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剛捂著臉,一臉委屈地看著柳如煙。
我甚至都能看到淚光在他的眼窩子裡打轉。
腦殘。
看來這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實則疼在心裡呢。
王天剛這種人不僅人蠢,還遲鈍,壓根不知道柳如煙做這些事為了什麼。
他以為柳如煙是為了她爸。
但其實,她是為了訛錢,或者攀上我。
現在目的沒達成,她怎麼敢翻臉?
現在王天剛跑上來替柳如煙惹我,他不挨扇誰挨扇。
7
沒再管他們,我立刻回了家。
我媽還沒下班,我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她。
嘟嘟嘟——
「喂兒子,回家啦?今天晚上想吃什麼?媽媽還要待會才能下班。」
當電話接通,聽到我媽的聲音的瞬間,我那不爭氣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我使勁擦了一把眼淚,心情舒暢地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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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說吃什麼,兒子給你做。」
「哎喲喲,我好大兒今天要親自下廚?那我可就點硬菜了!」
電話那頭笑聲不斷。
估摸著牙齒有受寒的風險。
隨後,我媽還是報了幾個特別簡單的菜名。
掛掉電話後,我連蹦帶跳地蹿去了菜市場,買了許多菜。
等我媽回到家,其實都已經半夜十一點了。
沒辦法。
醫生總要以救人為第一要務的。
這是天職。
打開門,見我站在門口,嚇了我媽一跳。
「兒子,怎麼還沒睡呢,這都幾點了?」
我迫不及待地衝上去抱住了她。
「媽。」
眼淚浸湿了她的衣服,她嚇壞了,忙扶正了我。
「怎麼了兒子?被人欺負了?怎麼哭了?」
我破涕為笑:「沒有,我切洋蔥,到眼睛裡面了。」
「是嗎?我記得沒說做洋蔥呢,難道我記錯了?」
我媽大概已經猜到了我給她準備的小驚喜,語氣滑稽地一邊逗我,一邊往廚房走。
結果看到滿桌子的飯菜後,頓時驚呆了。
「兒子,這都是你做的?」
我得意地點了點頭。
「媽媽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做菜的天賦。」
我媽詫異地坐在了椅子上,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嗯!好吃!」
「好吃吧,媽您以後下班了,就吃現成的,我給您做。」
我媽放下筷子,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皺眉:「媽……」
我媽表情搞怪,誇張道:「沒發燒啊,我兒子怎麼突然長大了?」
「開竅了唄。」
我跟著哈哈笑。
8
第二天回校上課,我故意躲著柳如煙走。
前世種種我不願再想,經過昨晚的溫馨。
我想通了,這輩子我得守著我媽,盡量不與柳如煙產生任何交集。
重活一次,要是因為沾染到一塊牛皮糖,再害得我媽不得善終。
那我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到教室後,我也是坐在角落,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可我完全低估了柳如煙不要臉的性格。
她在前排站起,直直向我奔來。
王天剛就在不遠處看著,那表情和眼神,仿佛心都碎了。
「天賜,我能坐這裡麼?」
「你坐吧。」
柳如煙聽聞欣喜若狂。
結果她剛坐下,我就移了位置。
其他同學們憋著笑,柳如煙尷尬至極地趴在了桌子上。
護花使者王天剛又抓住機會了,抿著嘴,一臉不善地走了過來。
我以為他是想跟我理論,結果一屁股坐在了柳如煙的旁邊。
「如煙,我陪你坐。」
這操作讓柳如煙更尷尬了,趕也不是,不趕也不是。
王天剛清了清喉嚨,故意大聲地說道:
「如煙,我幫你爸掛了別的專家號,比某些人的媽媽更權威。」
「某些人滿嘴的仁義道德,實際上就是不想出力,虛偽的人時間一久,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我就當沒聽見。
愛掛誰的掛誰的,用不上一個月,結果自然會呈現。
