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通知我時，我剛在茶水間灑了一身咖啡。
「我能提前下班回家換身衣服嗎？」
發出短信下一秒，他就從辦公室走出讓我跟著出外勤。
他帶我來到餐廳附近的商場，店裡的一條裙子都可以抵我半年的工資。
「喜歡什麼，盡管挑啊。」
祝拯故意裝模作樣地插起兜，一副霸總做派。
我不敢上前。
「不喜歡？換一家？我都可以給你買的。」
我總覺得他私底下霸總劇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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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皺著眉，他又傾身貼近我耳邊輕聲：「公司報賬。」
我這才眉頭舒展，欣喜地把喜歡的統統試了個遍。
雖然最後隻穿走身上的白裙，也心甘情願為公司打工了。
10
飯局上都是祝拯的舊友，並不是需要喝得酩酊大醉的應酬。
我原先還很不安，倒是祝拯幾個玩笑話，我也放松又自信地介紹起項目。
「祝拯，你是要我指定顧小姐當主要負責人吧，那就可以提前回海市了。」
一合作方開起玩笑：「祝拯還是老狐狸，假公濟私！」
祝拯道了聲謝，勸對方喝了三兩杯酒，好似在堵他的嘴。
臨別，他還特意朝我笑笑：
「顧小姐，回海市後也常跟著祝拯來和我們聚聚，特別是工作以外的時間。」
我輕點頭。
祝拯有些醉了，代駕開車，他堅持要先送我回家。
到樓下，從後備箱拿出滿滿一堆服裝袋。
「是公司獎勵。」他裝得一本正經地，卻滿臉通紅，「晚安，顧舒儀。」
不知怎的，我情不自禁地眼睛彎彎：「晚安，祝拯。」
我回到家坐在沙發上，看著面前我下午試過的所有衣服陷入沉思。
「彤彤，你說一個人又做家務、做飯，自誇居家感，又讓你隨便挑想要的全買下想展現霸總感？」
我還在糾結如何表述，電話那頭的彤彤聲音就提高了八度：
「開屏！這男的絕對喜歡你！」
不愧是最愛八卦的她：「誰？沈居洲？你倆好那麼多年了，你和我說這？」
「我們已經分手了。」
聲音又提高了八度：「那是誰？那天在你家照顧你的是誰？今天買衣服的又是誰？」
說是直屬領導祝拯？
我還想在公司安穩上班，哪怕是調任前最後的時間。
「你今天不是和祝總應酬嗎？」
趁彤彤的腦子還轉不過來，我匆匆掛了電話。
第二天，祝拯臨時出差來不了公司，還特意給我發了信息。
【我還給你點了你愛吃的那家蟹，別加班太晚。】
11
飯後，接到沈居洲的來電：「還在加班？我去接你。」
電話那頭的嚴小冉埋怨著沈居洲明明說好多在家陪她幾天。
「不用。」
【我在你公司樓下等你。】
看到沈居洲的短信時，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我沒想到他會來接我回家。
畢竟以往在我和嚴小冉之中，我都不是他的第一選擇。
既然如此，趕快把他的東西收拾了也好。
下樓看到他的車，我徑直走向副駕。
一開門。
「舒儀姐姐，麻煩你坐後座咯。」
嚴小冉笑眼彎彎。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隻要嚴小冉在，沈居洲都會讓她坐在副駕。
甚至讓原本坐在前座的我往後也不覺麻煩。
「小冉，你坐後面去。」
嚴小冉不可置信地看著沈居洲，他嚴肅地又點了點頭。
「我暈車！」
我不想再浪費時間：「我坐後面吧。」
路上，沈居洲解釋說嚴小冉隻是回家收拾上次落下的東西。
我輕點頭。
他欲言又止。
「舒儀姐姐，快一個月沒見你，我都以為你們分手了。」
我還沒開口，意外地，沈居洲竟然第一次宣示了主權：
「小冉，別開玩笑了啊，舒儀男朋友我都還在這裡坐著呢。」
他一開口，倒是嚴小冉沉下臉來，轉頭不說話。
「你沒和小冉說我們已經分手了嗎？」
12
