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背脊發涼,低聲道:「這裡的人都S光了吧?」
「不,這鎮子裡有人,很多。」
陸修衡耳尖微動,聲音裡含了幾分警惕。
紀昀舟指著不遠處一個破敗的客棧:「走,先進去再說。」
客棧似乎荒蕪了許久,蛛網密布,乍一看並無不妥。
紀昀舟卻吸了吸鼻子沉聲道:「血腥味,被掩蓋的血腥味。」
我詫異地看著紀昀舟:「你屬狗的吧?」
紀昀舟白眼一翻,無語道:「我隻是沒了武功,不是沒了嗅覺。除了你做的要命的餛飩,我什麼都能聞出來。」
陸修衡並沒聽我倆鬥嘴,而是用劍刮了刮木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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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竟然是暗紅色。
紀昀舟湊近,用指甲輕輕摳了一下放在鼻尖,肯定道:「沒錯,是血跡,被人用清漆蓋住了。」
陸修衡:「看這模樣不像近期所為。」
紀昀舟:「先在這休息吧,天亮了再出去。」
次日一早,我被一個尖銳的女聲吵醒。
醒來時,隻看見紀昀舟衣裳有些凌亂,他的身前坐著一個蜷縮在地,不停發抖的女人。
此時的鎮上已是人來人往,跟夜裡的S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人群聞聲而來,將客棧團團圍住。
我還沒來得及想這其中的異樣,就見那紅衣女人狀似瘋癲地指著紀昀舟,驚恐地喊叫。
「壞,壞人,要,要強暴我……」
7
紀昀舟這人滿身俠骨,一腔道義。
說他施暴我是一萬個不信的。
陸修衡自然也不信。
他與紀昀舟鬥了那麼多年,看著雖是對立面,但卻足夠了解對方的品行。
但是我們信不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頭的百姓信了。
百姓們不停地叫罵著,甚至有人提著菜刀趕過來。
那模樣恨不得將我們仨生吞活剝了。
「一個瘋子都不放過,簡直是畜生啊。」
「就是,這種人就該活埋了。」
「咱們鎮子從來沒出現過外人,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圍觀百姓議論紛紛。
紅衣女人卻不知從哪弄來一把鏽跡斑斑的菜刀,追著我們三人亂砍。
百姓怕傷著自己,紛紛避讓。
陸修衡暗中聚氣,卻被紀昀舟按住,低聲道:「先讓她追。」
若是江湖中人有朝一日得知傳聞中的三大高手被一個瘋子追得四處亂竄,一定會笑掉大牙吧。
瘋子一路追著我們從鎮子到鎮外。
鎮子外有一處高大的石房,上頭滿是鴿子。
我眼神好,一眼看見最高處那隻特殊的信鴿。
我認得它。
「陸門主,抓住那隻鴿子。」我低聲道。
抓一隻鴿子對於陸修衡而言猶如囊中取物。
隻見他足尖輕點,身影一晃,信鴿已經出現在手中。
信鴿兩眼之間有一點淡淡的殷紅。
這下我確定了。
四個月前,我曾在家門口抓到一隻鴿子。
為了抓它我還摔了一跤,被荊棘刺破了中指。
我傻呵呵地將中指的血珠點在鴿子的兩眼中間,等到血跡完全幹透才放它離開。
當時我還私心想著,自己也有專屬的信鴿了。
現在我才明白,我那是誤打誤撞抓了我假爹的信鴿。
我放掉鴿子繼續逃命。
跑到一處山頭,瘋子才停下大口喘氣。
我和紀昀舟被陸修衡一左一右擰著,雖是省了不少力氣,但也累夠嗆。
陸修衡放下我倆,道:「S了她?」
紀昀舟兩手支著膝蓋,彎著腰喘氣:「別,別……」
陸修衡劍眉倒豎:「她汙蔑你,還要S咱們,紀昀舟,你能不能偶爾放下你的善心?」
紀昀舟順好了氣,揉著心口解釋道:「她是想救咱們,你們看她袖口內側。」
我見紅衣女人已經放下了刀,便走到她身邊,翻起她的袖口仔細打量。
袖口內側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有個小袋,裡頭塞著一張通關文書。
六泉鎮。
我震驚地看向女人:「你是六泉鎮的人?!」
8
女人嘴唇微動,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隻見她神情變得比剛才更加猙獰,撿起菜刀橫在我脖頸。
「壞、壞人……該,該S……」
我求助般地看向紀昀舟,卻看到他微不可查地眨了眨眼。
我明白了。
周圍有人來了。
瘋女人必須得把戲做足了。
演戲嘛,誰不會呢?
