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軟是八歲隨著她媽媽住到我家的,聞競小時候被綁架,不知怎麼逃出來的,在經歷了一路驚惶後被這母女倆收留,我爸出於感激給了她們一筆錢。
來我家,是阮軟的媽媽開口,她說阮軟的爸爸是個賭鬼,輸了錢喝完酒總是打罵她們,她請我爸給她一份工作,帶阮軟遠離這個魔窟。
阮軟和聞競同歲,我爸看她乖巧懂事,起了憐惜之心就將她送進了聞競當時就讀的貴族學校。
她和聞競也算是青梅竹馬般地長大。
起先,聞競總是欺負她,她說話聞競也總是愛搭不理,兩人就這麼磕磕絆絆長到了十六歲。
直到那晚,老宅起了場大火。
我爸葬身火海,而距離阮軟房間最遠的聞競,卻被她救了出來。
從此,阮軟在聞競的心底才真正留下印記。
小說裡讓人覺得最蘇也是最虐的劇情,就是聞競後來發現老宅這場大火與阮軟媽媽有關,滿心的恨意和控制不住愛意讓他反復矛盾,他開始對阮軟若即若離,甚至用訂婚來掩飾自己對阮軟的喜歡。
聞競訂婚當天,阮軟設計假死,被宋漠藏了兩年後,劇情達到了高潮。
為了她,聞競那兩年沒少幹出格的事,強行廢掉了婚約,每日酗酒頹唐,甚至鬧過自殺。
失去的懊悔,令聞競徹底愛上了阮軟,他忘記了父親的死亡,隻記得阮軟冒著死亡的危險將他救了出來。
看看,多麼偉大感人的愛情啊,需要用自己父親和姐姐的命來襯託。
我們隻是丟了命,他們差點丟了他們的愛情!
現在我爸死了,而我,打算走一條與整個小說世界理念相悖的路。
阮軟依舊一臉倔強地站在原地,淚珠一顆一顆往下掉,臉頰憋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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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緊拽著聞競的衣襟,哭得開始打嗝:「我們走,再也不要回來了,反正你們家也不歡迎我們!」
說著還瞟了我一眼,眼神中盡是挑釁。
聞競輕柔地替她擦拭著淚水,心疼不已:「好,我們走,再也不回來了。」
這可真是太好了。
我現在巴不得離他們越遠越好,省得沾惹一身晦氣。
跟我玩以退為進,那我就讓你們得償所願。
我拿出電話直接撥給了秘書。
「林秘書,把聞競名下的所有的卡停了,車子房產也都收回來。」
「對,全部。」
聞競:「……」
阮軟:「……」
我很欣賞二人臉上此刻五彩斑斓的黑。
掛了電話,我走到聞競跟前,拍了拍他的肩頭:「我親愛的弟弟,你現在最好趕快回家,對,就是你金屋藏嬌的那個家,晚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聞競咬牙切齒:「聞舒,你好得很。」
我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
真慶幸我從這個世界覺醒後,聞競依然是個隻知背靠祖蔭,隻會花錢陪女人一事無成的二世祖。
我要看看,沒了錢,他還怎麼供養嬌嬌。
我笑著轉身離開,阮軟在我身後叫嚷著她愛的不是聞競的錢,而是聞競這個人,就算他一無所有,她也依然愛他。
真令人感動,我為她鼓掌。
5
我剛回家,就被我媽攔住了。
她穿著青色婉約的雲錦旗袍,一臉怒色。
開口就質問我為什麼把聞競的卡停了,沒有錢讓他怎麼活。
我看著眼前這個從小養尊處優,一生不知愁滋味的媽,突然有點羨慕她。
她含著金湯匙出生,千嬌萬養長大,然後順遂地嫁給了我爸,安心在家當著嬌妻富太太。
家裡出事時,她正和她那些貴婦圈裡的姐妹一起在馬爾代夫度假。
我爸死了,公司也跟著亂了。
她除了每天拉著我哭啼啼地說我爸沒了,聞競還小,一點用都沒有。
我沒理她,轉頭就進了公司。
公司好轉,她擦掉眼淚,繼續和她那些老姐妹逛街做臉打牌下午茶。
好好當著她的金絲雀。
以前做我爸的,現在做我的。
到現在,她還沒明白,誰才是她的天。
「好啊,那我把你的卡停了,給他?」
我媽心口一窒,眼淚說掉就掉。
「我就知道,你爸走了,你開始嫌我多餘了。」
我可算知道她為什麼會喜歡阮軟了,除了她救過聞競的命,這倆本質上才是一路人。
一心隻做依附男人的菟絲花,聊起來有共同話題呀。
在這個小說世界,男人是永遠的高位者,尤其是像聞競宋漠這種家族擁有更多社會資源的男人,會是無數女人不斷為之趨附的對象。
我媽,阮軟包括未曾覺醒前的我,隻是這些女人中的一個縮影而已。
「姐姐,我們女人最重要的是找個好老公,女人太強勢太有事業心可是沒人愛的哦。」
多麼蠱惑人心的宣言,多麼理所當然的遊戲規則。
隻要獲得男人的心,這個女人就是贏家。
就如同現在。
我聽到我媽說:「聞舒,我知道這些年你很努力,公司被你打理得很好,但這些以後都是你弟弟的,你遲早是要嫁人的,你不能這麼對你弟弟。」
我笑了,我是真笑了。
且不論我會不會結婚,但我是決計不會白給別人打天下的。
我說:
「媽,是你那腦子裡裝不了二兩香油的兒子給了你什麼自信嗎?你這個想法很可怕。他有維持你逛商場就要買空幾家店的能力嗎,還是你覺得這些年你那些富貴姐妹還帶你玩兒是因為你生了兒子?