嚴小冉那張陰沉的臉，又綻開笑意，想說些什麼，被沈居洲一腳油門嚇得不敢說話。
到家，嚴小冉直奔主臥收拾東西。
其實她隻有那件睡衣沒帶走，該說是故意留下。
我也知曉她假借回來拿東西不過是要沈居洲把她再送回去，他就自然就留在那裡了。
「還沒吃飯吧，我從家給你帶飯了，現在幫你熱一熱就能吃了。」
沈居洲在廚房忙起來。
其實不是什麼復雜的事，但也想不起來他上次惦記著我沒吃飯是什麼時候。
好像還是大學，沒課的時候我常在寢室睡到下午，一天隻吃一頓飯。
他知道我胃不好，總是去三食堂排很久的隊給我帶最愛的紅燒肉。
打電話叫我起床，就站在寢室樓下等。
真的是太久以前的事了。
因為畢業後，他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從國外回到他身邊的嚴小冉那裡。
「我吃過了。」我淡淡地回應。
放在以前，我就算吃過飯了也會裝作很餓的樣子，將他買的東西吃光=。
他一時有些無措，又把飯菜收好放進冰箱。
「沈居洲，分手的事我不是在鬧，既然回來了就順便把東西收走吧。」
他裝作沒聽見。
正巧嚴小冉拿著睡衣出來：「小洲哥哥，送我回去吧。」
她上前挽過沈居洲的胳膊，拿上車鑰匙就往外走。
「舒儀，我今天就回家住了。」
他像是在逃避我們的分手。
好像從以往一樣，每次我們一吵架，他就回家和我斷聯幾天。
隻不過不同的是，以往我會主動求和，問他要不要回家吃飯。
而現在，我連夜把他的東西打包收拾好，找了快送直接送到他家裡。
既然決定分手了，就不要一拖再拖，藕斷絲連的。
13
周末，我點了外賣。
剛打開電腦就收到調到海市任項目負責人的郵件。
正巧沈居洲回來，說還有東西拿漏了。
一見我，先打開冰箱看了看。
「怎麼不吃我給你帶的飯，還點外賣？」
他眼神裡的討好與失落，原來是我眼神裡的東西。
「忘了。」
「我是說家裡做的健康，外賣不幹淨。」
之前的周末我也會纏著他給我做頓飯，因為一直隻有嚴小冉一通電話就能馬上吃到的份。
我甚至以玩笑話的方式，讓他給嚴小冉做好時順便給我帶份便當。
真的卑微到骨子裡。
但他隻說：「太麻煩，點外賣。」
我不是沒吵鬧過：「那為什麼嚴小冉想吃，你就願意買著菜開車回家給她做啊？」
「小冉她在國外大學四年都沒吃到中國菜了，你怎麼這也要斤斤計較？」
沉默片刻。
沈居洲拉開我身旁的椅子坐下來：
「你看我微博了嗎？小冉搶走的你給我爸媽買的東西，我後來都拿回來了，畢竟是你的。」
別有深意。
我不理會。
「今天休息的話，我們一起做飯吧。」
對我來說，這頓飯真的不再重要了：「還有事忙。」
「你要調去海市怎麼沒和我說過？」
他看到了郵件，突然生氣地質問我。
「我需要和前男友匯報什麼嗎？」
從我把他的東西快送給他後，他才意識到我分手的認真。
而現在的調任，讓他看到了我的決心。
「我們不是要結婚了嗎？」
他一時紅了眼：「顧舒儀，求你別不要我。」
我這才想起來他忘了什麼——
戒指。
「沈居洲，你不是不知道我以前想要什麼，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我不需要了。」
14
祝拯火急火燎地按門鈴出現在門口時還下著雨。
「我知道這很突然，但是你能不能在追你的那兩個人以外再多考慮一個我？」
我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將他拉進屋裡。
他的黑色西裝湿透了，發尖滴著水珠。
「我剛出差回來就來找你了，送你的茉莉，是看你有負擔我才給所有同事都買了。
「帶你買衣服也不是公司報賬獎勵，隻是我想給你買你喜歡的東西。
「想讓你快點調任回海市也是我的私心，我怕你和前男友復合。」
總是淡定、冷靜的祝拯，在此刻變得不淡定、不冷靜。
我看著他：「所以，你是在表白嗎？」
「我喜歡你。」
他堅定地、毫不猶豫地開口：「我喜歡你很久了，顧舒儀。」
