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醒的時候已經是故事的尾聲。
男女主榮獲仙尊之位,而大反派為女主自廢修為被誅S於亂葬崗。
當然還有我。
我作為大反派被迫娶的惡毒女配吊S在了一棵歪脖子樹上。
系統問我,如果能重生一次,你攻略誰?拯救誰?或者對抗誰?
笑S,我哪個也不選。
我選擇找到大反派,我會對他很好很好,讓他的童年充滿愛,然後在他十五歲那年去和女主爭山間異寶。
我會讓他看著我被男主打得鼻青臉腫,被女主的擁護者輪流羞辱,然後微笑而虛弱地對他說,希望他好好活下去,隨後轉身跳入萬丈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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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仇好累啊,我還是激發他人的主觀能動性吧。
01
我覺醒的時候,正道弟子已經S上了魔宮。
而我那擁有無上修為的便宜老公正端坐在重重疊疊的紗帳後引頸受戮。
我在地上爬行發瘋:「你S事小,我的未來事大,你S了我怎麼辦?」
他微闔著眸子,輕託著下巴冷漠道:
「隨便你。
「萬事都有代價,你享其富貴,如今又隨富貴一起傾覆,也是道法自然。」
他輕輕撫摸著手心的繡著梅花的帕子道,專注而深情:「隻為情故。」
真是奇怪,他明明是邪氣深重的魔頭,說這句話時,臉上竟然有著近乎獻祭般的虔誠。
看得我一愣一愣。
這是為什麼呢?
我抱著頭苦苦思索,頭好痒,好像要長腦子了。
但我思考的時間很短的,百裡邈出去沒多久,殿外就爆發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罪首百裡邈已伏誅!聖女萬歲!聖女萬歲。」
便宜老公S了,沒有人護著我了。
雖然他平日裡也沒有維護過我,但好歹我還能扯著他的大旗狐假虎威。
我一介嬌弱爐鼎,法術稀疏,手無縛雞之力,轉眼就被一擁而入的正道弟子抬了起來。
他們紅光滿面地把我掛在歪脖樹上時,我才遠遠地看見亂葬崗上百裡邈橫陳的屍體。
不負責任的廢物!
我憤怒至極,緊緊握著拳頭。
我無能狂怒,緊緊握著拳頭。
我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隻好低頭看腳下那淺淺的水窪。
今日天氣晴朗,水窪裡的水泛著點紅。
愣怔間,我忽然想起百裡邈某日側眼望過來的一汪煙波。
淡紅的眼角,那樣溫柔、繾綣,給他鋒利的眉目都帶上了令人怦然心動的柔情。
我眼裡忽然潮湿了些許,掙動的幅度都小了些。
白綾套上了我的脖頸,一陣暈眩過後,世界都黑了下來。
02
思緒逐漸飄忽。
「姑姑,姑姑!你怎麼又做噩夢了!」
隨著一聲聲稚嫩的呼喚。
我猛地翻身坐起,渾身冷汗涔涔,心口劇痛。
抬頭,陽光斜入窗棂,照亮了青青的竹舍屋頂。
低頭,幾尺見方的簡陋木床邊,趴著一個玉雪可愛的男孩子。
他雙手搭在我的手臂上,目光炯炯地盯著我。
「姑姑,你做噩夢的時候怎麼總是把手攥得緊緊的啊,你看你指甲都把手心給掐破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看著小屁孩兒非常熟練地掰開我的手心,然後取來毛巾,蘸了點清水為我擦拭。
看見這張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臉,我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
抬起手輕輕地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
03
我生活在披著大女主外皮裡的仙俠文裡。
文裡講的是天下第二的女主和天下第一的男主相互扶持,頂峰相遇的故事。
我是女主同師門的師姐,修為低微,靈力微弱。在女主進宗後就嫉妒她的美貌瘋狂打壓她,然後再被男主瘋狂打回來。
後來我靠著爐鼎的身份,試圖勾引男主,結果被男女主見招拆招,讓我嫁給了一個乞丐。
好消息,乞丐是個潛力股,別看他這麼慘,但他其實是裝的,他真實身份是魔教教主。
壞消息,他是個大反派男二,他厭惡我,恨不得把我灰都揚了,而且會為愛自爆。
上一世,我S之後,系統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
於是我痛定思痛,做出了決定。
重來一次我要——天下!
我要——男人!
我要——拿回我的一切!
