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麼說，顧長嶼會不會也……
倏地，我完全沒有防備。
厲澤宴伸手來捧住我的臉，隨後緩緩貼近。
他抬起眼睫，漆黑的眸直直盯向我，深眸中清楚地映照出我的面容。
「林昭，你記住，永遠不要有離開我的念頭。」
「不然，我會瘋的。」
言罷，他加大了力道，想將我按入他的懷中。
我慌忙推開厲澤宴。
但狼王力量之大，遠不是我可以反抗的。
厲澤宴嗓音低啞：「林昭，聽話。」
他緊緊抱著我。
耳尖傳來湿潤的感覺。
我一驚，下意識偏頭看向另一側。
顧長嶼怒火中燒，聲音氣得發抖。
「厲澤宴……阿蕪，你們在做什麼？」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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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健步如飛地走上前，一把分開了我和厲澤宴。
謝天謝地。
我可算是得救了。
顧長嶼質問厲澤宴：「你敢親她？」
厲澤宴擰了擰眉：「當然，她本來就是我的女人。」
那理所當然的語氣，我聽著都來氣，更別說顧長嶼了。
他衝上去拽起厲澤宴的領口就要揍他。
「別、別動手啊。」
我隻能再次出來勸架。
顧長嶼氣急敗壞，嚷嚷道：「阿蕪，說好了單獨聊聊，是他先違規的。」
厲澤宴垂眸看我，表情嚴肅。
我雙拳緊握，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道：「你，道歉。」
厲澤宴眸光復雜。
須臾，他沉聲道：「對不起。」
我心驚肉跳。
沒想到他還真給我面子。
看來大姐攻略得不賴嘛。
顧長嶼這才作罷。
他看向我，拂了拂衣袖，語氣輕快：「阿蕪，到我了吧。」
得到我肯定的回復後，他戳了戳厲澤宴的胳膊。
「臭臉狼，還不快走？」
趕走厲澤宴後，顧長嶼才湊到我面前。
「阿蕪，我覺得你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樣了。」
哦？
沒想到看起來最不靠譜的顧長嶼，居然是第一個發現我不是我姐的。
但緊接著，他下一句是——
「你好像變難看了。」
我：「……」
高興不了一點。
10
「沒關系的，阿蕪，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愛你。」
「你趕快甩了那個臭臉狼和狐狸精吧。」
「真搞不懂，你為什麼要出軌。」
「明明之前在床上，你都誇我特別……」
我立馬捂上他的嘴，阻止了他後面想說的話。
這種事情，真不適合跟我這個小姨子講。
我的右眼皮子直跳，總覺得後面會發生什麼不可控的事情。
「顧長嶼，現在就別說這些了。」
從他的視角來看，我現在是我二姐。
於是，我旁敲側擊。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誰也沒選，直接跑了，你會怎麼辦？」
顧長嶼不假思索。
「不可能。」
「阿蕪，你逃不掉的。」
騰蛇的追捕能力，可以說是蛇界之最。
要不是我們姐妹三人一母同胞，基因相近，顧長嶼怕是早就察覺出不對勁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們本來就是攻略者，不屬於這個世界。
如果二姐真的決定放棄這次的攻略任務，顧長嶼根本沒得選。
或許他察覺到不對勁。
他眯起雙眼，眸光中夾雜著一絲危險與逼迫。
「阿蕪，你該不會是動了逃跑的念頭吧？」
我翻了一個白眼。
心裡默默想：你的阿蕪早就跑路了，等你自己意識到，隻怕黃花菜都涼了。
顧長嶼突然陷入沉默。
在我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他的指尖悄然泛起白光。
「對不起，阿蕪。」
他居然想用法術把我強行帶走！
我被施法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顧長嶼，不要亂來。」
我警告他。
顧長嶼低下頭看我，遲疑半晌，斟字酌句地說：「阿蕪，原諒我。」
