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遞給我一枚香囊,說留作信物,來日報答。
原來,我和他的緣分從那時就開始了。
收起思緒,我若有所思道:「原來,你就是那日的公子。」
楚淮川問我:「婉若,我送給你的那枚香囊還在嗎?」
那枚香囊我放在一個木盒裡收起來。
我和娘回京,進城時被攔下,守門將翻看了我們的包袱,讓我們燒掉從疫區帶回來的東西,方可進城。
畢竟是別人送的信物,燒了是不敬。
於是我拿著木盒,在城門外一公裡處找了一棵大樹埋起來。
「埋在城外一棵大樹下了,你這是要進城嗎?可否載我一程?我去看看香囊還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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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楚淮川邀請我上馬車。
車輪重新滾動。
車裡的內飾越看越熟悉,那晚旖旎纏綿的畫面與眼前的景象重疊。
在那張略顯擁擠的軟榻上,我和那個男人曾抵S糾纏……
那晚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眼前的人?
我臉頰如晚霞般緋紅無比,像是要滴出血來。
楚淮川不知想到了什麼,耳根也泛起一抹紅暈,和他清冷矜貴的氣質形成對比。
他目光始終打量著我,眸底飽含著一種讓人看不懂的情愫。
像是在盡力克制翻湧不息的情深似海。
光是與他對視,我就覺得如同置身於熔巖之中。
一定是我的錯覺。
我將目光移開,掀開簾子,裝作在觀賞窗外掠過的風景。
馬車很快行駛至城外兩公裡處,我下馬車,找到記憶中的那棵大樹。
楚淮川命寒山將樹下泥土刨開,挖出木盒。
香囊還原封不動地躺在木盒裡,我拿出來輕嗅,上面是楚淮川身上的香味。
楚淮川認真道:「婉若,這便是我給你的定情信物,你若願意嫁,我隨時迎娶你。」
我避開他熾熱的目光:「公子說笑了,我如今還是將軍夫人。」
8
馬車進城後,我讓他將我放在虞府門口。
我和爹娘說了南薇懷孕之事,以及我想要和離的想法。
我爹虞沐禮聞言擺手道:「萬萬不可,你乃將軍夫人,理應做出表率。衛將軍鎮守邊疆,你若是提出和離,豈不是讓萬千將士們的娘子有樣學樣?邊疆的將士們又如何安心在外打仗?爹爹是禮部尚書,斷不可讓你這麼做。」
我娘沈煙寧卻持不同意見:「我不管什麼表率不表率,我隻要我閨女過得開心。既然她在衛府不開心,那和離又何妨?婉若今年才二十歲,難道真要她為了一個虛無的名聲,荒廢她的餘生嗎?」
虞沐禮長篇大論道:「正是因為婉若才二十歲,還不懂得經營婚姻之道。待她再年長幾歲,懂事了,就會明白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也會明白為父的一片苦心。」
我爹歷來迂腐,總是用他那些條條框框來框住我。
以前我不懂得反抗,如今,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我表態:「爹,女兒已經想清楚,這次定要和離。」
我娘還在回味我爹剛才說的話,越想越氣,反問:「虞沐禮,你覺得三妻四妾很正常?我看你是巴不得想要娶小妾了吧?」
「你少用你那套迂腐的言論來左右婉若,你若是不許婉若和離,我就和你和離。」
我娘丟下這句,牽住我的手,往我的臥房裡走去。
我們娘倆在屋裡談心,娘嘆氣道:「婉若,有一件事,娘一直憋在心頭不曾告訴過你。」
「娘,什麼事?」我洗耳恭聽。
「四年前,我和你從疫區回來後,先皇曾向你爹說過,要給你和太子賜婚,讓你當太子妃。
「可那時,你已和衛琮訂下婚約,你爹不願意背負罵名,以S相逼,拒絕了皇帝的賜婚。」
我驚訝不已,竟還有這等事?
不過這確實像是我爹爹能做出來的事。
他歷來重視「仁義禮智信」,認為我退了和衛家的婚事,嫁給太子,會被天下人扣上「勢利眼」「畏強欺弱」這樣的帽子。
我娘言語中透著惋惜:「都是你爹糊塗,若當初他不以S相逼,拒絕了你和太子的婚事,現如今你已是皇後了,唉。」
「說起來也是奇怪,當今聖上登基已有兩載,後宮竟連一個妃嫔也沒有,後位也一直空懸著,不知是不是還在等你?」
我茫然道:「等我?」
我娘附和:「是啊,我聽你爹說,當初他還是太子時,和皇帝指名要你當太子妃,若不然就終身不娶。」
「原以為這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他這幾年竟真不曾納過一妃半嫔。以你爹爹為首的大臣們,多次勸諫皇帝選秀,均被他駁回。」
娘嘆息:「此等痴情種,若是你當初嫁給他,會是何等的幸福?」
……
娘走後,我看著掌心的香囊發愣。
楚淮川,他當真對我用情這麼深嗎?那夜在馬車裡和我纏綿的男子,究竟是不是他?