我立馬放聲哀嚎:「姐姐,別S我,欺負你的是那個臭男人,不是我。」
「我還年輕,還沒成親,還沒當母親,求求你,放過我吧。」
紅衣女人癲狂大笑:「一,一起的……都該S……」
刀尖割破了我的皮膚,一滴血珠落在生鏽的菜刀上。
我看見陸修衡掌下已是獵獵生風。
突然,喝止聲由遠及近傳來。
我暗中松了口氣。
看來,他們不想我們S得太快。
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半老徐娘,聽別人叫她柳三娘。
柳三娘指著瘋子:「快把刀放下,別傷著姜姑娘了。」
話音剛落,一堆女人從四面八方衝上來。
瘋子似乎嚇著了,愣在原地任由眾人將她按在地上。
陸修衡低聲嘟哝了一句:「怎麼來的全是老弱婦孺?」
我們仨再次被帶回鎮子。
這次我們被帶去了柳三娘的家。
女人們忙前忙後給我們安排吃住。
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湊過來,好奇地問:「你們是從外面來的嗎?」
我點點頭。
小男孩繼續追問:「外面是什麼樣子的?」
我剛要回答,柳三娘走過來揪住小男孩的後領:「讓你別打擾客人,給我滾回屋去。」
柳三娘拖著男孩往側屋走,紀昀舟卻盯著男孩的雙腳發呆。
我和陸修衡一左一右湊近紀昀舟。
紀昀舟解釋道:「你們沒發現這孩子腳上的靴子是官靴樣式,但卻不是本朝的花紋嗎?」
我搖搖頭:「我沒注意。」
陸修衡也搖頭:「我也沒注意。」
紀昀舟一邊給了一個腦蹦子,無奈道:「我曾經抓過一個前朝餘孽,他穿的官靴和這個很像。」
我和陸修衡均在對方眼裡看到了震驚。
前朝已亡國近二十年,怎麼還有人敢大逆不道給孩子做前朝的官靴?
不動聲色地吃完飯,我們三人稱累回房休息了。
途中我偷偷塞給二人一粒藥丸。
這是平叔做的催吐丸,靈溪山的女人們用來減肥用的。
我跟紀昀舟住在後院左右兩個房間,而陸修衡住在正中間最大的一個屋子。
我們各自倒頭裝睡,女人們分批來查看了好幾回,直到子時,才沒再過來。
紀昀舟偷偷溜進我房間。
我本想去叫陸修衡,卻被他阻止。
紀昀舟指了指陸修衡屋子的房檐,我看見上頭似乎掛了不少弩機。
我驚訝道:「她們知道咱們三人中隻有陸門主有武功!」
紀昀舟點頭:「而且今天在山頭時,她無意間叫了姜姑娘,按理說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子,不該知道天下事,更不該如此清楚地知道咱們三人的身份。」
我將鴿子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紀昀舟,復又問道:「咱們要不要趁現在趕緊逃?」
紀昀舟沒回答,支著頭沉思了半柱香的時間。
我也慢慢將所有的疑點梳理了一遍。
假爹,毒瘴,屍山,客棧的陳年血跡,六泉鎮來的瘋子,信鴿,前朝制式官靴,沒有青壯年男性……
「阿離,咱們不能走。」
「這裡也許跟前朝餘孽有關,咱們必須留下來查清楚,還山縫下的數萬S者一個公道。」
「還有,若真是前朝餘孽,那咱們必須得想辦法繳了他,否則將來吃苦的還是百姓。」
我雖害怕,但也懂俠之大義。
我點點頭:「紀莊主,我姜離這次陪你到底,大不了就是一S。隻是如今,僅憑陸門主一人,很難成事。」
紀昀舟苦笑:「不,隻有我們兩個,陸修衡必須離開這裡,出去搬救兵。」
我雙眼瞪得像銅鈴,抽動著嘴角啊了一聲。
我明白紀昀舟的意思,我們需要拖住鎮裡的人,順便查找線索和青壯年男性的去向。
可是,我倆靠什麼拖?我的餛飩和銀針?
