜程遠。
她的話觸動了姜程遠的心聲。
作為家屬,他拒絕了醫生的建議,強行把我帶回了家……
當我醒來發現自己還在家裡。
我隻是自嘲一笑。
姜程遠的七寸。
沈文希拿捏得不錯。
她知道我現在是姜程遠不能外露的秘密。
所以每次提及對他形象的影響,他都會猶豫。
多麼可笑。
我救他時,是圈中的人間佳話。
他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對我不離不棄。
而隨著時間推移,他對外連提都不願提我一句。
沈文希成了他的救星。
也許是逃避,也許是信任。
他就這樣把我交給沈文希。
不聞不問。
我有的時候也在想。
他可能也想讓我悄無聲息地死掉。
那他就徹底地解脫了……
3
晚上,沈文希又去了姜程遠的房間。
她故意叫得很大聲。
故意宣示自己的主權。
我在陰暗的房間裡躺著。
連哭,好像都哭不出來了。
眼淚早已經流幹了。
每一個這樣的夜晚。
我都在嘲笑自己。
嘲笑當初那個不可一世的溫西。
嘲笑我不顧一切的愛情……
姜程遠算是一個成功的鳳凰男。
在他踏入金融圈的時候,他的名頭隻不過是「溫西的老公」
沒人知道姜程遠是誰。
卻都知道溫西是金融界的天才。
而現在,他姜程遠踩著我的肩膀成為公司的總裁。
我就隻是他再也領不出去的殘疾妻子。
曾經他怕我死。
因為對公司的影響巨大。
但現在他不怕了。
因為一直籠罩在他身上的溫西已經被人們淡忘。
他成了名副其實的姜總……
那邊沈文希的聲音逐漸小了。
我估算了一下時間。
可能姜程遠今天的興致不高。
然後沒過一會。
沈文希隻穿著一件性感吊帶來到我床邊。
她笑著說:「程遠說後天要去出差,去西班牙,還說要帶我一起,我好高興,西班牙是個浪漫的地方,我會替你好好玩的,溫姐!」
我也笑了:「確實該好好玩,畢竟你也沒去過。」
沈文希瞬間變臉。
她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溫西,你最好學乖一點,程遠現在巴不得你死掉,別逼我替他完成願望!」
我的手被她下了藥沒有力氣。
我告訴她:「西班牙是我們結婚的地方,沈文希,你連名字都是我的替代品,這次也好好替我去玩吧。」
替代品三個字讓沈文希氣得咬牙。
她還想打我。
但是姜程遠走了進來。
她的眼淚瞬間掉落:「程遠,我來看看溫姐,可她卻說我不要臉,說我該死,沒資格陪你去西班牙……」
姜程遠不耐煩地看我了一眼。
聲音不耐:「溫西你別鬧了,我和你解釋過,那次是因為醉酒,我和沈文希是去工作的。」
我在心中慘笑不止。
我已經不愛他了,怎麼會再鬧。
我知道姜程遠為什麼要去西班牙。
西班牙的金融峰會每年都會在這個階段舉行。
當初姜程遠第一次參加,還是我帶他去的。
後來為了紀念,他特意在巴塞羅那舉行了我們的婚禮。
而現在。
他就要帶別的女人去了。
多麼諷刺。
4
沈文希不在。
沒有人折騰我,也沒有人給我下藥。
我的腦子清晰了很多,不再一直昏昏沉沉。
我也能感覺到。
這具身體,每次呼吸都是在強撐著。
雙腿雖然沒有知覺。
但我的胸腔一直像被火燒一樣。
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我在這個人世間其實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姜程遠頂替我的位置以後。
我周圍所有的人就徹底消失了。
他說人心都自私的。
溫西的傳奇已經過去。
現在那些人想要拜訪想要合作的,都是他。
他說:「溫西你瞧,他們就是這麼現實,有了我以後,他們就不再記得你了,世態炎涼。」
確實。
我在家康復以後。
