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紛紛離職。失去勞動合同的制約，有人在網上爆出了這次事故的內幕。
Pocky 轉發給我一些大 V 的評論：
【聽說裁員裁到大動脈，這次才修了這麼久？】
【降本增笑了屬於是。】
【對 Ribo 祛魅了，新出的功能一個比一個惡心！】
看到這些評論，我笑不出來。
Ribo 的管理層垃圾，但 Ribo 本身就像是我親手帶大的孩子。
做父母的，見不得別人說自家孩子不好。
我隻能眼不見為淨，全心投入與 Pocky 合作的 AI 項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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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cky 投資新項目的眼光確實毒辣。
短短一年，我們用獨特的訓練方法，訓練出一個電競主播 AI。
它講話幽默，操作犀利，在年輕人中很有人氣。
年末有一個舉世矚目的電競節，AI 加入了中國參賽隊伍，勇奪冠軍。
這個成績吸引了一大波投資。
我抓住機會，訓練出更多領域的主播 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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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 AI 出圈成功，成為大眾知名的 KOL，給公司創造巨額財富。AI 本身的管理也非常簡單，它們不耍大牌、不需要休息，也永遠不會塌房。
年底財報出來，Pocky 激動萬分：
「黎神！我們公司年度淨利潤翻了三十倍！」
「還被評為年度新星！調查顯示，10-25 歲的人群，每５人就有１人知道我們！」
我和 Pocky，還有董事會的各位分享了這一喜悅。
是的，有了 Ribo 的前車之鑑，我加入公司管理層，參與公司決策。
Pocky 努力糾正我不愛教人的壞習慣，讓我把工作分配給業務部門，我自己重新學習經營管理。
我持有公司股份。財報一出，不僅 Pocky 是富二代，我也成了富一代。
不過我欲求比較低，財富自由了，我也沒什麼實感。
「我們公司現在的市值，相當於幾個 Ribo？」我問 Pocky。
「二十個吧。」
Pocky 突然想起了什麼：
「說到 Ribo 啊，他們已經連續低迷一年了。」
「他們最近在到處拉合作。我明天下午跟 Ribo 那邊有洽談會，你要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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洽談會當天，我們提前來到夏利五星級酒店。
我嫌貴賓包廂悶，自己帶著電腦坐到樓下大廳。
等得無聊，我打開電腦，寫新功能的腳本。
一行人進入酒店大門。我覺得中間一人有些眼熟，但沒有在意。
還是他先認出了我：
「這不是黎泉嗎！別來無恙？」
我抬起頭，見到一張滿臉堆笑的胖臉。
我也笑了：「陳總，別來無恙啊！」
來人正是陳炳。
上次事故後，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從此再無聯絡。
他發際線後退，臉冒油光，長相越發著急。
我看他走在隊伍中間，派頭不復從前，也許是被降職了吧。
陳炳看到我在敲代碼。
他流露出可惜的表情：
「黎工入職新公司以後這麼忙啊。」
「其實以黎工的能力，做到管理層完全不是難事。」
他遞出名片，硬塞到我手裡。
「黎工要是累了，隨時可以回 Ribo。直接提我名字就行了。」
我拿著名片哭笑不得。
等到他們上樓談了一會兒，我也寫完收工。
貴賓包廂有一面玻璃牆正對樓梯，我遠遠看到，Ribo 高層言辭激烈地給 Pocky 介紹什麼。
Pocky 不知是沒興趣，還是真餓了，弱小無助但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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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新產品訂購率創歷史新高！」
「如果有貴司授權，加入 AI 主播互動，絕對是雙贏！」
我推門而入，徑直坐到 Pocky 右手邊。Ribo 高層止住話頭。
Pocky 精神一振，介紹我：
「劉總，陳總，這位是我們公司首席執行 CEO，黎總。」
劉總是生面孔，趕緊起立跟我握手。
陳炳筷子沒拿穩，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我還是不喜歡社交，但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兩位客氣了。其實我曾經就職 Ribo，對貴司的印象很深。」
劉總：「就職 Ribo？哈哈，世界真小。請問黎總以前就職什麼崗位啊？」
我笑著說：「基層員工。」
陳炳清了清喉嚨，試圖轉移話題。
