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不舍,我沒讓姨媽多待,畢竟後宮不是個幹淨地兒。
姨媽走後,皇帝上門回訪。
「朕破例準許你的娘家人來瞧你,你可寬慰了?」
我拈了塊綠豆糕嚼巴嚼巴:「馬馬虎虎。」
皇帝的嘴角一僵,忍了下來,繼續拍馬屁:「據說你姨母年近三十,尚未出閣。朕有意為她指婚,擬了幾個合適的大臣,你瞧瞧?」
我不瞧還好,一瞧一肚子氣。
畫卷裡的人不是四十就是五十,不是大肚就是禿頭,不是離異就是喪偶,要麼是一群熊孩子的爹,要麼是說不出來的醜。
我問他:「你是要謀害我姨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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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擰眉就要震怒。
我都要被他氣笑了:「我姨母是朱家三把手,掌管商鋪上千家,要錢有錢要顏有顏,每天數錢都來不及,反而去嫁一個老男人伺候他,還要幫他帶孩子,什麼風氣還逼著人做慈善啊?你不會覺得不管嫁給誰,隻要嫁出去了,就是女人這輩子天大的福氣了吧?」
皇帝氣得鼻孔一張一張的,憋了半天說出一句:「你就不怕世人對你的姨母指指點點,說她是嫁不出去的貨色?」
我翻了個大白眼:「我姨母不嫁是因為她不想嫁,別人要指指點點是因為他們賤。別人賤關我姨母什麼事?豬肉漲五毛就老實了。」
皇帝大概生平第一次被人氣得不輕,卻又反駁不了,一甩衣袖往寢榻走。
我很警覺:「你幹嘛?」
皇帝青著臉說:「朕要就寢。」
我知道他想幹什麼。
他無非就是想讓朱家覺得他是寵愛我的,好穩住朱家。
我絲毫不慣著他:「去找你的鶯妃睡。」
皇帝的情緒已經瀕臨崩潰,大聲道:「朕就要在這兒睡,你是皇後,你有侍寢的義務!」
「侍寢是吧?義務是吧?」我捋起袖子朝他逼近。
燭火把我們倆的倒影映在牆上,我的影子大大一團,皇帝的影子瘦瘦一片,疑似還在顫抖。
我伸手輕輕一推,皇帝被迫倒在床榻上。
他吞咽了一下,神情中交織著頭一次接客的窘迫感和恥辱感。
我甩掉東珠繡鞋,飛撲上床,跨坐其上:「我讓你侍個夠!」
我臀部的飛速墜落伴隨著一聲骨骼的脆響,緊隨其後是一聲虛弱的尖叫。
皇帝的臉上血色盡失,青筋暴起:「朱玉潤,我的腰……斷了……」
4
帝後同房過猛導致皇帝腰折的事跡不脛而走,迅猛地傳遍了整個後宮,乃至前朝和民間。
所有人談起此事都是笑嘻嘻的,隻有一個人不嘻嘻。
那就是鶯妃。
聽說她氣得爆了好幾個痘。
我聽完心情舒暢,當晚多幹了兩碗飯。
第二天原本打算美美地睡到下午,結果天還沒亮,小英一巴掌把我呼醒。
我眼睛瞪得像銅鈴,準備開罵。
小英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滿臉的喜色:「娘娘,來了!」
我思索了兩秒:「你姨媽也來了?」
小英把我從床上扯起來,拿出一套綴滿珍珠、繡滿鳳凰的圓領袍,語調歡快:「嫔妃們都在外頭候著了,就等著給您請安。以往一個個稱病不來,從不把您當回事兒。現在好了,知道皇上疼您,都開始上趕著巴結了。」