熱烈又赤誠。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表白，但我清楚我還沒有做好準備進入下一段感情。
「先擦擦吧，別感冒了。」
等給他拿衣服換好坐下，我看著公司群爆炸的消息，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彤彤將發給我的信息誤發到了群裡：【舒儀，追你的那兩個男生你要選哪一個？】
她不僅把我口中居家感和霸總感的同一個人理解成了兩個人，還當著全公司的面讓我社S。
「你是看了彤彤的消息？」
祝拯乖巧地點了點頭。
他很好，我甚至有那麼一瞬心動。
可是辦公室戀情我不敢想，何況直屬領導更是我碰不得的人。
「今天，我前男友來了。來拿他落下的戒指，我們之前差點就結婚了。」
祝拯是明白人，他聽得懂我還需要時間的意思。
「其實之前，我也是這麼想的。等了太久，就不覺得再多等一段時間難熬了。」
他溫柔地看著我：「我是認真的，顧舒儀。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追求你。」
他沒有久留，臨走前遞給我止痛藥和暖寶寶。
「我記得你生理期就是這幾天，實在不舒服給我請假。」
15
祝拯果然是老狐狸。
他多隻帶我一人開展項目考察，完成工作後不用回公司，就順便在附近景點或商場逛一圈是家常便飯。
「公私分明些，顧負責人。」
在我提出質疑時，他還不忘給我提意見。
明明就是他公私不分。
有時候，他也是分的。
「下班了，想去哪裡？想吃什麼？你是我領導，我都聽你的。」
公司下班打卡後，他總在樓下等我。
怕被同事撞見，我總是匆忙上車催他開走。
順其自然地吃飯、散步、送我回家。
他並不成熟，總是拐彎抹角地向我打探彤彤口中追求我的那兩個人的進度。
「工作時間和休息時間我都有佔據，應該是要比他們更近水樓臺先得月。」
他有時的自言自語可倒是一點都不藏著掖著。
「他倆的進度，其實和你差不多。」
我故意逗他，他倒是拿出工作的十二分精神分析自己還能爭取的時間和不足的地方。
「今天和我一起去趟你大學。」
他上班時間來找我時，我正收到嚴小冉的信息：
【他真的愛你，我輸了。他最近酗酒有些厲害，你就回到他身邊吧。】
我沒回復，問著祝拯：「公事私事？」
「上班呢。」他又裝作那副兢兢業業的樣子，「校招，我得代表公司去招聘宣講。」
想著，也是很久沒回學校了。
以後，可能更沒機會了。
學校禮堂裡，求職的畢業生都飽含著對未來的期盼和熱情。
越過人山人海，祝拯在臺上仿佛發著光，我記得我剛畢業那年，也是在臺下仰望著他。
而如今，我還成了幫人事收簡歷的工作人員，感慨地發了條朋友圈。
16
「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
他穿著正裝走在操場上，來往的男大學生一身運動休闲，投來羨慕的眼光。
我笑笑：「你當時就足夠耀眼了。」
「但你可沒看到我。」
他低下頭，難掩失落。
當時的我，眼裡隻有沈居洲。
「我是在海市上大學，工作後來到這裡，三年前我好不容易申請到調回海市的機會，偏偏我遇到了你。」
我抬眸看他，想起公司關於他為了喜歡的人放棄調任的謠言。
現在想想，好像是真的，主角還是我。
「招聘會上，我遠遠地就看到你，拿著簡歷，一家家公司投遞、面試、失敗後又繼續努力。
「其實和你一樣的畢業生很多，偏偏隻有你仿佛永遠不會失望、泄氣、停滯不前。我看到了你內心的小巨人，我希望你快來面試，我好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想，一見鍾情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可是它就是這樣發生了。我等啊等，終於知道了你的名字，顧舒儀，但你原來那麼努力是為了別人要留下來啊。」
我以為祝拯會說著遺憾，因為他喜歡著我的這三年，我隻愛著別人。
