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裴慕風在我家樓下依依不舍地告別。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見到的周應淮。
他穿著大衣出現在昏黃的路燈下。
身上穿著的羊毛格紋大衣還是我工作後拿第一份工資給他買的。
他看見我們兩手牽在一起，十指相纏，眼神裡的痛楚一閃而過。
他開口，聲音沙啞中帶著輕顫；「洛洛，我的生日禮物呢？」
我茫然了一瞬。
今天確實是周應淮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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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我都會提前三個月準備禮物，在零點零分準時敲響周應淮家的門，捧著禮物和蛋糕出現在他面前。
對著周應淮大喊：「Suprise！生日快樂！」
可今年，我徹徹底底地忘了。
此時是晚上九點。
沒有一個人提醒我，因為所有人都默認我會是第一個送禮物給周應淮的人。
「洛洛，我的禮物呢？」
他問得輕柔，期待我的回答。
「我忘了。」
三個字徹底冷卻了氛圍。
「你從來沒忘過我的生日。」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不可置信地上前走了兩步。
他加重了語氣，咄咄逼人之意明顯。
「是因為和裴慕風在一起你避嫌嗎？
「你一定準備了吧。」
隨即他因為自己說的話松了口氣，輕笑一聲，妄圖戳穿我拙劣的謊言。
而此時裴慕風擋在了我面前。
他插兜，漫不經心地說：「抱歉啊哥們。
「今天約會太開心太累了。
「洛洛真的忘了，一整天都沒提起。
「你太過分了，認識十幾年的哥哥，生日還能忘記。」
他伸手敲了我的腦袋一下，帶著寵溺，順便把我拉進了懷裡。
裴慕風嘴上這麼說，可眉眼間分明帶著得色。
他挑了下眉，玩世不恭地對周應淮笑：「我明天給你買個禮物，當我們兩個送給你的禮物。」
我們，兩個？
我感覺空氣驟然凍結了。
「你算什麼東西？」待人謙和的周應淮第一次在我面前對人冷語相向。
這個人還是他昔日的朋友裴慕風。
「不好意思，我現在算黎洛洛的男朋友。」
裴慕風摟我摟得更緊，低頭在我嘴唇上啄了一口，絲毫不顧周應淮想S人的目光。
我臉色漲紅，不好意思地跟周應淮說：「周應淮，我會再給你補個禮物的，你別朝裴慕風發脾氣了。」
維護之意明顯。
周應淮一怔，眼神裡充滿著迷惑、不解，和隱隱的憤怒。
他不明白我為什麼變了。
曾經我無條件維護他，覺得他是天底下最不可能出錯的人，現在卻站在了其他人這邊。
周應淮轉身走了，腳步不穩，有點踉跄。
裴慕風嘟囔了一下。
「脾氣真不好。
「老婆別理他，再讓我親一下。」
「別，他還沒走遠呢。」我輕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沒事。」
「唔。」
「你別！」
……
12
我和裴慕風交往一年了。
我的朋友圈裡被他佔滿了。
但裴慕風還是很沒有安全感。
他將我圈進懷裡，抵住我的額頭蹭了蹭：「老婆，你不給我個名分，你被人搶走可怎麼辦？」
我笑他像個小孩子，隨口一說：「那你用鑽戒把我拴住啊。」
裴慕風是個行動派，瞞著我去買了戒指。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單膝下跪求婚。
我答應了。
中指被套上屬於我的，獨一無二的鑽戒。
