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七歲生日,嚴淮的白月光不請自來。
她給嚴淮帶了一對價值十萬的袖扣,給兒子帶了隻小奶狗。
而我,狗毛過敏。
嚴淮當即戴上袖扣,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
兒子則開心地抱著狗狗許願:「媽媽要是S掉就好了,玥玥阿姨這麼好,我想要玥玥阿姨做我的媽媽。」
李玥站在他身後,挽著嚴淮的手臂,衝我挑釁一笑。
她不知道的是。
這一刻,我如釋重負,我終於心無掛礙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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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後來,我才知道。
小朋友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他隻是想讓媽媽重獲自由啊。
1
嚴淮剛送完李玥回來,鞋子一脫,就站在原地等著。
我照例迎上去。
隻是這次,我沒有給他拿鞋,而是遞上離婚協議。
「嚴淮,我們離婚吧。」
七年,我終於能把這句話說口了。
嚴淮嗤笑出聲,用看蠢貨的眼神看著我。
「這裡不是你鬧小脾氣的地方。」
「江悅寧,你越界了。」
在我面前,他永遠這樣。
高高在上。傲睨自若。
除了醉酒後把我當成李玥。
他會痴迷地盯著我的臉,黏糊糊地喊我一聲「玥玥」。
但隻要一碗醒酒湯灌下,他又會立馬避我如蛇蠍。
結婚七年來,他從沒進過我的房間。
就連我們吃飯的碗,喝水的杯子,都有各自的標記。
但是他卻坦然享受著我的服務。
正如此刻,我在跟他提離婚,他卻拍了下櫃子,催促我趕緊給他拿拖鞋。
我當然沒理他。
人總不能在犯賤的路上,一條道走到黑。
「離了婚,我們的界限能更清晰。」
嚴淮掃了眼離婚協議,眼底染上些許不耐煩,像是不明白我到底在鬧什麼。
「你舍得你兒子?我告訴過你,嚴家的種就沒有流落在外的。」
我面色如常,「我會放棄他的撫養權,嚴家家大業大,應該也沒淪落到需要我來支付撫養費吧?」
嚴淮眸光一閃,臉色倏然沉了下來,周身散發著煩躁的氣息。
「就因為他剛才的一句話?童言無忌,江悅寧,都是當媽的人了,你能不能別這麼小心眼?」
童言無忌。
可嚴知舟七歲了,不是三歲。
他的智商完美繼承了嚴淮,如果他沒想過,不會脫口而出。
他真的想讓我給李玥讓位。
嚴淮見我不答,擰眉繼續道:「還是說,你想以退為進,讓玥玥和孩子愧疚?讓我多看你一眼?」
我氣極反笑。
嚴淮,究竟是誰給你的自信?
2
這個世界,我愛的隻有兒子嚴知舟。
隻有他和我血脈相連,隻有他跟我一起經歷過生S。
七年來,我在他身上傾盡了所有的耐心和愛意。
記憶裡,他是個可愛的小團子。
會抱著我的腿撒嬌,奶聲奶氣地說「媽媽抱抱」。
會在我擺弄花草的時候,給我塞一把小凳子。
會在下幼兒園後跟小炮彈一樣衝進我懷裡,獻寶似的拿出老師獎勵給他的小零食。
也會在做錯事後突然來一句「愛你媽媽」。
那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陌生的呢?
我仔細回想。
李玥最近一次鬧離婚,嚴淮拍板讓她來家裡暫住了一個月。
「玥玥心情不好,你沒事少在她面前晃悠,她喜歡小孩,就讓舟舟多陪陪她。」
「都是當媽的人了,別整天沒事就想著拈酸吃醋,兒子也不是你一個人的。」
這話猶如當頭棒喝。
他讓我兒子去給別的女人當開心果,還讓我別拈酸吃醋。
這是人話?