但他隻是唇角微揚，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
「辛苦了，過去的你，但沒什麼後悔的。」
是的，無論是我付出在沈居洲身上的時光，還是我留在這個城市的經歷。
其實都成就了如今這樣的我。
沒什麼後悔的。
「我帶你來學校，就是想重新再認識你一次，也想陪你一起和過去告別。」
他迎著陽光，慢慢走向我，目光深邃溫暖。
鄭重地朝我伸出右手：「去海市後繼續多多關照了，顧舒儀，我要走進你新的未來了。」
而後他從包裡掏出的，還有他正式調任海市的批復報告。
我伸手回握他的那一刻，內心的聲音是：「歡迎你。」
17
沈居洲不知是什麼時候來學校的，遠遠地在身後。
祝拯朝我點點頭, 說先回車裡。
「舒儀。」
沈居洲輕喚我，也就一個多月沒見, 臉頰的胡茬越發顯得整個人疲憊不堪。
他手裡緊攥著的東西在陽光下折射著閃耀的光。
那枚鑽戒。
「看你朋友圈才知道你來學校了，聯系你、想見你都被你拒之門外，我隻好跟來這裡。」
我輕點頭：「明天我就回海市了。」
「我最近也沒闲著，真的, 舒儀，我申請了調任海市, 如果領導不審批的話我可以辭職。」
他情緒開始激動起來：「我們去海市也一樣的, 結婚、養狗, 什麼都可以按照你的設想。」
「沈居洲。」我聲音大了些，「你不是不明白，隻是不甘心。」
他上前拉我的手, 眼裡閃爍著淚光：「我知道之前是我太關注小冉，忽視了你的感受。
「我也明白了我和她確實過界了, 遠超於兄妹的界限了。
「我知道錯了, 舒儀,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說著就作勢要跪下求婚，我用力地扶住他：
「你從來都知道你是錯在哪兒的, 這才是最傷人的地方。
「沈居洲, 今天有個人告訴我沒什麼後悔的。我突然就明白了, 我們都可以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最重要的是，逝去的就回不去了。
「我們是從這裡開始的，整整七年，就在這裡結束吧。我們各自有各自的新的人生。」
我們坐在操場邊的觀眾席上, 來來往往的校園情侶仿佛身上都有我們的影子。
笑著的、哭著的、爭吵的、擁抱的......屬於我們也曾赤誠相愛的青春。
直到夕陽西下, 最後的太陽沉入地平線。
我起身離開, 他沉默地告別。
18
很久以後祝拯才告訴我，那天我朝他走來，背後升起了月亮。
「我差點以為, 等不到你了。」
電話那頭，嚴小冉還在親昵地喊他過去發紅包。
「祝「」原來他沒有回車裡, 隻是站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陪我看完日落。
就像這三年在我身邊一樣。
然後, 我終於走向了他。
我們乘著夜色駛向海市、駛向日出、駛向明天。
「好好道別後, 當然要好好開始。」
我朝坐在我身旁的他微微一笑：「而且，我像是會吃回頭草的人嗎？
「七年呢，我多沒安全感啊。」
祝拯竟然朝我撒嬌，我忍不住地掐了掐他的胳膊：「是真的，我真坐在你旁邊呢。
「你可能要牽牽我的手, 可以的話抱抱我, 那樣我才有實感。」
老狐狸！
我搖搖頭：「我們的關系可還不能這樣。」
他目光裡的期待似乎要溢出來：「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我還在你和那兩位追求者中考慮。」
我一逗他, 他一下子耷拉下臉來：「到底是哪兩位啊？」
「自稱有居家感的祝先生，還有自認為裝得很有霸總感的拯先生。」
好半天, 他才反應過來, 瞬間紅了臉：「以後招人不能招彤彤這樣的！」
後來, 彤彤看到我一回海市就被祝拯帶去見父母的照片，恍然大悟：
「霸總男原來就是祝總，好啊你, 顧舒儀，那居家男是誰？」
祝拯看著彤彤的信息，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