Pocky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積極拱火：
「哎呀，要不怎麼說貴司人才濟濟呢！我從貴司挖走一個基層員工來做 CEO，草臺班子唱戲，現在也混得風生水起！」
劉總一下子沒接住話茬，滿臉尷尬。
承認吧，說明自己這邊識人不清，不重用人才。
不承認吧，是看不起對方水平，不給對方面子。
該說富二代從不為生活所迫，話中帶刺，笑裡藏刀，讓人防不勝防。
我擺擺手，問他們剛才談了什麼。陳炳硬著頭皮把給 Pocky 講過的又給我講了一遍。
談完後，Ribo 高層希望我們表態：「請問二位，有什麼考慮嗎？」
我用指節敲桌子，默默思考。
Ribo 的用戶存量漸漸流失，隻能通過不斷拉聯名合作，靠用戶增量來維持。
這個合作對我們沒有幫助。
Pocky 也示意我：算了。
可能不久的將來，Ribo 就會退出歷史舞臺了吧。
劉總和陳炳焦急地等待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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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們可以合作，但有一個條件。」
劉總：「什麼條件？」
我決定把決定權交給陳炳。我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肚腩。
「我跟陳總私交很深，我總是勸他鍛煉身體。不然年紀上來，脂肪肝、三高都來了。」
「我是個念舊情的人。這樣吧，陳總原地做五百個俯臥撐，我們就同意合作。」
說完，我到飯桌前的空地蹲下來，等著給陳炳計數。
要是有點底氣的合作方這就會被氣走了。
可惜 Ribo 已經岌岌可危了。
陳炳一向圓滑，不肯錯失這個機會，又不想讓自己太難堪。
他熱情洋溢地站起來。
「沒錯，沒錯！黎總以前天天叫我一起健身。黎總離職後，我也沒闲著，正好讓黎總看看我的鍛煉成果！」
他撸起袖子，趴下，小心地不弄皺高檔西裝褲。
「陳總準備好了嗎？開始！」
「一！二！三！四！」
我認真給陳炳計數。他每次都是肚子先著地。
陳炳真的很想爭取這次合作。他雙臂發抖，滿頭大汗，還是憋著一口氣做俯臥撐。
「二十！加油，很接近了！」
陳炳很久沒有過這麼大運動量。他咬牙堅持到三十個，體力不支倒在地上。
汗湿的白襯衫粘在他胸前。
陳炳顧不上維持體面，坐在地板上喘著粗氣擦汗。
Pocky 和劉總也站起來，開著玩笑：
「哈哈哈，陳總要加強鍛煉了！」
離開時，誰都沒有再提合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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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 Ribo 的合作，你怎麼看？」
回去的路上，我問 Pocky。
Pocky 邊開車邊說：「拒絕了吧，沒什麼價值，耽誤時間。」
我沒搭腔，看向窗外。
光怪陸離的公司大樓匆匆掠過。Ribo 初創時隻有一間辦公室，為了節省物業水電費，大家都是把工作帶回家加班。Ribo 終於成為這霓虹森林中的一員，隨即又將泯然眾人。
飛速前進的時代中，有誰會記得它呢。
「你還放不下啊。」
我從後視鏡與 Pocky 目光交會：「放不下什麼？」
Pocky 爽朗一笑：「你說自己念舊情，還真是沒說錯。」
我沉思片刻，開口說：「我想收購 Ribo。現在為了生存，Ribo 加了太多冗餘功能。隻要資金到位，我可以救活它。」
「好。」
Pocky 同意得很幹脆。
我：「你不怕燒錢？」
Pocky：「哪個大公司沒有幾個燒錢部門呢？而且創始人發話，我根本沒在怕的。」
第二天，我和公司高層拜訪了 Ribo，商量收購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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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最終以超過市值 30% 的價格收購了 Ribo。
我公司的董事會都不看好這次收購。
對於 Ribo 的員工來說倒是一件好事，所有人保留原職，待遇從優。
我渾身幹勁，採集用戶需求重新設計 Ribo。
Ribo 易主在市場上引起不小的震動。經濟博主分析本次收購的意圖，結合之前發布會事故的爆料，有人猜測，這是 Ribo 前總工程師的情懷向收購。
外面的猜測眾說紛紜。我兩耳不聞窗外事，很快通過了第一個方案。
收購後第一次發布會直播定在下個月。
董事會一致決定讓我上直播。
「放心，稿子我會找人寫好，你照著念就行了。」Pocky 安慰我。
我擔心自己面癱臉沒有觀眾緣，推脫找個活躍的人去。
「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你也不想重蹈陳炳的覆轍吧！」