我被迫隔絕和外界的一切聯系。
而沈文希,甚至連一個電話號碼都不會留給我。
我看著空空如也的通訊錄。
腦海中能想起來號碼除了三個緊急電話。
竟然是姜程遠的電話。
我輸入他的號碼。
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播出去。
就算他接了。
我跟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姜程遠曾經帶給我很多溫暖。
他踏實地讓人心安。
當初救他我心甘情願。
但如果能再來一次。
我不會去推開他了。
人們不是常說嗎。
最不要輕易試探的,就是人心。
我讓佣人把化妝品拿過來。
對著鏡子,給自己化了個妝。
雖然瘦脫了相,雖然眼中毫無光芒。
但我還是希望溫西能體面一點地死去……
我正琢磨換上哪條裙子的時候。
姜程遠的電話打到了家裡。
佣人直接轉到了我的房間……
「喂?溫西,路易斯主席跟我聊起五年前你們有過一個約定,是什麼約定?」
我在電話這頭勾了勾唇角。
最後的最後。
我還是聽見了他的聲音。
「喂?溫西!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我輕聲開口:「姜程遠,巴塞羅那的夕陽還是那麼美嗎?」
他不耐煩了:「溫西我現在很著急,你快告訴我是什麼約定!」
電話那頭隱約能聽見沈文希的聲音:
「程遠你別問她了,溫姐怎麼會告訴你……」
我繼續問:「姜程遠,你後悔過嗎?」
與我糾纏這麼多年。
可曾後悔過?
姜程遠有些氣急:「你不願意告訴我那就掛了吧!」
電話裡隻剩下了嘟嘟聲。
姜程遠。
希望你在巴塞羅那的夕陽下,永遠都不要後悔曾經的一切。
那樣我就能永不回頭的。
把你忘掉……
5
我坐著輪椅來到姜程遠的房間。
把結婚戒指放在他的書桌上。
低頭就瞥見了他桌子上的女士手鏈。
我想起那晚,他和沈文希第一次發生關系。
我強忍著劇痛自己坐上輪椅。
敲開他房間門的時候。
沈文希正坐在他的書桌上穿衣服。
見到是我來了,立刻跑過來跪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帶雨。
「溫姐對不起,是我沒有忍住對程遠動情,我覺得他太寂寞了,我心疼他!」
我質問姜程遠:「你什麼意思?」
姜程遠卻一臉坦然,他扶起沈文希:
「沒什麼好解釋的,就是你見到的樣子。」
我都記得姜程遠當時的眼神。
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冷漠和漠視。
我自嘲一笑。
拿走了他書桌上的電腦,強撐著破解他的密碼。
然後用我的郵箱,發送了一封郵件……
等我將這一切都做完的時候。
我的身體終於撐不住了……
迷迷糊糊中。
我聽見了嘈雜的聲音。
似乎有人很緊急地在做些什麼。
我能感覺身體越來越輕。
之前的那些難受也沒有了。
整個人開始變得輕松起來……
有人好像在打電話。
「我們是醫院,不是騙子,現在你的妻子就在醫院急救,需要你們家屬在場,希望你能盡快趕回來!」
「我都告訴你了,我是綜合醫院急救科的醫生,我姓宋,你有沒有分辨能力,你的妻子現在很危險!」
「姜先生,您是打算就這樣放棄嗎?」
電話掛了。
宋醫生的手機裡隻剩下了無情的忙音。
他嘆息了一聲。
朝旁邊的護士搖了搖頭。
護士驚詫不已。
「自己的老婆要死了,他卻領著別的女人在外面逍遙自在,這是什麼世道!」
「宋醫生,病人快不行了!」
宋醫生緊蹙著眉頭:「緊急搶救!」
我迷迷糊糊聽著。
其實挺想親自謝謝這些醫生和護士們的。
因為除了他們。
已經沒有人在乎我的死活了。
