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季凜已經S了。
那個叫裴凜的人才不是他。
9
在加拿大磕磕絆絆讀完書找到工作,已經是五年後的事了。
入職一家外企後,因為留學生的身份,我被派往國內工作。
隻是這次回去,不是我一個人。
我牽著女兒的手,細細囑咐:
「染染,還記得媽媽說的話嗎?遇到姓裴的人要怎麼做?」
「離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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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染奶聲奶氣地回答。
為了防止回國後遇到裴凜,我在加拿大就一直對染染說不要靠近裴家人。
染染很聽話,從來不問為什麼,隻乖巧應下。
我笑著揉了揉女兒毛茸茸的腦袋,誇獎道:「染染真棒。」
染染正得意地晃著小腦袋,忽然眼神一亮,驚喜地朝遠處揮了揮小手:
「白叔叔!我和媽媽在這兒!」
我順著染染的目光望過去,看見周路白一身駝色風衣,儒雅溫和,正笑著向我的方向走來。
「坐這麼長時間飛機,應該累了吧。」
他接過我的行李,遞來一杯咖啡:「住的地方已經幫你安排好了,我帶你過去。」
雖然他沒說,但我也知道,他這幾天為了我的事肯定沒少費心。
我接過咖啡,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周總,房子的事太麻煩你了……」
「這房子我可不是為了你申請的。」
話還沒說完,周路白就打斷了我。
他單手抱起染染,眉眼彎彎,親昵地蹭了蹭染染的額頭,臉上滿是寵溺的笑意:
「房子呀,是送給我們染染的。」
「真的嗎白叔叔?」
染染攬住周路白的脖子,興奮地喊道:
「染染最喜歡白叔叔了!」
手裡的咖啡還是溫熱的,我低頭抿了一口。
——剛好是我喜歡的甜度。
我看著雀躍的女兒和縱容她胡鬧的男人,思緒逐漸飄遠。
10
周路白是我在加拿大的學長,執著追求了我三年。
就算知道我未婚先孕也依舊不肯放棄。
有時候我忙不過來,染染放學都是他去接。
連幼兒園老師都以為我和他是夫妻。
朋友勸我,周路白有顏有錢,又這麼會照顧人,這樣的好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應該趁早拿下。
如果是以前,周路白這樣的男人我一定會捏在手裡,讓他成為我往上爬的翹板。
可午夜夢回時,我總是能看到渾身是血的季凜蜷縮在地上流淚,問我為什麼騙他。
每一次都是痛苦的凌遲。
我沒有辦法再好好愛別人了,周路白這樣好的人,我還是不要去招惹為好。
帶我們參觀好屋子後,周路白就十分有紳士風度地提出離開,讓我和染染先好好休息。
我把他送門口,想了想,主動開口道:
「周總,明天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吧。」
有些事,還是說清楚要好一些。
11
我約的是下午五點,臨時開會卻耽誤了時間。
匆匆打車過去時,又恰好趕上高峰期。
堵車嚴重,隻能下車步行過去。
周路白已經接了染染在餐廳等我,我著急趕路,不小心與一個路過的女人撞到一起。
對方身形不穩,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我顧不得自己,連忙伸手去扶,卻不小心崴到自己的腳。
我輕吸一口涼氣,眼淚差點飆出眼眶。
但好在對方沒有受傷。
我忍著痛,扶女人站穩:「趕路太急,撞到您實在不好意思,您沒事吧?」
女人看起來驚魂未定,她白著臉輕輕搖了搖頭,溫聲道:
「我沒事,謝謝……」
她的話還沒說,自我身後就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
「念清,發生什麼事了?」
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徑直路過我。
我下意識仰頭去看,一瞬間便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反應。
男人側臉冷峻,眉眼深邃,是我想忘卻又忘不掉的那張臉。
我知道與他遲早會重逢。
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裴凜扶著纖弱的女人,皺眉輕輕順著她的背,一副溫柔又妥帖的樣子,完全沒注意到我。
他就站在那裡,而我的慌亂、怯懦就像冰融的春水一樣流向他,使我潰不成軍。
我將顫抖著的手指緊握成拳,低下頭準備轉身離開。
卻忽然被叫住。
「季寧。」男人聲音平淡,「故人再見,不打聲招呼嗎?」
我腳步一頓,僵在原地。
12
咖啡廳外,裴凜親自給臉色還蒼白著的女人打開車門。
「念清,你先和助理去看婚紗,我稍後就到。」
他……要結婚了?
我愣了一愣,猛地抬起眼。
卻看見,裴凜單膝跪在地上,親自為女人系著鞋帶。
男人屈膝跪地的場景讓我想起從前,那個老是黏著我撒嬌的傻子也喜歡給我系鞋帶。
隻是他不比裴凜手穩,總是系得很醜。
鼻子有些發酸,我低下頭,掩住眼底的湿潤。
——我有點想季凜了。
「季寧?」
「嗯?」
我連忙整理好表情抬起頭。
車子已經離開,也一並帶走了裴凜面上的溫柔。
他又恢復了那副淡漠的模樣,沒什麼情緒地說:
「進去吧,我們好好談談。」
我們在落地窗前落座,裴凜叫來服務員給我們上了兩杯咖啡。
此後我們二人就陷入了長久的寂靜中。
不知過了多久,裴凜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你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我的眼睫微微一顫,低聲說:
「該知道的你應該也都已經知道了,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季寧!」
他忽然站起來,攥著我的手腕,怒聲道:
「把我自己丟在醫院裡,沒留下隻字片語就不告而別。」
裴凜的力氣越來越大,到最後甚至有些顫抖。
「這些,你不該和我解釋清楚嗎?」
13
我爸和我繼母都說我天生沒良心。
爺爺奶奶最疼我,可他們去世時,我半滴眼淚都沒掉。
被罵得多了,我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沒良心的人。
當初撿裴凜回家,不是我多善良,隻是因為我要考研沒時間打工賺錢。
他出車禍要錢救命,關我什麼事?