「我真的賭不起，你最後選的人不是我。」
就在我束手無策之際，謝昀出現了。
他幻化出的九條尾巴瞬間將顧長嶼扇飛。
然後他牢牢抱住我，關切道：「姐姐，沒事吧？」
我眨了眨眼，示意謝昀我沒事。
謝昀解開我身上的法術，站在原地。
他看向顧長嶼的目光中帶有一絲鄙夷。
「居然玩陰的？無恥之徒！」
顧長嶼從地上爬起，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那又如何？」
「林蕪隻能是我的。」
「狐狸精，識相點，趕快離開，否則……」
我擔心地看向謝昀。
騰蛇的陰險毒辣盡人皆知，也不知道小狐狸有沒有危險。
謝昀微微側頭，不以為意道：「蠢貨，連人都認錯了，還敢口出狂言？」
我驚訝地瞪大眼睛。
啊嘞嘞。
聽小狐狸的話，他是發現了什麼？
11
顧長嶼表情一僵。
「你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厲澤宴竟從我身後緩緩出現。
他的餘光恰巧瞥見我後頸上的痣，之後一臉凝重，抿著唇若有所思。
「你不是林昭。」
「應該也不是林蕪。」
聽見厲澤宴這麼說，顧長嶼急了。
「那她到底是誰啊？」
謝昀目光意味深長，與我對視。
「方才，我收到青丘子民的靈蝶。」
「說有兩位與姐姐模樣相同的女子來造訪青丘。」
「姐姐，我若沒猜錯的話，那二位，便是你的三胞胎姐姐吧。」
「什麼？三胞胎！」
顧長嶼大吃一驚。
我則心虛地點了點頭。
沒想到她們竟然誤打誤撞去了謝昀的地盤。
也怪他九尾神狐的身份隱瞞得太好了。
我們姐妹三人一概不知，一直天真地認為他就是一隻普普通通的小狐狸。
此刻，驀地被拆穿三胞胎的身份，頗有種不打自招的感覺。
厲澤宴緩緩抬眸：「你為什麼不解釋？」
顧長嶼氣得直跺腳：「是啊，你早說是三胞胎不就完了？」
「耍我們幾個好玩嗎？」
我撓了撓頭，面露窘色。
「這不是不方便嗎？」
要是我一上來就說是三胞胎，那我絕對逃不開要被追問林昭和林蕪去向的問題。
到時候不更完蛋？
謝昀攬我入懷。
「姐姐，他們太笨了，不必浪費口舌。」
我抬頭問他：「你不好奇嗎？」
謝昀雲淡風輕道：「好奇啊，不過我相信姐姐有自己的道理。」
我心裡咯噔跳了一下。
沒想到謝昀竟然如此相信我。
我懷疑林昭和林蕪二人不會無緣無故跑去青丘。
興許她們發現了什麼。
這件事的背後可能和攻略的好感度有關系。
於是，我跟他們三個人商量。
現在啟程，共同去青丘一探究竟。
12
等到了青丘，我立刻去找她倆通風報信。
我讓謝昀暫時穩住厲澤宴和顧長嶼，以防發生什麼不可測的情況。
在一處狐狸洞裡，我找到了她們二人。
倆人正躺在藤椅上，滿臉享受地品著青丘特產。
旁邊還有幾隻男狐侍奉，好不快活。
林蕪第一個看見我，眼露詫色。
「小妹？你怎麼來了？」
眾人一齊看向我，神色各異。
我緘默無語，內心的波瀾卻翻湧不息。
作為一個背了兩口黑鍋的人，我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不過出於姐妹情深，我還是好心提醒了她們兩人。
「厲澤宴和顧長嶼也來了。」
「什麼？！」
林蕪聽後，直接被嚇得從藤椅上摔下來。
相比之下，林昭則淡定多了。
「來就來唄，慌什麼。」
林蕪飛快地從地上站起來，連身上的灰都顧不得拍，急忙跑到我身邊，拽住了我。
「小妹，他們到哪裡了？我現在逃還來得及嗎？」
我誠然道：「來不及。」
林蕪仰天長嘆：「天啊，要知道我可是從床上把他迷暈才逃走的，這……」
她求助似的望向眾人。
這信息量太豐富。
現場一片沉默。
我嘆了一口氣，指了指自己。
「放心，黑鍋我已經替你們兩個背了。」
我把情況言簡意赅地交代了一下。
林昭聽後，摸了摸下巴。
「沒想到謝昀竟然是青丘的九尾狐神，難怪他……」
我扯了扯嘴角，姐，就說咱這關注點沒誰了。
顧長嶼馬上就來找你算賬了，你還有心情感慨謝昀的身份。
不過更重要的還是厲澤宴察覺到攻略任務這件事。
「所以，兩位姐姐，你們來青丘的目的是什麼呢？」
林昭莞爾一笑，讓那些男狐退下，隻留下我們姐妹三人。
「小妹，我們找到可以留在這個世界的辦法了。」
13