我的瞌睡蟲全在腦海裡蹦迪,我隻問她:「現在幾點?」
小英瞥一眼天色:「卯時啊。」
家人們誰懂。
早八我都懶得上,穿越了還要上早六。
這可不行。
我把頭發一扎,趿拉上鞋就衝向前廳。
眾人原本都在吃著茶餅講小話,一見到我的松弛感造型,全部愣在了原地。
我急著回去睡覺,開門見山地道:「從今日起,取消請安制。你們闲著無聊宮鬥可以,別鬧出人命;爭寵也行,但別太內卷。有活動一定要喊我,但我不一定會去。有困難一定要告訴我,但我不一定會幫。小事自己解決,大事自己嘗試著解決。好吧?就這樣。」
滿廳的嫔妃幹瞪著眼睛看著我,大腦一時轉不過來。
我也不管,打著哈欠轉身要走,身後傳來一道尖細的質疑聲:「皇後的意思是,要當甩手掌櫃了?」
鶯妃端著茶水坐在那兒,譏諷地皮笑肉不笑。
我很中肯:「你情商低,可以這麼說。」
鶯妃:「?」
屏風旁一個妹子大方發言道:「可若群龍無首,後宮豈不是會亂成一鍋粥?」
這位妹子看上去端莊穩重又不失氣場,我問她:「你叫什麼?」
妹子一怔,行禮回道:「臣妾良妃。」
我很爽快地大手一揮:「本宮封你為班長。」
良妃:「唔?」
緊接著,我看向人群發問:「你們誰平時最喜歡打小報告?」
嫔妃們的眼神紛紛看向另一個妹子。
妹子嚇得立馬跪下,我指著她道:「你當紀律委員。誰幹了壞事,報告給班長。」
妹子:「欸?」
很快,我根據嫔妃們的特長分別任命了體育委員、文藝委員、學習委員以及桌遊委員。
我發言道:「從今往後,班幹部之間各司其職、互相監督。幹得好的一直幹,幹不好的就撤掉。年底會評選優秀班幹部,每個優秀班幹部都能獲得一張獎狀還有一朵小紅花。」
「大家從五湖四海相遇在宮裡就是緣分,這輩子隻能共享一個男人也是同病相憐。願大家團結一心、互幫互助,共建美好後宮,共創和諧王朝。今天的講話差不多就到這兒……」
我剛準備散會,鶯妃又開始叫了。
她的臉色黑得可怕:「皇後——」
「這位嫔妃,」我舉起右手示範,「說話前先舉手,本宮讓你說了你再說。」
鶯妃忍氣吞聲地舉起小手。
我慈愛道:「你說吧。」
鶯妃說:「臣妾也是宮中的老人了,憑什麼臣妾不能當班幹部?」
我想了想,和顏悅色道:「那本宮就封你為小衛生委員吧。」
鶯妃面色稍霽,傲嬌地問道:「那衛生委員都有些什麼權力?管些什麼?」
我告訴她:「衛生委員負責掌管所有的垃圾,每日監督茅坑的整潔度。」
「噗!」
不知道哪個嫔妃的嘴沒憋住屁,連帶著整個廳的人都轟然大笑。
鶯妃的臉青了又紅,紅了又黑,氣衝衝地行了個禮就跑了出去。
多半是去找皇帝告狀了。
果不其然,我回籠覺剛醒,就看見皇帝黑著臉坐在榻上,好像那個座山雕。
「朕聽說,皇後欺負鶯妃了?」
我並不著急回答,兀自套上外衫,慢悠悠盤腿上榻,斟了一盞溫熱的麥芽茶推給他:「起了個大早去上朝,下了朝又批折子,挺累的吧?腰好點兒沒?」
皇帝沒料到我是這個反應,有些受寵若驚,興師問罪的表情散了大半:「嗯。」
我一個眼神過去,小英呈上兩碟蜜餞。
我把銀籤子遞給他:「您愛吃的蜜杏、相思梅。」
他瞅瞅蜜餞咽了一下口水,又瞅瞅我,輕哼一聲:「皇後倒學會懷柔了。」
我啜茶不說話,他嘗了一口蜜餞,睨著我的臉色:「她為人單純,不記仇,你若叫她不痛快,道個歉安撫一下就算過去了。」
單純?
