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光遊輪出事時,老婆把我手上的救生衣搶了過去,給她的男閨蜜穿上,轉頭對我說:「家明不會遊泳,把救生衣給他穿,你海邊長大的一定會遊泳,你撐一會,等到救援船來沒問題。」
可是,不是每個海邊長大的人都會遊泳。
她也忘記了,我告訴過她,我小時候被嗆水後,很是懼怕水。
她在醫院照顧她那嗆了一口水的男閨蜜的時候,我已經沉在了水底。
後來,她看到我已經泡得不成形的屍體時,她瘋了。
1
我不知道為何我魂魄在我死後還會飄到容錦身邊,我想大概是心有怨念吧。
容錦拿著溫水和藥,小心地遞給坐在床上的男閨蜜家明:「小心燙,把藥吃了,醫生說你嗆了一口水,沒什麼大事,就是被嚇到了,所以才會頭暈。」
家明小心地接過水,溫柔地笑看她:「阿錦,你別對我這麼好,我可以自己來,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顧南舟?」
我看著容錦一臉不耐煩地說:「不用打電話,就那麼一兩千米的距離,他遊都遊到岸邊了,估計早就回家了。」
我飄在房間上方,看著她溫柔地把家明照顧得無微不至,我的心酸酸地漲起來。她從來沒有這樣對過我了。
容錦邊收拾床邊的東西邊說:「本來我們同學聚會好好的,就是他提及小時候海上風景多好,才有人提議坐觀光遊輪去玩,否則就不會出事,就是他多事,早知道不帶他來了。」
不是這樣的,我想辯解,發現徒勞,明明是家明問我小時候有沒有出過海,我說有和爺爺坐過漁船出海看過日出,明明是他提起的。
家明安撫她:「畢竟,他是你丈夫,你還把他的救生衣給我穿,他會不會生氣啊?」
容錦:「他從小海邊長大,還要什麼救生衣啊,而且那個遊輪救生衣不夠,你不會遊泳,我肯定要讓他把救生衣讓給你啊。」
我的心,像深處冰冷的海水一樣,涼透了,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會遊泳啊,好像容錦從來沒有仔細了解過我這個老公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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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任何事,隻有事關家明,那一定是家明是第一位,連她伸手搶走我手上救生衣時,語氣都是那麼理直氣壯:「把救生衣給家明穿,你撐一會,等到救援肯定沒問題。」
事實是,我不會遊泳,我被淹死了。
家明安撫她:「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謝謝他,你呀,還是像以前一樣,又任性又喜歡鬧,誰受得了你啊。」捏了捏她的鼻子。
容錦笑了,神氣地說:「受不了也得受,誰讓他娶了我呢。」
說完皺皺眉:「但是顧南舟老是喜歡針對你,我都告訴過他我們倆是青梅竹馬,讓他不要疑神疑鬼的,他表面是答應,但是心眼小得要命,早知道同學聚會就不帶他來了,掃興得很,你看吧,他肯定遊到岸邊,現在搞不好回家睡覺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給我。」
我不能打電話了,因為我的電話在我的背包裡,和我一起沉在了水底。
第一艘救援船來的時候,本來是沒有穿救生衣的我上去的,可是容錦卻說,沈家明嗆了水,一直咳,怕有危險,而且我會遊泳,過幾分鍾第二艘救援船就會到了,來得及。
我在嗆水努力掙扎的時候,救援船上的容錦,隻要回頭關心看我一眼,就會發現我有生命危險,但是她並沒有回頭,她和穿了救生衣的家明坐在救援船上說笑著走了。
我沒有等到第二艘救援船,手上抓著半塊木板,可以這小小的板撐不住我的重量,很快往下沉,原來,從海底看上天空,一點也不美。
家明勸她:「要不,我打個電話給他吧。」說完拿出手機。
容錦別扭:「誰要給他打,不許打。」
家明笑了一下,他太知道容錦的性子了,他拿手機撥我的電話,我笑了,怎麼可能撥得通,手機在水裡呢。
家明:「喂」了一聲,苦笑得放下電話,看著容錦:「顧南舟聽到我的聲音,掛電話了,可能在生我的氣吧。」
我氣笑了,放屁,我還接你了你電話,還掛斷,我怕你是見了鬼,大話精,容錦,你的男閨蜜是大話精。
可是容錦一聽我敢掛電話就炸了,拿出自己的手機打,提示: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氣得臉通紅,嘴裡念著:顧南舟,你還敢關機,等我回家要你好看。
2
我飄著飄著,笑了,我倒想知道,你要如何讓一個死人好看呢?
她給我發微信:顧南舟,你一個大男人,就因為一件救生衣,就掛家明電話,你有意思嗎?你還當愛心志願者,連救生衣都不肯讓人的人,是如何做志願者的,是假的吧。你有本事關機,就有本事永遠別回家。
她一邊打著字,一邊皺眉嘴裡在嘀咕,我就是平時對他太好了,他才敢這麼發脾氣。
我歪著頭,她居然覺得自己對我太好了?