「實不相瞞，我和你二姐正是因為動了真情，所以才決定在他們的好感度尚未拉滿前逃走，去找一找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我靜靜地站在原地，耳邊隱隱有風聲吹過。
「那為什麼不帶我一起？」
謝昀的好感度已經到了 99.9。
如果不是發生了這個烏龍，此刻，我應該已經攻略成功了。
林蕪語重心長道：「小妹啊，雖然你年齡最小，但其實我和大姐都清楚，你才是最理性的那一個。」
「不然，你也不會選謝昀不是？」
沒錯，在狼王、騰蛇和狐狸中，我理所當然地認為狐狸是最好攻略的對象。
心事被拆穿，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指甲不自覺摳進肉裡。
是啊，從我們姐妹三人開始成為攻略者起，我都是最快完成的那一個。
因為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動真情。
隻攻人，不走心。
在我眼裡，這是宿命。
攻略者與被攻略者的身份，從一開始就注定好了。
林昭嘆了口氣，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背道：「小宛，你好好想想吧。」
「認清自己的心。」
林蕪伸了個懶腰，大搖大擺地從我身旁走過。
「走嘍，還賬去了。」
等到林昭和林蕪都離開後，我一個人站了好久，方才開口道：「別躲著了。」
「出來吧。」
一人聞聲從洞口處出現。
正是謝昀。
14
他望向我，濃墨般的鳳眸裡翻湧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我的聲音有些嘶啞。
「你……都聽見了？」
謝昀身子一僵，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垂眸，自嘲道：「是不是覺得我很薄情？對我很失望？」
謝昀的眉頭蹙在一起，眼中閃過深思。
「從未。」
聽到他這個答案，我嘴角掛上一抹苦笑。
「小狐狸，你怎麼這麼傻？」
「你還不明白嗎？我在利用你啊。」
謝昀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我繼續說：「如果不是出了這個插曲，我現在已經離開了。」
微風拂過，他銀色的長發隨風曳動，良久，他開口說道：「姐姐，我早就知道了。」
「從你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會發生什麼。」
我的眼中驟然浮現出撼色，不敢相信謝昀所說的。
怎麼可能……
謝昀拉著我，穿過狐狸洞，一直向青丘深處走去，直至走到一汪深潭。
在深潭的後面，是宛如銀河倒瀉的瀑布。
謝昀默然地盯著我，眼中明明暗暗，終是哂笑一聲。
「幾百年前，青丘狐族有一位先祖，他曾愛上一位女子。」
「他們恩愛有加，甚至還孕育了子嗣。」
「可就在某一天，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清晨，那位女子竟憑空消失了。」
「先祖悲痛欲絕，找遍了四海八荒也再沒能見她一面。」
「直到最後鬱鬱而終，他在閉上眼的前一刻，突然發現了真相，知道了攻略者的存在。」
「在那深潭的後面，就是異界之間的通道。」
謝昀的話讓我不知所措。
我從未想過，真相竟是如此。
林昭和林蕪應該就是發現了深潭後的秘密。
假使每個世界之間都有一扇門，門的兩端則是往來的通道，那換個角度想，是不是隻要把這扇門關上了，外面的人就進不來，同樣，裡面的人也出不去了？
而攻略者和被攻略者，正是外面的人和裡面的人這兩種身份。
想要把攻略者留在這個世界，隻需要關上門就可以了。
沒想到，我原以為的宿命，竟會存在這種漏洞。
我瞳孔微縮，好像大夢初醒一般。
「那你為什麼還要愛上我？」
「你明知道，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謝昀釋然一笑，攤了攤手。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情難自控吧。」
「姐姐，我是真的喜歡你。」
聽見謝昀的話，我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麼。