「我要結婚了。」
和親朋好友公布這個好消息的時候。
周應淮手裡的陶瓷杯摔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
他蹲下身去撿。
突然發狠。
手割了個鮮血淋漓。
「你就這麼要結婚了？」
我說：「我很喜歡裴慕風。
「我想和他結婚。」
大家都恭喜我。
隻有包扎完手的周應淮把我堵在了閣樓裡。
他的手臂宛如堅硬的鋼鐵，緊緊桎梏著我，與之相反的是顫抖的聲線：「我錯了，好不好？」
他輕聲道著歉，俯下身要親我。
「你瘋了嗎？」
我掙扎不開，剛要咬在他的小臂上，趕來的裴慕風就一拳砸在周應淮臉上，力道之大，讓周應淮嘴角溢出了一絲血痕。
周應淮反擊得很快，也揮拳打在了裴慕風臉上。
周應淮嘶吼著：「你他媽敢搶我的女人。」
「洛洛什麼時候成你的女人了？」
裴慕風眼神冰冷，像隻蓄勢待發的獅子，肌肉隆起還要再上前，卻被我拉住。
「疼不疼？」
我心疼極了，看著裴慕風受傷的臉，半分眼神都沒分給周應淮。
怕引起長輩注意，我拉著裴慕風要走，卻被周應淮扯住了腕骨，他眼圈通紅，沉聲問道：
「你不是一直隻喜歡我嗎？
「一直很喜歡的人，就這麼輕易就放棄了？」
「是的。」
我直視他透著絕望的眸子，這次坦坦蕩蕩的人輪到了我。
「放棄了，不喜歡了。」
13
周應淮開始瘋狂針對裴慕風剛起步的公司，但裴慕風不是吃素的，一一回擊了過去。
我思考著自己人生的方向，在裴慕風的鼓勵下終於決定辭職，擺脫壓榨自己的人和事，開始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收拾完東西，抱著箱子在公司樓下，等著裴慕風來接我。
周應淮卻出現了。
他看見我手裡的東西，眸光一暗；「你辭職了？什麼時候做的決定？」
「不關你的事。」
我惜字如金，看都不看周應淮一眼。
他輕輕闔上眼，似乎極力忍住內心的酸澀：「你現在連話都不願意和我多說了。」
他低頭看到了被我時時刻刻戴著的訂婚戒指，天之驕子如周應淮，卻屈服了。
「別結婚好嗎？洛洛。」
他近乎哀求地看著我。
「洛洛，回頭看看我好嗎？
「我現在才發現我早就喜歡你了。」
天色更加暗沉，烏雲籠罩著天空，本來就淅淅瀝瀝的小雨變大了，毫不留情砸向地面。
他很快被雨點淋湿了衣衫，眼睫也被打湿了。
我把手中的傘偏向周應淮。
他黯淡無波的眸子閃了閃，但緊接著，我就把手裡的傘柄塞到了他手裡。
「喜歡你的時間太長，可你一直在往前跑，卻很少回頭看我一眼。」
我看向駛來的裴慕風的車，展顏一笑：「但現在，他來接我回家了。」
14
我和裴慕風的婚禮定在情人節。
邀請了所有親朋好友，唯獨不見周應淮。
化妝師給我補妝。
周應淮卻出現在了休息室。
他看起來瘦削蒼白，靜靜站著看我一襲白紗，眼圈泛紅。
裴慕風安撫地摸了摸我肩頭，對周應淮面帶微笑，實際上手背青筋迸起。
「禮物留下吧，鄰居家哥哥的禮物我們是一定會收的。」
二話不說，周應淮被保安請走了。
婚禮上。
我穿著拖地魚尾裙，帶鑽裙擺閃耀如銀河，卻比不上我眼前的人。
在所有人見證下我走向裴慕風。
他掀開我的頭紗，捧起我的臉，對我虔誠一吻。
這便是永遠的誓言。
15
婚後，我生了個粉雕玉琢的女兒。
很愛笑，一笑臉上就會出現兩個淺淺的梨渦，我和裴慕風給她取小名叫笑笑。
周應淮給笑笑送過很多禮物。
無一例外都被裴慕風扔了。
聽別人說周應淮很頹廢。
整天困在房間裡喝很多酒，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公司也被他轉手賣了。
我感覺到驚訝，因為我知道周應淮為了公司付出了多大心血。