9
爹爹仍不許我和衛琮和離,他勸說不成,不惜以S相逼。
氣得我娘破口大罵:「婉若沒有你這樣的爹。」
「你自己過吧,我不伺候了。」我娘當即寫了休書甩在他臉上,帶著我搬出了虞府。
娘用嫁妝在京城購置了一處宅邸。
我們安置好的第二日,衛老夫人派人送來了一封休書。
休書上說我婚後不檢點,耐不住寂寞,夜不歸宿,在外有了別的相好,不守婦德,有辱門風,故老夫人代子休妻。
休妻理由寫得這麼難聽,這是在敗壞我的名聲。
可我婚後這兩年,連衛府的門都很少出。
我娘氣不過,要去衛府理論,讓他們收回休妻書上的話,改成和離。
我拉住我娘,平靜道:「娘,算了。休妻也好,和離也罷,往後終歸是自由了,我不想再和衛家糾纏。」
我娘拗不過我,這才作罷。
我派人去衛府收拾我的金銀首飾。下人回來時告訴我,南薇已經光明正大住進了我的房間,在衛府安心養胎。
再說我爹那邊,我和我娘搬出去後,他派人來接了幾次,都被我娘轟走。
皇帝破天荒命禮部選妃。
我爹笑得合不攏嘴,稱皇帝終於想通了。
他連夜將尚未婚配的京城貴女編在花名冊裡,遞給皇帝挑選。
聽說皇帝看了花名冊後,將冊子一扔,冷眼看著我爹:「虞愛卿,朕聽聞虞家千金虞婉若才貌雙全,乃京城第一美人,怎麼不在冊中?」
我爹恭敬地答道:「回陛下,小女前幾日剛被衛家休妻,乃失德之女,又怎配出現在花名冊裡?」
皇帝龍顏大怒:
「虞大人,朕看你應該叫愚大人才對,迂腐至極,愚蠢至極!
「你這個禮部尚書當不好就別當了。
「來人,將他頭上的烏紗帽摘去!」
我爹當即被摘了烏紗帽,丟掉了禮部尚書一職。
我爹百思不得其解,他矜矜業業幫陛下選妃,怎就得罪了陛下?
別的大臣私下提點我爹:「陛下特意提了令千金,想必是心悅令千金,這於你們虞家而言,是何等的福氣?你把令嫒的名字添上去,保準能恢復官職,還能成為國丈。」
我爹卻搖頭,眉頭深鎖:「別說笑了,小女何德何能?」
我爹這榆木腦袋,是怎麼當上禮部尚書的,實在令人費解。
夜裡,我問我娘:「娘,我是我爹親生的嗎?」
我娘無限哀愁:「別提了,是你親爹,專坑親閨女。」
我娘又給我出主意:「婉若,看來皇帝對你還念念不忘,不如,你主動出擊?」
我搖頭:「不了,娘,我剛恢復自由,感情之事還是隨緣吧。」
我說完話鋒一轉:「聽聞幽縣在鬧旱災,百姓們無米下鍋,我想變賣首飾,運糧去幽縣賑災,盡一些綿薄之力。」
我娘點了點頭,露出欣慰之色:「姑娘家是不應該將全副心思放在情愛上,你若盛開,清風自來。不畫地為牢,走出去才知海闊天空。」
她鼓勵道:「婉若,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娘支持你。」
我鼻尖一酸,心底暖暖的:「謝謝娘。」
10
娘說要同我一起去賑災。
我們變賣了部分首飾,買了一些藥材,還有糧食,僱了車馬往幽縣而去。
沒想到會在半路遇到劫匪。
為首的劫匪認出我:「原來是你啊,上回你有貴人相助,大難不S,這一次恐怕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我娘攔在我面前,護住我:「你們想要劫財,我們給你,求放我們一命。」
「呵,放你們一命?」劫匪首領冷笑,臉上帶著恨意,「那上次我S的那些兄弟的命怎麼算?」
我插話:「上次你們S了多少兄弟?我怎麼不知道這事?」
「上次你昏迷了,自然不知道。救你的那幫人,S了我十位兄弟,隻有我假S逃過了一劫。」
劫匪首領將劍橫陳在我脖頸間,怒聲道:「還我兄弟的命來!」