可他從來不會聽取我的意見,家裡就是他的一言堂。
即使我不想,他也總能找到機會,讓他們倆單獨相處。
強硬地帶他們出去玩。
而李玥也非常有本事。
短短一個月,就跟嚴知舟處成了好朋友,有了屬於他們的小秘密。
「這是我和玥玥的小秘密,就算你是我媽,也得尊重我的隱私。」
「我已經長大了,你別妄想掌控我,我有權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
「老女人就是麻煩,整天沒事幹就知道盯著我,煩S了!」
我不知道他奶乎乎的嗓音,是怎麼講出這麼冰冷刺耳的話的。
或許我早該意識到,這確實不是我一個人的兒子。
他跟嚴淮簡直是一個模板刻出來的。
冷血,淡漠,刻薄。
我七年的悉心教育,抵不過外人一個月的花言巧語。
而現在,我還比不過那隻叫「歡歡」的狗崽。
以往睡覺前,都得我三催四哄,再講幾個睡前故事才能入睡。
今天不到十點,他就主動抱著「歡歡」鑽進被窩。
我吃了過敏藥,全副武裝走進他房間。
嚴知舟看見我,愣了幾秒,隨即抱著肚子大笑,揮舞著被子朝我而來。
「呔!哪裡來的妖怪,吃俺老孫一棒!」
被子下,狗毛如蒲公英散開,我驚得連連退開。
「嚴知舟,狗沒有洗澡打疫苗,是不可以帶進被窩的,你還記得上次全身發痒的感覺嗎?」
嚴知舟皮膚隨我,特別敏感,捏一下能紅半天,磕一下得青半個月。
被套都得兩天一洗,消菌消毒除螨,否則就會全身起疹子。
最嚴重的一次甚至出現了窒息的情況。
所以我格外注意衛生問題。
「我就樂意帶著歡歡睡,我就樂意痒痒,你這老妖怪別想拆散我們!」
「你滾!我不要你在我家,你滾!」
我怔怔地望著他。
最後一遍確認,「你確定要我滾是嗎?我走了,就永遠不會回來了,你就沒有媽媽了。」
嚴知舟叉腰,傲氣的小臉一揚,「切!我才不稀罕你當我媽媽。」
「玥玥阿姨比你好千千萬萬倍,她給我買炸雞翅,給我買巧克力,給我買小狗狗,還帶我去坐飛船。」
「不像你,天天這也不讓那也不讓,就知道S皮賴臉等爸爸養你。」
饒是決定放棄他,聽到這種話,心裡還是像針扎一樣疼。
我愣愣點頭。
3
回到房間,一頭扎進浴缸裡。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肺裡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腦袋憋得生疼。
冰冷的水如絞索,緊緊鎖住我的咽喉。
沒人知道,我是穿書的。
在原來的世界,我有爸爸媽媽,有哥哥嫂子,還有未婚夫。
他們都很愛我。
去試婚紗那天,我路過幼兒園,看到剎車失靈的面包車一路呼嘯,直衝向排隊過馬路的小朋友。
我本能轉動方向盤。
車子衝過綠化帶,徑直撞翻面包車。
小朋友們得救了,我也因此成為植物人,來到這個小世界。
系統告訴我,嚴淮作為溫柔多金的深情男二,結局卻是捧著錢在家中孤獨老S。
隻要攻略嚴淮,跟他結婚,給他一個家,改變他的結局。
我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雙贏。
可是嚴淮的攻略難度,十顆星。
作為深情男二,他親緣淡薄,性格永遠冷淡且疏離。
唯一能讓他放在心尖尖上,能讓他真正在乎的,就是女主李玥。
我在他身後舔了兩年。
知道他放不下李玥,我絞盡腦汁給他獻計策,想讓他多看我一眼。