「你掛的誰的?」
柳如煙突然坐正了身子。
王天剛得意洋洋地說:「腫瘤大師柳正明。掛號費 2000,我已經替叔叔付了,放心去就行了。」
說完他主動問我:
「诶林天賜,柳正明按照輩分,你媽得管他叫師兄吧。」
我漫不經心點頭:「嗯是是是,他的醫術可精湛了。」
「呵,你也承認你媽不如他了?」
「嗯嗯嗯,不如,他世界第一。」
我懶得理他,一個勁地點頭。
「聽到了吧如煙,柳正明的號,我花了一晚上才排到的。」
王天剛獻著殷勤。
柳如煙眼球轉了轉,良久回復一句:「哦。」
後來幾天,柳如煙真的不找我了。
甚至在學校都見不到人。
我還以為她是孝心大發,真去找了那個腫瘤大師給她爸治病。
直到第三天晚上,我回家吃飯。
飯桌上,我媽忽然跟我說:
「兒子,你們班有個同學的爸爸得了癌症,掛了我的號。」
我聽完瞳孔猛地一縮。
「誰?」
「姓柳,是個小姑娘。」
9
「她排了幾天掛我的號,問診的時候,跟我說和你是同學。」
「媽!你不能給她爸治病!」
我一時心急,直接脫口而出。
我媽一頭霧水:「為什麼?」
我總不能說她是個壞種,會造你的黃謠,會造我的黃謠,未來還會害我們兩個死掉。
信不信暫且不論,就怕我媽反而還會懷疑是不是該給我掛個精神科的號了。
想了一會兒我說道:
「她爸癌症晚期,病入膏肓,已經治不了了。」
「可他們跟我說是初期……」我媽微微擰眉,隨即又道:「沒關系,等復查我給他安排,拍個片子檢查一下就知道。」
醫者仁心,話說到這個份上就不能再說什麼了。
另外柳如煙屬於正常掛號。
如果我媽拒絕,她就更有了造謠的把柄。
我隻能叮囑我媽:
「媽,到時候你開檢查單子,他們肯定會說自己以前檢查過,是初期,甚至還會給你別的所謂三甲醫院的檢查報告,從而拒絕做更進一步的檢查。」
「但您可千萬不要就那樣算了,更不能先給他辦理住院,一定要先檢查,確定他的病情再收治,我確定他們騙了你,是晚期,絕對不是初期。」
我媽眉頭一皺。
「兒子,你今天怎麼這麼反常?」
「媽你別管了,答應我就是。」
「好好好,媽答應你。」
10
第二天,因為怕柳如煙中途搞什麼幺蛾子,我特意請假去了醫院。
果然,我剛找到診室門口。
就聽見柳如煙他爸在奮力辯解:
「大夫,我真的是癌症初期,前不久剛做的檢查,別浪費這個錢了。」
「您怎麼就不信我呢?哎呀,等著,我把我女兒叫來跟您說。」
沒一會兒,柳如煙從走廊另一頭匆匆趕來。
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沒進去陪診。
結果,她就看到了在門口站著的我,臉上表情瞬間一僵。
「天賜,那個……柳正明的醫院太擠了,所以我又來這邊掛了號。」
「昨天我跟阿姨說過了,我也謝謝阿姨了,麻煩你再替我表達一下謝意。」
我冷漠地看著她:「正常掛號誰都可以看病,不用跟我解釋,也不用謝,我媽是醫生,這是她的本職工作。」
「好,那我進去了。」
柳如煙走進了診室。
見狀,我也顧不上合規不合規,緊隨其後跟了進去。
「兒子?你怎麼沒上學?」
「今兒沒課,剛好聽您說我同學的爸爸掛了您的號,我就過來看看。媽,您一定要幫叔叔仔細檢查呀。」
我媽點了點頭:「那是自然,任何一個病人,我都會全力治療。更何況,癌症可不是鬧著玩的,必須做全面檢查才能對症下藥。」
柳爸一聽,立刻委屈地跟柳如煙說:「閨女,既然大夫非要我做檢查,要不……?」
柳爸小心翼翼,眼神祈求。
我眉頭一擰。
這情形不對啊?
怎麼瞧著像是柳爸也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難道他根本不知道柳如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如果是這樣。
那柳如煙可真是個大孝女……
那檢查報告,看來是柳如煙一個人造的假。
柳如煙眉頭一擰:「爸,咱前陣子不是查過了嗎,已經確定是初期啊。」
柳爸連連點頭:「啊對,我跟大夫說了。大夫啊,我們真的查過了,一個多月前就查過了。」
「爸你記錯了吧,哪有一個月,才半個月不到。」
柳如煙趕緊糾正。
我媽一聽,忙勸解道:「癌症不是尋常慢性病,病情每天都有變化,不管一個月還是半個月,都必須重新檢查。」
柳如煙一臉為難:「醫生,檢查費動輒上千,我們家……天賜知道我們家的情況!」
我媽看向了我。
我心底冷然,抿著嘴裝出很同情的樣子:
「她們家確實有點困難。媽,不行你先看看他們之前的檢查片子?先過一眼,大概心裡也能有個數,當然,這之後該做的檢查還是得做的。」
柳如煙既然已經知道自己爸爸已經病入膏肓,那通過上次的檢查結果應該能看出來。