「慢著。」我出聲制止他,「既然橫豎都是S,不如讓我當個明白鬼。當初你們劫持我是偶然,還是有人授意?」
劫匪首領回道:「你今日難逃一S,那我不妨讓你S得明明白白。是一位戴著面具的姑娘,用銀子買你的清白。」
我追問:「可記得是什麼面具?」
劫匪首領邊回想邊說:「玉鑲金凰鳥面具,額間嵌著兩大一小三顆綠翡翠。若是真品,價值連城,想必她戴的是赝品。」
娘親聞言眸光一深。
劫匪首領有些不耐煩:「你都要S了,問這麼清楚有何用?」
他說罷,正要將我滅口。
林中突然幾支利箭飛來,將他的手臂射穿,我趁機拉著我娘逃跑。
寒山帶侍衛飛來,與劫匪打成一片。
我和娘則被救到安全之地。
楚淮川在一片林子裡等我們。
娘曾陪爹爹參加過宮廷宴會,目睹過天子真容。
她一眼就認出眼前的年輕男子是當今皇帝,楚淮川。
她拉著我給楚淮川行禮:「見過陛下,謝陛下出手相助。」
我原本就猜到楚淮川的身份,所以並不意外。
楚淮川微微頷首:「平身,朕此番乃微服出巡,可不必拘泥於禮節。」
原來楚淮川在聽聞我和我娘啟程去幽縣賑災,帶人跟了過來,打算和我們一道去賑災。
侍衛們很快解決完劫匪,寒山押著劫匪首領來問話。
我問劫匪首領:「將你方才對我說的話再說一遍,上回買通你劫持我的那位女子,戴著什麼面具?」
劫匪首領態度大變,戰戰兢兢道:「戴著一張玉鑲金凰鳥面具,額間嵌著兩大一小三顆綠翡翠,求姑娘和公子饒命……」
楚淮川示意寒山將劫匪首領帶下去。
我娘開口道:「我曾聽虞沐禮說過,平南王妃墳墓失竊,被盜的殉葬品中就有一枚玉鑲金凰鳥面具,額間鑲嵌著三枚綠翡翠。」
楚淮川也知道這事,他當即命寒山:「派人去查。」
「是。」寒山領命。
11
是夜,我們在山林一處破廟歇息。
寒山在生火時,闲聊道:「虞姑娘,你救了我家公子一回,我家公子救了你兩回。」
我順著他的話問:「兩回?」
寒山點頭:「嗯,上回你被劫匪綁走,我家公子路過此地,斬S了劫匪,救下你。」
「不僅如此,那晚……」
原來,那晚真是他。
楚淮川耳根泛紅:「咳咳……」
寒山見主子臉色不對,長話短說:「剩下的事,虞姑娘應該猜得到,我就不多說了,我再去撿些柴火來。」
我娘追上去:「等等,我也去。」
破廟裡隻剩下我和楚淮川,我們都不約而同想到了那晚的事。
幽暗的馬車裡,我與他曾那麼親密……
我小聲地說:「謝謝你。」
「謝朕什麼?」
「謝你救了我兩次。」我紅著臉,支支吾吾道,「那晚是我冒犯了你,抱歉……」
「朕還以為你忘記了,原來你還記得。」他朝我靠近,我下意識往後退去,背抵在圓柱上。
「婉若,朕還是太子時,就認定你為太子妃,你爹以你有婚約為由拒絕了。
「那夜過後,朕將你送回虞府,原本擬了旨要娶你,可終究是晚了一步,你已嫁給衛琮,朕隻好派他去邊疆。」
他將我擁入懷裡,雙手收緊,眼尾泛紅:「婉若,你可知,這兩年,朕無時無刻不想著強搶臣妻。」
我能感應到他蓬勃的心跳,以及洶湧的愛意。
原來最愛我的人,一直都在背後默默等著我。
我雙手下意識環住他的腰。
他得到我的回應,欣喜若狂地想要吻我。
我遵從內心靜靜閉上了眼睛。
廟外卻傳來一陣響動,我和楚淮川都回過頭去。
寒山和我娘抱著柴站在廟外,兩人故作鎮定道:「你們繼續,我們再去撿些柴。」
地上的火燒得很旺,將我和楚淮川的臉照得通紅。
他扣住我的手,將我抵在圓柱上,溫柔繾綣地吻著我……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