重生後,我也就支稜了一天,就發現我這爐鼎身體真是中看不中用。
一修煉起來就漏靈氣。
於是我掐指一算,距離劇情開始還有二十年的時間。
反派百裡邈還是個小屁孩兒,按照時間線算,他馬上就要被他富貴的爹扔出門外。
我記得很是清楚。
上一世百裡邈對我唯一稍加辭色是偷窺男女主接吻的那一天。
他在花園裡喝得大醉,俊美無儔的側臉在月光下瑩潤生光,激得我十幾年如S水的心湖蕩漾。
我悄悄地走上去準備為他披衣,他卻一把抓住我的手。
他醉眼蒙眬地看著我,冰涼的指尖落在我的臉頰上:
「你這個側臉,和瑤瑤有些相似。
「我是外室之子,從小為父所棄,在外流浪,瑤瑤曾在我幾近餓S之際,給過我一碗米粥,我對她一見鍾情此生不渝。」
我小鹿亂撞的心一下子就撞S了。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微笑道:「替身扮演服務,一斛珍珠。」
想起他能為愛瘋魔至此,我不得好好看看他的笑話,並將其狠狠拿下!
與其自己努力,不如借力打力。
於是重生後,我直接辭去仙門弟子的身份,跑路下山。
在百裡府的牆角蹲了十幾天。
終於在百裡邈被一腳踢出來的時候,以一個優美的滑鏟動作接住了他。
我養他,至此,已經五年了。
04
我的原計劃是代替女主成為百裡邈的白月光,等將他養熟後,假S遁走,激發他和男女主之間的矛盾。
但是我覺得我的計劃似乎有些不順利。
因為我十分懶惰,並且時常怨氣衝天,和溫柔賢惠的白月光差距甚遠。
幼年的百裡邈從小就擔任起砍柴做飯洗碗的重任,眉間早早地聚集起中年人才有的憂愁。
而我,此時竟僅僅因為做了噩夢,就要揪著他的耳朵揍他。
百裡邈眨巴了眨巴眼睛,嚶嚀一聲:「姑姑每次做完噩夢都要打我。」
「撒嬌沒用,」我惡狠狠把百裡邈翻過來橫著抱在腿上,「夢裡做錯了事就不叫犯錯了?」
百裡邈今年十歲,小小的身體軟軟的。
也許是這一世沒有受流離之苦,他的個性和上一世大為不同。
上一世他一貫沉默,外表穩重溫文,內心卻偏執無比。
這一世,除了有時會露出成年人特有的疲憊和麻木之外,倒還算陽光開朗。
我「啪啪」地打完他的屁股,翻身下床。
從床底拖出兩個扁擔,準備出門。
百裡邈在床上打了個滾,裹在被子裡巴巴看著我:「姑姑,今日你又要去賣炊餅,幾時回來?」
他的發旋實在可愛,我沒忍住摸了一把:「今天晚些,要給你買些禮物。」
百裡邈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你上次說要給我送禮物,卻隻是在路邊摘了兩根狗尾巴草。」
我心虛地咳嗽了兩聲:「狗尾巴草怎麼了,一隻用來玩,一隻用來咬。」
百裡邈不滿道:「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你之前喂的貓?」
呵呵,給你口飯吃不錯了,和貓比你也配?
我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翻了個白眼。
05
我是大反派被迫娶的惡毒女配,重生後本想利用大反派為我自己報仇。
在收養他的第五年,我覺得大反派甚是好哄。
06
其實我說的禮物是真的。
百裡邈在原文中開始修道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我需要為他鑄一柄劍。
隻不過這個禮物,正在準備中。
還是「如有」的狀態。
於是我暫時放下了做炊餅的生意,晝伏夜出在武器鋪裡學習鑄劍技術。
靈劍一鑄三年。
武器鋪內,熾白的爐火正在爐子內熊熊燃燒,武器架上的刀兵森然爭鳴。
靈劍刻上劍銘的那一刻,武器架上的武器全部驟然脫出四處飛舞,發出陣陣刀兵之光,將S生劍拱衛於中心。
我精力損耗過度,輕輕地咳出一口血來。
此劍名為S生劍。
這柄劍可是傾注了我美好的願望,那就是希望男女主全都發爛!發臭!S翹翹!
07
我抱著劍向外走,身體是疲憊的,心情是興高採烈的。
因為很高興,所以在經過鎮上的戲班子裡時,我也湊熱鬧擠進去聽了一會兒。
講的是一個王子復仇的故事。
故事的最後,一名青衣抱著孩子在舞臺上施施燃倒下,嘴裡的唱腔悽豔婉絕:「稚子何辜?稚子何辜啊?」
她叫得實在是聲嘶俱裂,動人心弦。
叫得我心髒一抽一抽的。
我沉寂許久的良心突然沉了下去,酸酸澀澀的,像有一顆青皮橘子卡在了喉嚨之處。
真是晦氣!