他媽來公司查崗,我頂在最前頭,為他爭取離開的時間,為此沒少挨老太婆的巴掌。
系統說他胃不好,我一日三餐不厭其煩給他做食療。
在每一個被李玥傷害過的夜晚,都是我耐心陪著他、開導他。
我兢兢業業扮演著愛慕者的角色。
他享受我對他的示好,卻吝嗇給我回應。
直到李玥跟男主裴序訂婚,他在訂婚宴上喝醉酒,跑到我這裡發瘋。
撫摸著我三分酷似李玥的臉,抱著我一口一個「玥玥」,跟泰迪成精似的使勁亂頂亂蹭。
我承認我是故意讓他得逞的。
系統隻說結婚,可沒說以什麼樣的目的結婚。
愛能讓人走到一起,責任也可以。
隻是我太想當然了。
嚴淮這個人,有錢有顏沒道德,更沒責任感。
「江悅寧,沒想到你這麼不要臉,為了嫁進嚴家,連這種卑鄙手段都用上了。」
「這麼缺男人你早說啊,會所一大把,用得著這麼不擇手段?還是你以為我睡了你,就一定會娶你?異想天開!」
事實證明,做人呢,還是不能把話說太滿。
我懷孕了,13 周。
嚴老太太親自發話,孩子生下來,是男孩,就擇日扯證,是女孩,就去母留子。
按照嚴淮的話來說,嚴家的種就沒有流落在外的。
35 周時,老太婆突然說找了個能脈男女的老中醫,叫我過去。
途中遇到大雨,車胎打滑,司機和我連人帶車滾下半山。
司機當場喪命。
尖峭的樹枝堪堪擦過我的太陽穴,扎穿椅背。
我接連遭到撞擊,又驚嚇過度,早產了。
系統可能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場面,一直在我腦子裡烏拉哇啦叫。
幾次把我從暈厥邊緣吵醒。
嚴知舟被拉出來的時候,還沒有我小臂長,顛著連五斤都不到。
小小一個,紅撲撲皺巴巴的,哭聲跟小貓一樣。
那一刻,我的心都化了。
嚴淮是半個月後出現的,看了眼親子鑑定,留下一句,「江悅寧,你還真是好手段。」
我的攻略任務,持續時間兩年,到這一刻終於完成了。
可我看著保溫箱裡的兒子,他剛做完一次搶救,那麼小,呼吸那麼輕。
我靠近的時候,他好像能感應到我,咿咿呀呀地抬起小手,隔著玻璃牆朝我笑。
我突然就下不定決心離開了。
這一猶豫,就是七年。
「……175、176、177……」
「宿主,好久不見。」
我猛地起身,大口汲取氧氣,水花帶了一地。
我沒想自S,這隻是重新召喚系統的方式。
「統子,我想回家了。」
「你想好了嗎?這一去可就沒有回頭路了,你兒子還在這呢。」
「無所謂了,會有人照顧他的。」
我冷靜地收拾行李。
心軟是一個人最大的敗筆。
從今往後,我在這個世界沒有軟肋了。
4
第二天一早,我拉著行李箱下樓。
李玥正淺笑著給嚴家父子分煎蛋。
嚴淮坐在主位上,眼角眉稍皆是溫柔。
狗崽歡歡坐在嚴知舟身邊,也就是我平時的位置。
一眼望去,儼然幸福的一家四口。
嚴淮眼尾掃到我時,眉頭下意識擰起來,浮起熟悉的不耐。
「江悅寧,你又作什麼妖?」
嚴知舟聞言也抬起頭,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上的行李箱,眨了眨眼,低頭繼續跟煎蛋做鬥爭。
他討厭吃蛋黃,不管是任何形態的。
以往我都會事先幫他弄好,現在看來,沒有我,他也能做得很好。
倒是李玥,有些局促地站起身。
「姐姐不會是因為不喜歡我,才鬧著要離家出走吧?」
「阿淮工作已經很辛苦了,姐姐就不要拿家裡的事煩他啦。」
我勾唇淺淺一笑,情緒前所未有地穩定。
「賢妻這塊,我確實做得不如李小姐,不過無所謂啦,從今往後,你的阿淮都不用為我的事心煩了。」