我隻是個煮不熟餛飩的假魔尊。
「放心吧,有我在。」紀昀舟看出我的擔憂,他拍拍我的肩膀:「隻是我需要跟陸門主取一粒藥。」
9
次日用晚飯時,我才知道紀昀舟所說的是什麼藥。
七日逍遙丸。
七日內能讓人恢復功力,並且隻高不低。
隻是七日後,若沒有解藥,便會暴斃而亡。
紀昀舟告訴我,七日逍遙丸的解藥正是蛇岉草。
所以要想他活,我們的時間至多隻有四天。
需要預留三天前往浮玉島。
我自告奮勇,借用柳三娘的廚房為大伙做了一頓餛飩,還貼心地給每個人搭配了一份清炒小白菜。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先動筷子。
紀昀舟與陸修衡對視一眼,默契地吃起了小白菜。
眾人見狀,也有樣學樣。
隻是從頭到尾,沒有人敢動餛飩。
看來我黃泉餛飩的招牌挺響。
不過沒關系,藥本來就不在餛飩裡。
而是在清炒小白菜裡。
我們用的是慢性迷藥,藥效會在三個時辰左右發作。
留下三個時辰是為了弄清楚她們不S我們的原因,才好對症下藥。
回房之後,紀昀舟服下七日逍遙丸。
隻用了半柱香時間,天下第一就回來了。
他帶著我悄無聲息地潛入柳三娘的臥房。
柳三娘正跟另一個叫孫大娘的女人說話。
據我們觀察,這倆人似乎是鎮子裡最說得上話的人。
柳三娘:「那個叫姜離的,長得比咱鎮上的姑娘好看多了,配我大兒子正合適,我兒子將來可是要當大將軍的,生的孩子總不能太磕碜。」
孫大娘不服氣地冷哼:「你之前還追著要讓我們家歡兒給你做兒媳婦呢。」
柳三娘:「歡兒不是也看上那個沒武功的紀昀舟了嗎?再說了,紀昀舟的種指定好,將來你孫子搞不好也能成天下第一呢。」
孫大娘:「說得也是。那就等有了種,再將他們S了吧。」
柳三娘:「就是那個姓陸的挺棘手,要不明天給下點藥弄S得了。」
孫大娘:「成,他長得倒是也俊,可惜功夫太高,咱們控制不了。瘋子怎麼辦?還留著她在鎮裡瘋瘋癲癲亂跑嗎?」
柳三娘:「那能咋辦?她可是太子帶回來的,如今太子遠在靈溪山,咱們也不敢擅作主張動她呀。」
靈溪山,太子。
紀昀舟也一臉詫異,看來跟我想到一處去了。
我假爹竟然是太子。
哦不對,應該是前朝太子。
當朝太子還在皇宮呆得好好的呢。
子時三刻,鎮子裡一片S寂。
陸修衡破壞了房內機關。
動靜不小,但無人趕來,想來是藥效已經發作。
他將我和紀昀舟打暈後,拿著紀昀舟的令牌消失在夜色中。
我是被紀昀舟搖醒的。
醒來要做的第一件事原本是捶地哀嚎。
可當我看見從中間屋子走出來的人時,猶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了腳。
陸修衡!
他怎麼沒走?!