晦氣啊!
我對著舞臺空呸了幾聲。
隻投了幾枚賞錢,逃一般地走了。
08
我回到竹舍之時,十三歲的百裡邈正託著雪白的小臉蹲在門口數螞蟻。
百裡邈長得磨蹭,已經是半大的孩子了,還顯得又軟又小。
他看見了我,倒騰著小短腿飛奔過來,一頭栽進我的懷裡:「姑姑!你今天又拔了幾根小花送給我?!」
他朝我背後看去,沒看見小花,卻看見了半截鋒銳的劍身,頓時「哇」的一聲跳了起來。
而後緊緊捂住眼睛蹲在地上:「劍叫什麼名字啊!」
我道:「S……」
我剛吐出一個字。
我心裡的心髒就像長了結石。
心髒瘋狂轉動,結石也瘋狂轉動。
結石硬硬的、尖尖的。
扎得我心塞。
有誰願意最初拿劍,就要被迫負上S戮的責任呢?
之前毫不在意的那句「稚子何辜」。
在我腦海中盤旋,怎麼甩也甩不掉。
劍柄上繁復的紋路印在我的掌心,逐漸被汗染湿。
我看著歡欣鼓舞的百裡邈,猶豫片刻,終於敗下陣來,手指在劍柄上輕輕一抹,將劍銘抹去了。
隻是抹去了又覺得好後悔。
兩廂為難下,我氣急敗壞,「當啷」一聲把劍扔地上。
「想不到什麼好名字,你自己隨便想吧。」
我衝進屋裡,再次無能狂怒,奮力捶打被子。
遠遠地傳來百裡邈的喊聲:「姑姑你不吃飯啦!」
我恨恨道:「天天吃吃吃,就知道吃!」
09
晚上,我躲在被子裡畫小人詛咒男女主,陰暗地獨自扭曲。
卻覺得被子底下暖烘烘地拱了個東西。
我奮力掙扎,那東西卻越拱越往上。
正當我以為我被採花賊偷襲時。
百裡邈的腦袋突然冒了出來,短短的手抱住了我的腰,而後臉也貼在了我的胸口上。
「姑姑,」他的臉有半截被被子捂著,聲音軟軟的,像蜜一樣糊糊的,「和你一起睡覺,喜歡你。」
「你今天怎麼啦?」
我頓時像是被繩子纏住了,雙手雙腳像是被冰凍住了一般。
為了擺脫我自己煉銅的嫌疑,我瞪著兩隻眼睛瞪到天際發白,才在困意的作用下睡去。
恍惚中,我戳戳睡S過去的百裡邈。
「姑姑心口長了結石,快幫我治好。
「你好好修習武道,能保護好我嗎?」
我又問我自己。
「我能忘掉上一世的拋棄和忽視嗎?」
說完這句話,我有點想笑。
柳昭啊柳昭,你竟然奢求一個女主的附庸來保護你。
而最最荒謬的是,你竟然逐漸相信了。
第二天,睡醒的百裡邈盯著我熬出的兩個大黑眼圈疑惑不解。
我慘然一笑,自顧自地把他高高舉起:「崽崽,我們就這樣親親熱熱地過一輩子好不好?」
10
我是大反派被迫娶的惡毒女配,重生後本想利用大反派為我自己報仇。
但第八年,我稍稍動了一點凡心。
11
「姑姑!姑姑!你昨晚睡得可好?」
又在一聲聲輕柔的呼喚下,我再次醒來了。
照樣是竹舍,木床。
牆壁上掛著一塊伶仃的白布,上面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那是我前幾年寫來激勵自己的。
隻是在床前趴著的孩童已然長成了一個玉樹臨風的少年。
他彎著腰,手裡穩穩當當地端著一個水盆。
我像半身不遂地伸出兩隻爪,任由他細細地擦拭了一下。再把腦袋艱難抬起了一點,看他擰了柔軟的絲巾給我擦臉。
「好了,」百裡邈笑了,「我給你推來輪椅。」
我淺淺地在床上撲騰了幾下。
「無須輪椅,今日我要自力更生。馬上就到你的十七歲生辰了,我要賺錢給你買禮物。」
自從上個月我不小心崴了腳之後,已然纏綿病榻。
啊不,賴著不起一月之久。
天下怎會有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我要奮起!
12
我時隔一個月重新來賣炊餅。
但沒承想今日這偏遠的小鎮竟前所未有地熱鬧,來來往往的人中竟多出了許多修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