我越過李玥,將籤好字的離婚協議遞到嚴淮手邊。
「籤吧,你的財產我不要,你的兒子我也不要。」
領證前,我們籤了婚前協議,就算他現在S了,嚴家的錢也跟我沒關系。
嚴淮毫無預兆地將叉子砸向桌面,「非要在吃飯的時候鬧事是嗎?」
餐廳氣氛一時有些凝固。
嚴淮緊抿著嘴唇,語氣狠劣:「江悅寧,在我落筆之前,你還有最後的機會,想清楚了。」
那副好像已經拿捏我的樣子,真是讓我惡心得透透的。
他的耳朵,好像擺設,永遠聽不懂我的話。
他的嘴巴,好像直腸,永遠在惡心人的路上。
「阿淮,咱們進度一樣了耶!」
李玥探頭看了一眼,笑意綻開。
跳出局外來看,其實我挺佩服李玥這個女主的。
能讓兩個在商場叱咤風雲的男人對她心心念念,為她要生要S。
七年間,她跟男主裴序分分合合,單是結婚請柬,嚴淮就收了三次。
有時候我還真挺好奇,作者究竟經歷了什麼,才能寫出這樣的愛情故事。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極限拉扯?
嚴淮聽到李玥的話,眉頭果然松了幾分,眼底閃過一絲期待。
他抬了抬唇,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
是了。
他從來不會逼迫李玥,哪怕他做夢都想著獨佔她。
卻還是會尊重她的所有選擇。
「滾吧,以後沒我的允許,不準跟舟舟見面。」
籤了字的離婚協議輕飄飄落到我腳邊。
5
我在現實世界,是小有知名度的珠寶設計師。
「你以為你一個女人能在事業上有多大建樹,能夠成為我的妻子,照顧我的家庭,就是你這輩子最好的工作。」
在嚴淮的知會下,我投的所有簡歷都石沉大海。
我被關在偌大的別墅,沒有事業,沒有自我。
來到這個世界九年,前兩年我圍著嚴淮轉,在他身後當牛做馬。
後七年我圍著嚴知舟轉,成了任勞任怨的家庭主婦。
這一刻,我像逃出牢籠的鳥。
享受風,享受自由。
「宿主,你還沒跟男二領離婚證吶,不算真正的自由。」
嘖!
掃興精。
「九年都過來了,還差這一個月嗎?」
我拿出這些年存的小金庫,報了團,踏上神秘的北極。
我們在野外扎營,圍著暖暖的篝火,仰望蒼穹,感受浩瀚極廣帶來的震撼。
這一刻,人類變得格外渺小,屬於個人的恩恩怨怨,更是微不足道。
冰天雪地裡,我們躍入藍湖溫泉,一邊欣賞被火山巖包裹的乳白色地熱溫泉,一邊用二氧化碳泥搓澡。
日落下,我們架起烤架,喝著小酒,隨意哼起民謠小調。
他們不會在意我經歷了什麼,更不會用所謂的玩笑來套出我的感情生活。
離開那個閉眼都能熟悉的別墅,擺脫那個姓嚴的牢籠,我漸漸找回了自己。
我們跟著向導,探索神秘美麗的藍冰洞,晶瑩的透藍,像潘多拉星球裡,無人問津的水晶秘境。
站在斯瓦蒂瀑布前,感受飛流直下的磅礴氣勢,體會至剛與至柔,深黑與亮白帶來的極端和諧。
陽光下,絢麗的彩虹如夢幻般出現,人行虹移。
那是我回家的路啊。
一月期將滿,我輾轉回到國內。
空置已久的手機一開機,幾百條未接來電提醒和短信紛沓而至。
嚴淮的,老太婆的,甚至還有李玥的。
我有點迷糊了。
他們不會是發現我的小金庫了吧?
特別是嚴淮,名字後跟著鮮紅的 99+,這不屬於人設崩塌麼?
【舟舟起疹子了,擦的藥放在哪?】
【江悅寧,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