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苗,死於 100 個男人 kua 下。」
才二年級的孩子,就因為我罰他站了五分鍾,就寫下如此惡毒的詛咒。
1
我拿著紙條氣抖冷,上面的每一個字還是我教給他的。
他還特地找了一張類似符紙的黃色紙,用紅筆在頂頭大大地寫上我的名字,下面是「死於 100 個男人 kua 下」。
他不會寫「胯」字,用了拼音代替。
我對學生,不敢說做到 100 分,但少說也有 97 分。
特別是這個梁昊宇,我知道他家是單親家庭,所以平時對他格外關注。
千日百般好,都抵不過一點摩擦。
說實話,我是寒心的。
放學後,我故意留下梁昊宇,要他媽媽親自到教室來接。
我把紙條遞給陳蓮,「昊宇媽媽,今天梁昊宇上課說話,我讓他站了五分鍾,結果他給我寫了這麼張紙條。」
「林老師,真是不好意思,我回去以後一定好好說說這個孩子。」
陳蓮的態度很好,我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
開始我還擔心家長會護短,這樣孩子才是真正的毀了。
「梁昊宇現在才二年級,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學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平時家長要注意引導孩子,少接觸網絡。網上魚龍混雜,孩子沒有分辨能力,很容易被引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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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蓮連連應是,推了推梁昊宇,「快,給老師道歉。」
梁昊宇撇撇嘴,不情不願地說了聲對不起。
我嘆了口氣,擺手讓他們回去了,希望他媽媽能把他掰正過來。
晚上睡覺前,陳蓮突然給我連發了三條消息……
2
【林老師,您方便告訴我一下您家的具體地址嗎?】
【是這樣的,我鄰居聽說了今天的事,說孩子最是靈性,寫下的東西如果不能實現,是會遭到反噬的。要解決的話,方法是有的,就是需要知道您的具體住址,麻煩老師告知一下。】
【換作以前,我也是不信的。但事關孩子,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反正對您也是有益無害的,還請老師配合,讓雙方都安心。】
我隻覺得莫名其妙,什麼寫下的東西不實現就會反噬,我小時候還寫過要嫁給男明星呢,所以母胎 solo 就是我的報應?
陳蓮看著年紀和我差不多,竟然也這麼迷信。
但是消息還是要回的。
【昊宇媽媽,我個人是不相信這些的。具體住址是個人隱私,不方便透露。】
發送後,那邊立刻回復了。
【你別不相信,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科學無法解釋的。】
我不再回復,把手機反扣在床頭櫃上。
那晚我睡得很不安生。
我夢見那張紙條不斷變大,大到鋪滿整個天空,然後慢慢降落,裹住了我的口鼻。
「哈哈哈……」陳蓮的笑聲在耳邊響起,「林老師,現在相信了嗎?相信了嗎……」
我驟然從床上坐起,發了一身的虛汗。
3
連著幾天,我都睡得不好,總是不自覺地想起那張像符咒的紙條和陳蓮說的話。
上課時,梁昊宇又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他似乎很相信詛咒會應驗在我身上。
我拍拍臉蛋,提醒自己打起精神,難道還真能有 100 個男人來弄我不成?