我脖子上的指印還沒完全消下去呢,要說與她無關我還真不信。
我隻保持著淡淡的微笑:「臣妾是該道歉。」
皇帝的眉頭松弛下來。
我續道:「不是對她,而是對您。」
皇帝微微挑眉,有些困惑。
我拿籤子戳著蜜餞,溫聲道:「她是後宮嫔妃,而臣妾是中宮皇後,應當盡到管教之責。皇上每天日理萬機,她還不知道體貼懂事,總為了一點點小事拿皇上當槍使,實在是不應該。」
皇帝的臉色一僵,嘴角緩緩降了下去。
原本鶯妃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撒嬌求著皇帝替她出口氣,這屬於情侶之間的小把戲。
但經過我一升華,那就不一樣了。
我話不多說,點到為止,拿熱手帕擦了擦手:「晚膳已經上桌了,皇上湊合一塊吃點兒吧。」
皇帝勉強擠出三分笑,有些許猶豫。
眾人皆知,皇帝已經一連兩個月在鶯妃宮裡吃晚飯了。
我露出一個善解人意的笑容:「是臣妾考慮不周了,皇上還是去鶯妃那兒吧,不然人家又得發脾氣了。」
皇帝終是被我點著了:「朕是天子,難道還需看她的臉色過活!」
他一撩袍子在桌邊坐下,夾起一塊肉就要往嘴裡送。
我緊急制止:「肉是生的。」
他有點尷尬。
我把那塊肉夾到沸騰的銅鍋裡涮一涮,蘸了醬汁放在他碗裡:「這叫——海底撈。」
5
不用猜,那天鶯妃絕對沒胃口吃晚飯。
我故意激她,就是為了引誘她作妖。
掐S原主的兇手我沒有找到,但鶯妃她不是主謀就是幫兇。
要為原主報仇,也為了消除未來隱患,我得把她料理了。
良妃來向我報告,說宮裡新進了一批牡丹,文藝委員組織了賞花會,誠邀我出席。
我對牡丹沒太大興趣。
但是我對鶯妃她會不會借機挖坑比較感興趣。
為了給她創造機會,我大張旗鼓地去了。
文藝委員和班長把活動辦得不錯,賞曲、品茗之後,眾人移步遊廊觀鯉。
原本隻是微微緊張的鶯妃變得更緊張了,生怕別人看不出她要搞事。
我在心底嘆了口氣。
又要把人推進池子裡喂魚?
這宮鬥能不能有點創新?
為了方便她行事,我甚至特意擠到了欄杆邊。表面上我是在觀賞鯉魚,實際上我是在思考一會兒跳水的角度。
我暴露著後背左等右等,快等得不耐煩的時候,隻聽「哎呀」一聲。
不知道哪個嫔妃踩了哪個嫔妃的花盆底,大家開始東倒西歪。
推推搡搡你呼我喊之間,終於有一雙手覆上了我的後背。
一推。
沒推動。
那一剎那,我汗流浃背。
可惡!昨晚海底撈我就不該吃那最後一盤肉。
我現在該不該轉身?
還是幹脆假裝腳滑直接跳下去?
我感到後背的那雙手在顫抖。
她在做第二次努力!
這次我的重心終於晃了晃。
然而,還沒等我往下跳,就聽見紀律委員一聲吶喊:「鶯妃你在做什麼!」
不是吧,她不會蠢到親自動手吧?
這種情節放電視劇裡都活不過第三集。
光有謀害意圖,沒造成嚴重後果,恐怕皇帝不會舍得下狠手。
隻見我一個驚恐轉身,指著臉色蒼白的鶯妃顫聲道:「你……竟敢……」
然後重心晃了晃,如同一條光滑的泥鰍,從眾人的指縫中滑脫,一頭扎進了鯉魚池。
水花很大,落水聲很響亮。
一個太監發出了尖銳爆鳴聲:「不好啦!皇後娘娘落水啦!快去找侍衛,至少要八個!」
我吐了一口池子水,緊接著裝作不會遊泳的樣子痛苦地呼救:「誰來救救我~」
叫了三四聲之後,我發現自己全然沒有嗆水的風險。
低頭一看,我以圓潤的體型優勢,好好地浮在水中央,好像一顆救生球。
……
侍衛們把我拖上了岸,一個個精疲力竭。
我坐在草地上裝作心有餘悸的樣子拍著胸脯:「好險,差點就被淹S啦。」
紀律委員指著鶯妃氣衝衝地說:「說!你把皇後娘娘推下水,有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