10
紀昀舟輕輕捏了捏我的手,說出一個沉悶的字:「哭。」
我毫不猶豫上前扯住陸修衡的耳朵,按照原計劃地哀嚎:「你個天S的,昨晚不是說好了一起逃,為什麼要打我?為什麼不帶我們走?」
不等他回答,我又一把甩開他,赤紅著雙眼指著他道:「我知道了,從一開始你就不是真心想幫我們,你還是惦記著那塊天下第一的牌子對嗎?!」
紀昀舟配合地摸了摸腰間,失望地衝我搖搖頭。
「陸修衡,你不是人,就算你拿了牌子又怎樣?你永遠都不是紀昀舟的對手!」
我發瘋一般向著陸修衡衝過去,被柳三娘和孫大娘拉住。
她們二人對視一眼,眼中少了幾分疑慮。
紀昀舟走過來安慰我:「罷了,總歸大家都沒走成,無論他的目的是什麼,倒也真的救過咱們。」
我假裝伏在紀昀舟肩頭抽泣。
耳邊傳來微弱的風聲,我聽得很清楚。
「餛飩。」
「是啊,他救過我們。罷了……」我噙著眼淚抬頭看向柳三娘:「可以再借一下廚房嗎?我最後給他們做一碗餛飩,就當斷了我們三人之間的恩情,明日起,我們之間橋歸橋,路歸路。」
餛飩端上來的時候,我看見柳三娘衝陸修衡輕輕搖了搖頭。
三人相對而坐,我平靜地開口:「吃吧。」
陸修衡有些猶豫,紀昀舟則端起餛飩慢悠悠地吃起來。
我咽下嘴裡的餛飩問:「怎麼不吃啊陸門主?」
陸修衡捂著肚子搖搖頭:「今日肚子不太舒服,實在沒胃口。」
我起身抬起陸修衡面前的碗,將餛飩倒進了泔水桶。
「沒關系,不想吃就不吃了。」
其實,餛飩裡沒有藥,並且我還特地煮熟了。
真正的陸修衡很清楚黃泉餛飩的由來,他也許會罵我做得難吃,但不會不吃。
紀昀舟便是要我以餛飩試探。
眼前的人,確實不是陸修衡。
真正的陸修衡,昨晚已經順利脫身了。
這落魂鎮,應該有一種易容之法。
我假爹和眼前這個假陸修衡皆是易容之人。
11
紀昀舟找了假陸修衡一次。
當然,不是拆穿他的身份。
而是告訴他我憤怒的原因。
他告訴假陸修衡:「姜離一直心悅於你,所以你如此這般才會寒了她的心。」
假陸修衡信以為真。
笑話,我們仨是生S與共的朋友,哪來的心悅一說?
不過暗戀這種事,除了當事人,沒人能知道,才更方便利用。
我對假陸修衡表現出若即若離的曖昧之意,假陸修衡欣然接受,就連柳三娘也時不時給我們留下獨處的空間。
我大概猜到了,假陸修衡就是柳三娘口中要當大將軍的大兒子。
我開始融入女人圈子,連續兩晚纏著柳三娘等人給我講鎮子裡的家長裡短。
紀昀舟則悄無聲息地溜出去尋人。
但這落魂鎮周圍的山頭多有毒瘴,找起來確實耗費時間。
第三天晚上,我在柳三娘家中見到了瘋女人。
柳三娘正在給她梳頭,嘴上還溫柔地說道:「再過幾天爺就回來了,可不能看見你這模樣。」
「爺這麼疼你,瘋了都不願S你,你呀,就乖乖給爺生個孩子吧。」
我敲門進來正好聽到,附和道:「就是啊姐姐,女人一輩子不就求個一心一意的郎君嗎?」
「若是陸門主肯娶我,我定給他生五六個大胖娃娃。」
我的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說這話一點沒臉紅。
柳三娘聽罷滿意地笑了。
隨即她拉著瘋子坐在桌邊,招呼我也坐下:「阿離,你今天可要好好勸勸你賀敏姐姐。」
我這才知道瘋女人叫賀敏。
我拉過賀敏的手,勸道:「姐姐,這裡挺好的,咱們以後就一起在這裡生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