我收拾好東西離開學校時已經是晚上七點鍾。
路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但我始終感覺到一股視線追隨在身後。
我快步走過拐角,然後迅速回頭。
一個男人剎不住腳,直直撞在我的身上。
一個白色的東西掉在地上,我看得清楚是副勞工手套。
他看上去三十來歲,斯斯文文的,戴了副金邊眼鏡。
我強按住跳成鼓點的心髒,質問:「你跟著我做什麼?」
男人慌忙撿起手套,胡亂地塞進口袋。
「我,我,你不要誤會!我沒有惡意的!」
「你老實交代,跟著我做什麼,不然我就報警了!」
男人見我掏出手機,連忙表明自己的身份,「我叫梁銘,是梁昊宇的叔叔。」
我驚疑不定,退開了好幾步。
「小林老師,你別害怕,我找你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的。」
梁銘扒扒頭發,很是為難的樣子。
「我嫂子問你要住址了吧?」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你千萬不要給她!」
他忽然扯了一嗓子,嚇得我一哆嗦。
「不好意思……」
梁銘又恢復到腼腆溫吞的模樣,緩緩向我解釋事情的因由。
他說陳蓮是他哥哥的妻子,自哥哥意外身亡後,她就變得神神叨叨起來。
陳蓮說自己夢見了神仙,神仙告訴她,梁昊宇是「咒童子」轉生,能夠為凡人消災解厄。
她深信不疑,自封「蓮仙姑」,在家裡開設道壇,專門幫人「清小人」。
所謂「清小人」,就是讓梁昊宇在符紙上寫下來人想要清除的人的名字和報應,再提供那個人的住址,最後由蓮仙姑作法。
神奇的是,報應真的很快就應驗在那些人的身上。
慢慢地,蓮仙姑和咒童子的名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人找上門,香油錢賺得盤滿缽滿。
陳蓮將梁昊宇看作金元寶,整天捧著端著,有求必應。
漸漸地就把梁昊宇的性子養得狂妄自大,一句小小的批評就足以讓他承受不住,甚至寫下紙條來詛咒老師。
我還是不能相信,這是現代社會發生的事情。
可接下來的事情令我開始不得不相信了。
4
家裡被人闖入了。
我有強迫症,家裡的物品全部按照由大到小、由高到低的順序擺放,衣物則由淺到深分門別類排放。
其中有兩條粉色內褲放錯了位置。
別人可能看不出這兩條內褲的區別,但在我家裡它們就是各有位置,隻要變了,我就能覺察曾經有人碰過我的東西。
有一條摸著潮潮的,細看才發現上面沾了半透明的粘液,湊近一聞有股淡淡的腥味。
我惡心壞了,把整批內褲丟進了垃圾桶。
很快我意識到這是無濟於事的,因為家裡遍布了類似的痕跡。
枕頭的背側,鞋子的內裡,沐浴露的瓶口……
聞起來,淡的像蛋清,臭的像死魚爛蝦,騷的像泡幹了八百年的狗尿。
氣味各不相同,仿佛有 100 個男人同一時間在我家開狂歡派對。
我崩潰了,這個家不能要了。
現在連坐在沙發上我也忍不住想,它會不會也遭受過男人的蹂躪。
梁銘給了我電話號碼,說有事可以聯系他。
我有過懷疑,「咒童子」給那麼多的人下過咒,他怎麼就獨獨找上我呢?
梁銘解釋,陳蓮說過不可作殺孽,一般下咒頂多是摔破頭、跌斷腿。
這次梁昊宇給我下的咒太過嚴重了,他擔心會鬧出人命,所以特地來提醒我。
手指懸在屏幕上良久,終於點在梁銘名字下方的名字上。
5
這事邪乎得很,我決定找個專業人士處理。
閨蜜徐晴的哥哥是修道之人。
徐昭聽完後,沉默不語。
我想可能是事情難辦,忐忑地問:「昭哥,這事有解嗎?」
「報警吧。」
徐晴比我還急,「不是哥,你一個修道之人怎麼說出這麼無情的話呢?」
「現代社會,相信警察,相信科學。」
徐晴嗤一聲,「你都修道了,還跟我談科學。」
徐昭懶懶抬起眼皮,「非也非也。道者,心也。」
「修道,修的是心性,不是降魔伏妖。」
我怕他們兄妹打起來,連忙打圓場,「我不是沒想過報警,但是無憑無證,警察不會受理的。」
我家住在 12 樓,窗和陽臺都拉了防盜網,全屋唯一出入口就是大門。
而門口裝有攝像頭,事發後我第一時間就查了監控,可除了我根本沒有第二個人出現過。
「算了,來都來了,拿來看看吧。」
徐昭妥協了,我忙不迭把手機遞過去。
半個小時後。
「果然是人在搞鬼!」
徐昭招呼我們過來看,他將監控視頻分別拖到兩個時間點,「你們看這兩段,有什麼不同?」
徐晴直接投降,「看不出來。」
他翻了個白眼,又播放一遍,「留意門邊的那盆綠植。」
我在門口養了棵發財樹,最近葉子簌簌地落,我每天下班都會清掃一遍。
兩個時間點相隔五分鍾,花盆背面有片神奇的葉子落了又落,顯然是有人將前一個五分鍾復制粘貼到後五分鍾。
意圖很明確,就是掩蓋自己作案的蹤跡。
「能黑進我家監控把作案時的視頻替換,至少不是個電腦小白。」
我回想之前,學生有些作業需要在電腦平臺上完成,陳蓮都搞不明白,還是我在電話裡一步一步教才完成的。
對電子產品一竅不通的陳蓮能做到這個地步嗎?