「你錯了,是因為我,是我才讓你有了站在我面前跟我頤指氣使的勇氣!」
而我,是個女人。
我媽愣了,表情一片空白。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話,會對她造成什麼樣的心靈衝擊。
畢竟在原故事線中,我可是聽了她的教導,連阮軟懷孕都到廚房熬湯的人。
可我,早就應該這麼做了。
我不再看她,徑自上樓。
我知道她肯定不會就此罷休,沒關系,時間還長,我們慢慢來。
沒過幾天,宋漠就找上門來,將一堆合同扔在我面前。
「聞舒,你什麼意思?」
我懶洋洋地抬眼看他,不說話。
「為什麼取消和宋氏的合作。」
我不得不說他這個問題問得很智障。
「合同到期了,我不想續了,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
我又不是傻子,為了賭一時之氣,拿合同違約金賠著玩兒。
宋漠啞然,他在我辦公室來回踱步,最後氣憤地瞪著我。
「我不懂你到底在鬧什麼,訂婚要取消,兩家公司合作你也要取消。
「還是你就想用這種方式引起我的注意,聞舒,這就是你拿捏男人的方式?跟我玩兒欲擒故縱?」
不等我回話,他又自顧自地點頭。
「行,你成功了,我們結婚,現在就拿戶口本去民政局,你能不能別鬧了。」
我翻了個白眼,回懟他:「宋漠,來,你跟我說說,你渾身上下有哪些優點,值得我扒著你不放。」
我嗤笑一聲,笑他自以為是。
像他這種金銀窩裡養出來的矜貴少爺,自是覺得自己哪兒哪兒都好,有大把的女人纏著他不放才是正確的,但你要讓他自己說他究竟哪裡好,他就說不出來了。
有錢?我也有。
有顏?不好意思,這我也有。
學識,能力我一樣也不差,他宋漠還沒能不要臉到我面前自賣自誇。
可我到現在都記得我撐起聞氏時,公司內部群狼環伺,那些男人都是如何在看我一個女人的笑話。
想看我跌落谷底,想看我掙扎哭泣,然後承認自己就是個女人,無力又柔弱。
宋漠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唇齒翕合偏偏說不出話。
最後急眼了,扔下一句「你別後悔」就走了。
我撿起桌上那些合同,翻了翻,然後打了個電話。
6
我有個很有骨氣的弟弟,為了證明他自己有能力。
他將名下的房產和車子鑰匙都扔給了林秘書。
據林秘書表示,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鑰匙扣。
很好,很硬氣。
聽說聞競拿身上僅有的那些錢,租了個三室一廳,帶阮軟那母女倆住了進去。
說到阮軟那個媽,聞競為了袒護阮軟,將當年火災的罪證全都銷毀了,讓我追無可追。
聞競心比天高,在阮軟的鼓動下,寫了幾個商業計劃書就跑去拉風投。
可惜,他不了解自己,他平時那些酒肉朋友卻很了解他。
聞競铩羽而歸,又不折不撓地找了幾個融資機構推銷自己,結果也是一樣。
他寫的那些,就是一堆廢紙。
林秘書將復印本拿給我看,我笑了一個下午。
對不起,我不應該嘲笑一個人的夢想,我有罪。
笑完後,我殷切叮囑林秘書,下次不用再拿給我了,浪費紙張。
為了解決溫飽問題,聞競隻能老老實實找公司上班。
他沒什麼工作資歷,工作找得艱難,大公司看不上他,小公司他又看不上,而且隻能從實習生做起,工資少得可憐。
就這他依然逞強沒讓阮軟養他,畢竟阮軟跟他在一起後,奢侈品和錢一樣也沒少收。
這些我沒要回來,畢竟男人的尊嚴還是需要尊重的。
況且我並不認為她會把這些錢反哺到聞競身上。
聞競堅持要養阮軟母女倆,最後選擇了去送外賣,前一天的工作費用第二天到賬那種。
為此,阮軟特意開通了社交平臺賬號,當起了網紅,她發短視頻記錄聞競每天賺多少錢,而那些錢裡的絕大部分又都給她買了什麼禮物。
這是她炫耀的資本,證明著聞競有多愛她。
「是親親老公送的禮物呀,好喜歡!
「老公辛苦啦,今天老公騎車不小心摔了,好心疼,嗚嗚,ps 可他依舊沒忘記送我想要的彼之良娃娃,老公愛你呦,麼麼噠~」
……
評論區漸漸熱鬧起來,好多人開始誇她馴夫有道,求攻略:
「小姐姐和老公好恩愛哦,怎麼找一個這樣的老公!求!
「這就是嬌寵吧,有錢沒錢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啊!我哭了!
「直男們快給我看!」
阮軟極度享受這些贊美,開始給自己打造「嬌妻」人設,偶爾一兩條視頻發的就是她做好家務乖乖等聞競回家的內容。
甚至開了直播,訴說她和聞競的戀愛過程。
「我很愛他,但是因為階級門第的原因,他姐姐並不允許我們在一起。
「還罵我是老窮鬼生的小窮鬼,活該窮一輩子。
「隻因為我媽媽原來是在她們家做工的保姆,可是我想說,職業的高低有那麼重要嗎,為什麼會有職業歧視存在?
「難道我們不應該用美好的人格和品德來定義我們每一個人嗎?
「我真的不理解,可我真的很愛他,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