相比謝昀的赤誠，我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情感騙子，自慚形穢。
謝昀見此，面上少見地帶了一絲肅然。
「姐姐，你不用愧疚。」
「喜歡就是喜歡，何必非要追求所謂的結果呢？」
「我和先祖不一樣，他把永遠和摯愛在一起作為結果，最終抱憾而終，可在我眼裡，和你相處過的每一天未嘗不算一種結果。」
「我很開心，你能夠出現在我身邊。」
15
聽完謝昀的話，我原本平靜如湖面的心仿佛被投下一顆石子，瞬間泛起軒然大波。
我不自覺向前一步，口中呢喃：「謝昀……」
謝昀握住我的手，眼含笑意。
這時，不遠處發生異動。
突然，一道道閃電毫無徵兆地劃破天際。
它們不是普通的閃電，而是呈現出幽綠色，帶著一種刺眼的光芒，仿佛要將夜空撕裂。
接著，雷聲滾滾, 如同天神的戰鼓在雲端敲響，震耳欲聾, 讓人心驚膽戰。
在天際的邊緣, 一團巨大的黑雲正在迅速聚集, 它的形狀怪異, 不斷變換, 像是某種古老的符號。
不好。
我心裡一驚。
林昭和林蕪都完成任務了。
厲澤宴和顧長嶼的好感度竟然同時拉滿了。
種種異象都表明，這個世界的通道要被打開了。
這也就意味著, 她們要離開了。
可……
她們不是說已經找到留在這個世界中的方法了嗎？
怎麼會這樣？
我緊緊攥著謝昀的手，心裡不斷祈求, 他對我的好感度千萬不要拉滿。
但事與願違, 謝昀的好感度肉眼可見地快速增長。
直到再次停留在 99.9。
我頓時膽戰心驚, 身子忍不住發顫。
謝昀將我抱進懷裡，手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慢慢安撫著我。
我松了一口氣, 加深了這個擁抱。
倏然，我聽見謝昀對我說：「姐姐, 其實我挺羨慕他倆的。」
我的心瞬間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 難以呼吸。
我趕緊向謝昀說：「你不用羨慕, 其實……」
話音未落。
謝昀將我推開。
他的九條尾巴浮現在身後, 周圍無數神力彌漫, 化作星星點點的光芒。
我慌忙靠近他，卻感受到了一處屏障，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有些慌了, 使勁拍打著屏障。
「謝昀！你要幹什麼？！你聽我說完好不好？」
謝昀怔了怔，但他還是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
「姐姐, 我想成全她們，也想成全你。」
或許是天道為了彌補狐族先祖的遺憾, 時至今日, 九尾神狐逐漸演化出可以創造結界的力量。
我一動不動地盯著謝昀，眼睜睜看著他飛向天際。
我雙眼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耳邊的嗡鳴已經讓我聽不見周圍的聲音。
相隔雲端，我看見謝昀用口型對我說——「我愛你」。
接著，在瀑布的磅礴水幕前, 空氣中突然彌漫起巨大的能量。
隨著謝昀的施法, 瀑布的水流向兩側分開, 露出了一條深不可測的通道。
有一次，他枕在我腿上仰頭看我。
「【等」我根本來不及阻止。
一瞬間，天黑了。
我的心也下沉至深淵。
此後歲月漫漫。
我見青山，槐序別憾。
16
故事的尾聲, 亦是開端。
謝昀獻祭了一身法術, 封鎖了這個世界與外界的通道。
在那之前，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是讓我站在門口。
此時, 他頭頂上的好感度赫然是 100。
任務成功，我隻需要向前一步，就可以走了。
而謝昀則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不知何時才會醒來。
也許十年。
也許百年。
也許千年。
甚至也許再也醒不過來。
不過沒關系。
謝昀不知道的是，我並沒有向前走, 而是選擇後退了一步，心甘情願地留在這個世界裡。
我會永遠守著我的小狐狸。
等他醒來，給他一個驚喜。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