我承認從見到容錦第一眼我就喜歡她,而且,明知道她有一個白月光,我還是死心塌地追了她幾年。
她聽同學說家明在國外結婚了,而且換了電話號碼,她再也聯系不上,失望之下,答應了我的求婚。
誰也沒料到,結婚兩年後,和她失去聯系幾年的家明離婚回來了。
從此我和容錦的婚姻裡,有了第三個人。
每一次,隻要沈家明給她打電話說有事,她一定拋下所有的事情,第一時間趕到家明身邊。
包括我生日的時候,我訂好了酒店和機票,準備和容錦去二度蜜月,容錦卻在巴釐島接到家明的電話,他急性腸胃炎兒了住院了。
容錦甚至來不及和我多說,直接從酒店拿了行李直奔機場坐飛機回國,她甚至忘記了我的護照也在她包裡。
我沒有了護照回不了國,給她打電話關機,幾天後才打通電話,她才把護照快遞到巴釐島,我才順利回來。
我說:「你為什麼手機關機,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在巴釐島,沒有護照,連回家都回不了?」
容錦一副你又開始胡攪蠻纏的表情對我說:「家明生病了,沒人照顧他,我是他最好的朋友,隻能我照顧了,顧南舟你別這麼小氣,不要因為一個生日我沒陪你就生氣,我不過就是照顧家明的時候不想別人打擾關機,你就是在國外多待了幾天而已,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這樣的事,一次兩次三次無數次,我從滿心期待變成心灰意冷,用了三年時間。
家明推辭:「不好吧,要不我還是回我家吧,我怕顧南舟知道又該和你生氣了,他都因為我和你吵過很多次了吧?」說得為她考慮,其實是用他假裝善解人意來故意說我無理取鬧罷了。
容錦一臉不高興地說:「我們家我做主,我說讓你住,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
我看著她帶家明進去,我愣住了,這是我們結婚時的婚房,當時我們倆買下來的,溫馨地布置,裡面全是我們愛情的回憶,後來換了新居,我們也沒舍得賣掉,說留下來,以後每個結婚紀念日我們就回去住幾天。
可是,她現在卻帶了家明住了進去。
容錦扶他在沙發上坐下,他看著牆上的婚紗照,眼裡閃過一絲陰晦不明的眼神,我來不及看清,他一臉不安地說:「真的不要緊嗎?」
容錦拿了壺燒水,邊說:「這是我家,我說不要緊就不要緊。」
我看著她把水裝滿過了燒水壺最高水位,嘆氣,從結婚前到結婚後,我真的把她照顧得太好了,連燒水這種小活都沒讓她做過。
現在為了她的閨蜜,倒是做得起勁。
家明站起來,推開臥室的門看了一眼,仰聲問:「我能躺床上休息一下嗎?」
容錦:「當然可以。」
家明走進我們主臥,床頭櫃上擺著我們倆的合照,沈家明看了一眼,把照片扣下來,然後躺在我們的婚床上。
3
我咆哮:別睡我的床,給我滾出去。
可是沒有用,因為沒有人能聽見我的咆哮聲,怒吼聲。
過了一會,聽到廚房傳來咣當一聲,家明走出去看,卻是容錦把東西摔爛了。
家明連忙起身,從房間走出去,關心地握著她的手,拖到客廳:「我的大小姐,你坐在這休息,我來吧。」
容錦仰著頭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問:「我是不是特別笨,什麼都不會。」
家明摸摸她的頭:「沒有關系,笨笨的阿錦很可愛。」說完,進廚房扎了圍裙開始洗米煮粥。
我看著容錦像個小女孩一樣撐著下巴看著他在廚房煮粥,一臉地愛慕,我突然明白了,我掏心掏肺無微不至地愛她照顧她幾年,卻比不過家明給她做的一碗粥。
因為,她從頭到尾,喜歡的都是家明罷了,我隻不過是那個可有可無的備胎。
我看他們倆像一對甜蜜的小夫妻一樣,坐在桌面,喝一碗白粥,吃一碟小鹹菜,卻吃出濃情蜜意來,我感覺我的魂魄都快傷心碎了。
我這些年的付出,到底算什麼呢,就比不過一碗白粥是嗎?
原來從旁觀的角度看,這段感情一清二楚,我愛她,掏心掏肺,但她愛的是家明,所以對我的付出視若無睹。
我可憐兮兮地飄著,看著倆人的甜情蜜意,越發覺得自己像個小醜。
容錦喝著白粥,一臉幸福:「家明,你煮的粥真好喝。」
家明笑了:「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天天煮給你喝。」
一種莫名的情愫在房間裡散開,容錦紅了臉,家明死死盯著她:「好嗎?阿錦。」
容錦沒說話,家明坐到她身邊,突然把她抱進懷裡,親吻著她的發頂:「在遊船上我看著你和顧南舟在一起,我就想,要是讓我和你在一起,就算當時死在海上,我也願意了,阿錦,我很後悔當時出國,如果不是我的離開,你早該是我的妻子,我現在說,希望不會太晚。」
容錦像是委屈地掉下眼淚,然後從小聲抽泣到委屈地大哭:「你為什麼換電話號碼讓我找不到你,你為什麼離開我,為什麼不早點回來啊,為什麼我結婚了你才回來。」邊說邊捶打著家明。
家明心疼地吻著她,我看著倆人動情地吻在一起,在我們的主臥的床上鴛夢重溫。
我看著犯惡心,但是我又離不開,我隻能孤單地坐在外面沙發上等待天明。
第二天醒來,容錦窩在家明懷裡說:「我給顧南舟打電話,等我找個時間和他談離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