希望我的死亡,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而此時遠在西班牙的姜程遠,正帶著沈文希參加宴會。
沈文希說道:「現在國內的詐騙集團越來越厲害了,你不是剛才還在跟溫姐通電話嗎,這就進醫院了?真是好笑!」
姜程遠不知為何心裡有些煩躁。
「我去打個電話。」
沈文希趕緊攔住他:「程遠,酒會馬上要開始了,要是溫姐又抓著你不掛電話,豈不是耽誤了,我給家裡打個電話確認一下好了。」
姜程遠想了片刻,隨即點了點頭。
沈文希笑著走向一旁,假裝撥通了電話。
沒一會,她回來告訴姜程遠……
家裡一切安好。
而我在醫院的全力搶救下。
還是停止了心跳。
宋醫生宣布死亡時間……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
我終於……
死在了跟姜程遠結婚的第五年。
6
我死了。
我的靈魂在世間遊蕩。
我終於看見了那個叫宋醫生的醫生。
他非常年輕,他的眼中溢滿了醫者的光輝和對生命的尊重。
他就站在我的床邊。
最終遺憾的用白色的被單蒙住我的全部。
他沉著聲音:「通知家屬。」
一旁的小護士說道:「通知也沒用,人家在國外旅行,隻會覺得我們是詐騙。」
宋醫生示意小護士不要亂說。
嘆息著看了我的屍身最後一眼。
就投入到下一個患者的治療工作中了。
小護士一次次打著姜程遠的電話。
但是隻有第一遍通了。
接了又被掛掉。
之後打過去的都是忙線。
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於是聯系了醫院的綜合部門。
讓他們持續聯系姜程遠。
因為沒有家屬處理。
我的屍體隻能暫時存放在醫院的冷庫裡。
冷庫的工作人員是位上了年紀的大爺。
小護士協助大爺將我的屍體存放好。
臨走之前說了一句:「希望你下輩子,能有更好的一生,不要受苦吧。」
可大爺是個無神論者。
他嘟囔一句人哪有什麼下輩子,沒了就是沒了。
小護士抿嘴一笑。
說他說得對……
我的靈魂一直無法離開醫院。
沒什麼能去的地方。
我就一直跟著宋醫生,看他搶救患者。
急診醫生的工作真的太忙了!
救治完這個,緊接著就是下一個。
我都沒怎麼看他喝水上廁所,更別說吃飯了。
他真的非常負責任。
甚至還在休息的間隙,詢問有沒有聯系上我的家屬。
得到否定的答案以後。
他決定報警。
小護士問:「為什麼報警,她丈夫會回來的。」
宋醫生:「告訴警察,我們接診一名女性殘疾患者,疑似被虐待致死。」
小護士沉默了。
我也沉默了。
因為我不知道姜程遠接到警察電話的時候。
會是怎樣的應對。
警察們的動作很快。
他們先是來醫院做了一下調查。
宋醫生把封存起來的我的病歷資料都交給了警察。
我的屍體也從櫃子裡被拽了出來。
冷庫的大爺在一旁嘆息。
「如花似玉的姑娘,真是可惜了。」
警察問他:「怎麼可惜?」
大爺說:「你們不是來調查的嗎,應該會有法醫吧,讓法醫查查吧,這姑娘生前估計受了不少的苦……」
我飄在他們的身後。
覺得這些人都好善良。
他們會惋惜一個陌生女人的去世。
甚至還祝願她有更好的下一生。
別人的善意,我已經很久都沒有感受過了。
有了警察的協助。
姜程遠的電話終於打通了。
他反復確認了以後足足愣在原地十幾分鍾。
直到沈文希叫他他才恢復神志。
他立刻撥通我的電話。
一遍。
兩遍。
沒有人接。
緊接著又打到家裡。
佣人支支吾吾地告訴他我在醫院。
他徹底懵了。
甚至連手機都拿不穩。
一下掉在了地上……
7
我死後的第三天。
終於在醫院看見了姜程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