那些假的檢查結果,按著現在的時間線,應該還沒做出來。
這下,我看她怎麼演。
11
「上次檢查結果……我們沒帶。」
「醫生,您就按初期來治就行了,我發誓自己說的句句屬實。」
柳如煙的謊言簡直假得可笑。
不想做檢查,上次的檢查結果也不帶,這可不是一個病患家屬應有的態度。
如果發誓管用的話,她不定死過多少次了。
我給我媽使眼色。
我媽了然,柔聲道:
「沒關系,醫院檢查都有底子,在哪個醫院,我聯系去調一份出來就好了。」
「我們……我們當時用的別人的名字,你也知道,我們家沒醫保……您看下次我再去要來行不行?您能不能先給我爸辦個住院?現在床位都挺緊張的……」
為了不拿檢查結果,柳如煙什麼話都敢說。
她這話,明擺著是打算回頭弄別人的檢查結果來糊弄。
我媽聽完驚訝不已:「那你這可是違規啊,抱歉,別人名字的檢查結果我更不能採信了,這個檢查是一定要做的。」
柳如煙略顯不安,很明顯意識到自己把自己說到了死胡同。
見她如此,我跟我媽說:
「媽,是不是做個片子就能看出來,不然這個錢,您給付了吧,都是同學。」
我媽失笑搖頭:「哪有那麼簡單,血檢、腫瘤標志物檢查、免疫功能檢查可都不能少,不過這些今天倒是不急著做,你們起碼得先拍個片子,我看看症狀。」
說完又看向柳爸,柔聲道:「不做檢查肯定是不行的,你們放心治療,檢查費用,我替你們付了。」
「那就謝謝醫生了,您真是好人,謝謝您了!」
柳爸激動不已,作勢就要跪下。
我和我媽急忙把他攙扶起來。
近距離觀察後,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求生的欲望。
他果然不知情。
隻可惜,他的病情早已入了膏肓,保不準就是讓柳如煙給耽誤的。
上輩子他的死,還成了自己閨女傷人的利器。
「閨女,還不趕緊謝謝醫生,你這個同學可真是好人!」
柳如煙訥訥跟著感謝。
但眼底的不安,卻幾乎遮掩不住。
12
她爸的檢查,我是親眼看著,全過程盯完的。
其間柳如煙也試圖把我支開,我聽而不聞,權當她不在。
火速開了單子,繳了費用,帶著老爺子就跑去了檢查室。
結果出來後,柳如煙拿著報告出來。
她爸追著問:「閨女,怎麼樣?」
柳如煙看了看我,心虛地說:「爸沒事,就是初期。」
「真的是啊,那可太好了!爸還能幹,等病治好了,繼續掙錢給你花。」
「嗯,那爸你在這等會兒,我跟醫生了解一下治療程序。」
「好好好,去吧。」
柳如煙跟我回去了診室。
這時候我媽已經開始用電腦看結果了。
她眉頭緊皺:「孩子,你爸他……」
「我知道是晚期。」
柳如煙開口承認。
接下來的操作,讓我屬實長了眼。
「其實上次檢查,就知道晚期了,我一直瞞著他。」
「剛剛來的時候我執意不檢查,也是怕他知道自己的病情。」
「阿姨您應該知道,癌症患者要是知道自己晚期沒治了,最後不是病死的,而是嚇死的。」
「您能不能幫我保守秘密,對外就說我爸他是初期?」
柳如煙的話聽著大孝,但最後一句話,才是她的真實目的。
對外公布初期,她的規劃就可以繼續順利進行。
我媽剛準備說話,我就插嘴道:
「對外公布屬於醫療行為了,那樣肯定不行。」
「嗯,天賜說的就是我想說的,我們不需要公布,隻需要你瞞著你爸爸就行了。」
柳如煙遲疑片刻,見我們臉上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隻能期期艾艾開始抹淚,點頭道:「阿姨,天賜,那就謝謝你們了。」
13
柳爸還是住進了醫院。
但這次,明確是癌症晚期。
沒幾天,柳如煙就在學校攔下了我。
「天賜,我想麻煩你件事……」
我目不斜視:「知道麻煩就別說。」
柳如煙被我噎了一口,卻仍是裝作沒聽見,自顧道:「我爸的醫療費欠費了,能不能請阿姨先墊付,等我畢業開始工作後,慢慢還?」
「不行。」
如果說上輩子我還因為同情而猶豫,那這輩子我直接斬釘截鐵拒絕。
「醫院那麼多病人,如果都交不起醫療費,我媽全都幫麼?」
「咱們不是同學麼?開始的時候你幫了我,我以為你是真心的,難道你是可憐我才……」
「檢查費就是看在同學面子。怎麼,幫你第一次就得幫你第二次?怎麼,薅羊毛你非逮著一隻羊薅?不幫!」
窺到不遠處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我提高聲音:
「再說,你爸他已經是癌症晚期了,你這是準備人財兩空?」
「什麼晚期了?!」
王天剛跑了過來。
「如煙怎麼回事,柳正明大夫那裡,你怎麼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