但我無暇關心，我成立了自己的攝影工作室，擁有了自己的團隊，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為共同的目標努力。
周應淮徹底淡出了我的視野。
有一天我下班，和裴慕風牽著笑笑出去逛街，笑笑拿著棉花糖吃得開心，突然伸出手一指，嚅嚅地說：「奇怪的叔叔！」
我扭頭一看，看到個匆忙離開熟悉的背影。
周應淮？
周家搬家了，沒人知道他們搬去了哪裡。
他給我最後發了一條信息：【再見，洛洛。】
番外：裴慕風
婚後，裴慕風神秘兮兮地告訴我個秘密。
因為我放在學校論壇上記錄生活的照片，他很想認識我，第一次知道暗戀是什麼感覺。
那時他在隔壁三中讀書，而我在論壇上的昵稱是「小黎同學」。
我們學校進不去，管得嚴。
他當時成績不好, 兩天才措辭出一封情書，拜託打遊戲認識的周應淮送給我。
他回裴慕風：「黎洛洛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你放棄吧。」
「她有喜歡的人嗎？我不會放棄的。」年少輕狂的裴慕風，不知道什麼叫服輸。
「她喜歡我。」可周應淮淡淡四個字讓少年第一次心生退意。
後來他悄悄去見我。
我果然跟在周應淮身後嘰嘰喳喳，眼裡再沒有旁人。
他盯著那封情書看了很久很久, 最後選擇了尊重我的選擇。
失戀受到刺激，裴慕風成績突飛猛進，爬到年級第一，一向叛逆的他聽從父母意見, 出國讀書。
沒想到在國外偶然遇到周應淮, 他驚訝地發現, 周應淮並沒有和我在一起。
得知相親，他放棄了一次重要的合作機會，毅然決然選擇回國，代替了本來要和我相親的林澤。
周應淮看到他的時候很驚訝。
「林澤呢？」
「他急性腸胃炎, 來不了。」
裴慕風臉不紅心不跳地和周應淮撒了個謊。
「你好，我是裴慕風。」
「小黎同學。」
那天, 精心打扮的裴慕風手心沁著薄汗，假裝從容地看向我。
我以為的初見, 其實是他特意爭取來的重逢。
番外：周應淮
吻黎洛洛是一時念起。
那天高考結束, 她和同學去拍合照, 依依不舍地哭得梨花帶雨，眼睛又紅又腫, 像隻小兔子。
我其實沒喝醉，但不知不覺就靠了過去。
柔軟盈潤的嘴唇, 像棉花糖。
就像一場不願醒來的美夢。
但大夢初醒，我松開了她的肩膀，下意識後退一步。
要說前半生最懊悔什麼，也就是那天。
離開的前一晚, 我懷裡抱著和黎洛洛的相冊，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做了個夢。
夢中，我選擇抱緊她，把愛意宣之於口；「我們在一起吧。」
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從戀愛, 求婚，再到結婚。
婚禮上親友見證, 祝福聲滿堂。
我穿著新郎裝, 噙著笑把戒指推進一襲婚紗的她的手指之間。
可這枚戒指像被焊了鐵，我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推不進, 我額頭冒出了薄汗，戴著頭紗的黎洛洛說：
他眉眼含笑看著我，坐在我對面，隔著桌子遙遙相望。
「就我」「可你為什麼不早些對我說呢？」
黎洛洛松開我的手，她毅然決然轉身，提著裙擺奔向裴慕風。
裴慕風對她笑著展開雙臂。
兩人走到了一起。
轉瞬之間, 屬於我和她的一切歡喜, 全部化作煙，碾作塵。
四周趨於黑暗，我被包裹在層層疊疊的孤寂中無法喘息。
驚醒，天花板灰撲撲, 沒有人氣。
原來隻是南柯一夢。
眼淚頹然滑落，滴在木地板上。
再沒有那個對我噓寒問暖，忙前忙後的女孩身影。
我弄丟了黎洛洛。
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