沒辦法，直到發布會當天，我還在緊張地練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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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是發布會，我穿上一套定制西服，整理發型。
Pocky 在後臺見到我，贊嘆說：「果然是人靠衣裝，你小子平時邋裡邋遢，打扮起來也人模狗樣的！」
誰平時邋裡邋遢了！
但是有他這句話，我自信了不少，腳下生風地出門。
「哎，黎總小心！」
啪，滾燙的液體灑下來，我反射性地後撤。
面前，陳炳誠惶誠恐地端著咖啡：「我，我想給黎總送杯咖啡提提神，真對不起！」
他端著的咖啡灑了，演講稿湿透看不清了。
我的眼神要噴出火來。
一杯美式咖啡灑了，兩個人的衣服都沒弄髒，都灑在演講稿上。
簡直蠢到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此時距離發布會開始隻有十分鍾了。
我趕緊給 Pocky 發消息，讓他把電子版傳給我。
消息已送達，未讀。
我給他打電話，他好像又靜音隨緣了。
也怪我疏忽。一份紙質演講稿快翻爛了，唯獨忘了要電子版。
時間到了。
助理喊我上臺。
我定了定神，稿子可以沒有，但絕對不能遲到。
我練了這麼久，已經形成肌肉記憶了，問題不大。
27
上臺後，臺下黑壓壓的一片。燈光打在我臉上，晃得我陣陣發暈。
我看向二樓 VIP 席位。Pocky 開了一杯香檳，向我招手。
不要提前開香檳啊，沒看到我稿子都沒了嗎！
直播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等著我開口。
稿子上第一句話是什麼？
「尊敬的各位領導」，還是「尊敬的各位觀眾」？
我想融化在臺上，然後分批流淌出會場。
但是箭在弦上，不能不發。
我湊近麥克風：
「咳咳，喂，喂？能聽清嗎？」
「最近，有傳言說，我才是 Ribo 的總工程師。對此，我想澄清一下。」
「傳言是對的！」
臺下一片哗然。
我繼續重拳出擊：「好，好的。既然知道我是誰了，那就廢話少說，直接看新功能！」
「……這是舊版，完全是一坨屎, 所以全撤了！」
「……這是新增的，特別特別好, 你們看這……」
「……天吶，不會真有人不愛這功能吧，我反正愛慘了！」
講到興奮處, 我左腳絆右腳，在臺上摔了個底朝天！
臺下哄笑。我不管他們，爬起來拍了拍屁股，繼續講。
Pocky 的香檳杯子掉地上碎了, 助理面無血色。但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越說越起勁。
我不知道的是, 從我開始放飛後，直播間人數爆炸式上漲。
【精英人士都是這麼接地氣的嗎，愛了愛了~】
【但是他提到 Ribo 的時候，眼睛在發光耶！】
【哈哈哈, 不講話是男神，講話是男神經。】
發布會時間結束, 我還坐在臺階上，給前排觀眾講辛酸的 Ribo 發家史。
助理叫了好幾個壯漢才把我拖走。
28
我勞累過度, 美美睡到第二天。
一進公司, 我看到 Pocky 對著筆記本電腦咯咯笑。
電腦正在播放我的發布會鬼畜視頻。
我怒從心頭起：「誰發的, 是不是陳炳！」我就要出門找他算賬。
「不是他，你想多了。」Pocky 拉住我, 「是我發的。」
我：「？」
Pocky：「抱歉，沒問過你的意見, 但是……實在太魔性了，哈哈哈！」
Pocky 說著抱歉，實際眼淚都笑出來了。
「時代變了，大家都喜歡看樂子。我昨晚發的, 今天已經到首頁推薦了。」
我還是很生氣，怨毒地盯著他不說話。
鬼畜視頻在首頁推薦榜上嘎嘎亂殺。
不多時，評論區出現我的全套表情包。
Pocky 摩拳擦掌：「想不到黎神這麼有喜劇天賦，悶在公司當管理真是屈才了！」
他不放過任何一個出圈機會，立刻拿出一個立項：
「投放一個 Ribo 獨佔版黎總 AI！」
「外形、聲音、語料庫完美復刻黎總本人。黎神，辛苦你去做一下動捕。」
Pocky 用他的個人賬號發布了這一創意, 被瘋狂轉發。
下午我就被助理團抓走，包裝成 AI。
29
我忙得腳不沾地。
做完這個旗魚特別版造型, 還有一個發布會周年慶皮膚。
我的粉絲都勸我：不想當 KOL 的架構師不是好 CEO！
對, 我還有粉絲團。這是我成為 Ribo 獨佔版 AI 原型後才知道的。
粉絲團的管理也是公司運營的一部分，避免出現不良引導, 擾亂輿論秩序。
其中戰鬥力最強的是「黎泉女友粉」的組織。
沒想到，我連女友都沒有，已經有女友粉了。
「黎泉女友粉」的粉頭是 ID 為「滬圈你麗姐」的大 V，也是現任的運營部門員工。
我無數個夜晚加班加點，做出第一款產品——Ribo，以眼鏡或車窗為載體，實現所有外界環境與人的虛擬交互。
「（我」至於陳炳, 他現在被降職成基層員工了。
他拿以前一半的工資，幹兩倍的活兒。
希望他現在能體會到普通員工的工作也不容易。
Pocky 還是到處招商投資。對於他來說，掙錢不是目的，做伯樂才是最大的樂趣。
Ribo 用了兩年, 終於不是公司裡賠錢的部門了。
每年的發布會我都會上臺。鬼畜視頻常看常新。
Pocky 開會歸來，雙眼放光：
「韓方邀請我們的女團 AI 去演出！趁此機會，做一個黎總女團限定版皮膚宣傳吧！」
我做出步驚雲驚恐狀：「你不要過來啊！」
（已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