徐昭不以為然,「我跟你恰好相反,我認為犯人恰恰是個不精通電腦的人,不然他不會隻是簡單地將兩段視頻復制粘貼,漏洞百出。」
「現在市面上的木馬程序已經十分傻瓜化,單憑這點就排除嫌疑太草率了。」
「這還不簡單!」徐晴打個響指,「隻要把視頻恢復,就能知道犯人是誰了。」
可惜,原視頻已經從雲端上被刪除了,不可能修復的。
我有些泄氣,好不容易有點線索又中斷了。
徐昭拍拍我的肩膀,「別灰心,攝像頭又不是隻有一個。」
6
「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徐晴沒空陪我查,又不放心我自己一個人查,所以硬要她哥陪我。
「沒關系,那丫頭比你這些事要麻煩多了。」
我和徐昭一起去了物業。
物業的人一聽我們要調監控,立刻搖頭擺手,說涉及個人隱私,除非警察到場,否則不能調取。
徐昭很上道,偷偷給保安遞過去一包華子,「師傅辛苦了。我們就想看看她那棟樓出入口的監控,其他絕不多看。」
保安捏捏煙盒,勉為其難答應了。
這次總算有了斬獲。
我們調出視頻被篡改同天的監控,果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陳蓮。
隻見她在大樓門口東張西望,恰好有位阿姨從樓裡出來,她就拉著阿姨說了幾句。
可惜監控的收音效果很差,聽不清楚她說了什麼。
不過那個阿姨我認識,她姓李,就住在我的樓下。
我們馬不停蹄地敲響她家的門。
李阿姨有個孫子快要念小學了,又知道我是小學老師,所以向來對我格外熱情。
她一見是我,立刻拉著我的手進了屋。
「李阿姨,前兩天是不是有個女人向你打聽我?」
李阿姨一拍大腿,像打開了話匣子源源不斷。
「是的,這件事我早想找你說了!」
「那個女人說是你的遠房親戚,問我你住幾樓幾戶。」
「我瞧她鬼鬼祟祟的,準沒安好心。我說要給你打電話確認一下,她就像開水燙腳似的跑了。」
我和徐昭交換眼色,幕後元兇果然是陳蓮。
她雖然沒從李阿姨口中得知我家地址,但從我家情況來看,她肯定還是從別的途徑找到了我家。
必須要阻止她,否則以後我再無安寧日子。
可單憑這些,我們奈何她不得,除非……
7
期中考試剛剛結束,下課後我在辦公室改卷子,不知不覺改到晚上十點鍾。
路上行人很少,偶有一個腳步浮浮的醉漢,我不由加快速度向前走去。
腳步聲、呼吸聲、心跳聲,仿佛一出交響樂在僻靜的深夜裡奏響。
忽然另一道腳步聲半途加入,像走了音的提琴,突兀不已。
我捧著惴惴不安的心拐進一條小巷,身後的聲音如影隨行,我快他快,我慢他慢,甚至悠闲地吹起了口哨。
幽深的小巷越行進越昏黑,我終於忍不住撒腿狂奔。
後面的人也按捺不住了,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越到我的面前。
那是個一頭金毛的混混,他龇著一排黃牙對我嬉笑,「美女,跑這麼快幹什麼?」
我不應聲,冷冷躲開他搭向我肩膀的手。
「喲!脾氣不小!不過哥喜歡!」
「我不認識你,請讓開,否則報警。」
「報警?我真的好怕怕哦!交個朋友而已,不用報警這麼嚴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