我們兩個本來就沒什麼關系,我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傻子損壞自己的利益?
我一遍遍這樣告訴自己。
可出了醫院後,我還是去銀行把攢的所有學費都轉進了同一張卡裡。
錢不夠,我就挨個給自己朋友打電話借。
我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為一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傻子背上十幾萬的債。
可湊齊的那一刻,我隻慶幸,那個傻子能活下來了。
我想告訴他,我沒有把他自己丟在醫院裡,更沒有放棄他。
可他快要結婚了。
我和他的關系本就名不正言不順,現在再說這些隻會讓情況變得更復雜。
他的未婚妻是無辜的,不該因為我受到傷害。
不如保持沉默,不如就讓他恨我,不如以後再也不見。
這樣對我們誰都好。
14
「裴總,沒什麼好解釋的。」
我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
「我做的所有事你都知道,事實就是這樣,我騙了你,然後又拋棄了你。」
「你想怎麼報復我都……」
「閉嘴!」
裴凜忽然暴怒,抬腳狠狠踹了下桌子。
桌腳與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我看著咖啡杯中的一圈圈漣漪,垂眼保持沉默。
「你還在騙我。」
「小寧。」他喊了我的小名,聲音竟帶了些微微的哽咽,「你在騙我對不對?」
我恍惚中以為自己看見了季凜。
吵架時季凜也總是這樣,紅著眼圈拽著我,不肯讓我走。
可站在我面前的男人姓裴,是有未婚妻的裴凜。
我冷靜下來,站起身,準備結束這場就要失控的談話:
「裴總,我還約了人,失陪了。」
「季寧,你是不是沒有……」
「媽媽!」
裴凜的話被一道清脆的童聲打斷。
我循聲望過去,看見染染正在咖啡廳門口向我招手。
「她叫你什麼?」
裴凜下颌線緊繃,深沉如墨的眸子像是即將卷起狂風暴雨,「季寧,這是你和哪個野男人的孩子!?」
我還沒答話,身穿咖色西裝的周路白就走了進來。他溫和儒雅,臉上還帶著笑:
「裴總,幸會。不巧,鄙人就是您口中的那個野男人。」
沒看臉色陰鬱的裴凜,他牽起我的手,溫聲說:
「不是和朋友敘舊嗎,怎麼這麼久?染染和我都等急了。」
他想牽著我走,可我的另一隻手還在裴凜那裡。
「他說的是真的嗎?」
裴凜SS地盯著我,不肯放開我的手,「我要聽你說。」
我偏過頭沒有看他,隻輕聲說:
「是真的,我和他已經在一起了。」
下一秒,他抓著我的手就陡然松開。
男人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背影決絕,隻是腳步凌亂,連一向筆直的脊背似乎都彎曲了下來。
15
晚上,染染睡著後,我帶著周路白去了一家面館。
堂堂上市公司副總和我坐在生鏽的鐵凳子上吸面,怎麼看都是委屈了人家。
我有些過意不去:
「不好意思啊,今天實在太晚了,改天我再換個地方重新請吧。」
周路白咽下面,滿足地嘆了口氣:
「沒關系,這面味道非常不錯,也算意外之喜了。」
「你喜歡就好。」
我挑著碗裡的面條,猶猶豫豫,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今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周路白對我笑了笑,眨眨眼道:「因為我也沒放在心上。」
他的意思是,他不會因為今天發生的事而以為我答應了他的追求。
不愧是永遠細致紳士的周路白。
他這樣的人,身後不知有多少女生追,卻偏偏非要吊S在我這棵歪脖子樹上。
我想了想,說:
「周總,以後染染還是我自己來接吧。咱們……除了工作上的事,其他時間還是少聯系為好。」
周路白放下筷子,依舊是溫雅的模樣:
「打擾你的正常生活,我很抱歉,以後我會注意。」
「但不巧,過幾天我還需要來找你,恰好是工作上的事。」
話題被他三言兩語挑開,我的注意力徹底被工作兩個字帶走。
17
算得上是行業頭部的林家要為小女兒舉辦生日宴會,大半個圈子裡的人都會赴宴。
我剛回國不久,這是個幫我拓展人脈的絕佳時機。
而周路白的秘書恰好生病,所以就由我作為他的女伴出席宴會。
我答應得幹脆,卻忘了,裴凜的未婚妻就叫林念清。
大廳燈光如晝,我跟著周路白一邊認人一邊敬酒。
直至敬到最後,我舉起酒杯,話卻卡在了喉嚨裡。
男人微低著頭看我,眼眸漆黑,唇角輕扯,嗓音淡漠:
「怎麼到我這兒就愣住了?我裴凜是不配喝周總和周總夫人敬的酒嗎?」
我回過神來,忙道:
「裴總好,幸會,我敬您一杯。」
裴凜漫不經心地舉杯,將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