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碩打開臺燈,盤腿坐在床上,一邊幫霍梟寒抓著傷口,一邊諄諄教誨著。
雖然他隻是連長,但是年紀比霍梟寒大,再加上兩個人一起蹲過戰壕,戰友友誼也是比較深厚的。
霍梟寒隱在昏暗光線中的深雋面容,忽明忽暗,放在膝蓋上的拳頭緊緊的攥著。
“我看那蘇婉妹子對你感覺並不太熱情。這男女之間,要是一直都規規矩矩,老老實實,誰也不越界,連句曖昧的話都不說,永遠都沒有結果的。”
王碩說完又打了一個比方,伸出自己的手,“就跟咱兩這雙手一樣,誰都不主動牽,誰也不主動挨著,那這兩雙手就永遠都不可能有交集。”
“到時候被別人牽走了,那你再想去牽就來不及了。”
霍梟寒垂下眸,眸心幽沉旋轉,唇齒用力地咬合著。
幾乎在王碩說到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氣息驟降,冷如寒冰。
想到車上蘇婉似有察覺的詢問著他的那句話,那麼的清冷,那麼的戒備、提防。
他慢慢啟開薄削的唇,側臉陰鬱,“她會跑。”
“什麼?”王碩一時沒聽白,但是霍梟寒已經關掉臺燈,躺在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九點。
灰撲撲的橄欖綠吉普車就停靠在了距離北平報社樓不遠處的一個路口。
現在正是報社上班時間。
蘇婉並不太想讓報社的人看到,從而引起不必要的議論。
就讓霍梟寒提前一個路口放她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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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霍團長了。”蘇婉拉開車門,快速的走下車,臨關上車門時,又將腦袋探了進來,看著坐在駕駛位置上的男人問道:“霍團長,你今晚回來吃飯嗎?”
霍梟寒眸光瞥向車內後視鏡,就見蘇婉鮮嫩紅唇輕彎,露出兩頰清淺的酒窩,一雙晨曦露珠般水潤透亮的眼睛正澄澈幹淨的看著自己。
輕盈盈的,不摻雜任何的雜質。
“我今天會發稿酬,想給你和霍叔叔,謝阿姨做一頓晚飯。”蘇婉落落大方的表達自己的感謝。
本來是想在新鄉買一些特產帶回去的。
但是誰知道會出現這個意外。
霍梟寒黑眸流轉,心口快速的跳動了一下,但隨即扭過頭面無表情的開口,聲音沉冷,“不清楚。”
“那我多做點兒吧。”蘇婉想了想說道,隨後關上了車門。
抓著挎包帶子就朝報社樓走去。
二樓的出版社,大家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面色擔憂凝重的討論著。
“天啦,陸組長怎麼會出這樣的事兒……”
“那和陸組長一起去的那個臨時翻譯員蘇婉同志怎樣了?”
“蘇婉長著那樣一張狐媚子臉,估計怕是不知道被拖到草叢……那啥啥了吧。”高慧端著搪瓷缸,裡面泡著麥乳精,在一旁說著風涼話,心裡卻是別提有多高興了。
“陸組長都被打成重傷昏迷了,她一個弱女子哪裡能反抗得了那幾個壯漢,恐怕被那幾個人嘗過滋味之後,就被賣到了哪個窮鄉旮旯的地方。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的。”
“高慧你不要胡說八道。”
蔣夢悅一早來上班就聽到新鄉市那邊打來了電話,說陸組長在回北平的路上出了事,身上的錢、票,還有手表都被搶了。
陸總編已經坐著公安局的車趕過去了。
但卻沒有聽到蘇婉的任何消息,這讓蔣夢悅急的直上火,聽到高慧這樣說,恨不得衝上去撕爛高慧的嘴巴。
第87章 陸組長都是被你害的
“這我也不過是根據以往的報道和案例,猜測一下嘛,你至於那麼激動嗎?”高慧插著腰,看著直奔她而來的蔣夢悅,沒有絲毫發怵地道:“我當然也不希望蘇婉同志出事了。”
“可是蘇婉同志年輕,長得漂亮是事實,去到那種閉塞,封閉的鄉鎮,同行的人就隻有陸組長一個人,很容易就被當地一些二流子、土匪給盯上。”
他們在北平最大的報社之一工作,接觸到和聽到的信息和新聞肯定要比一般的人多。
近年來各地發生的流氓事件和刑事犯罪日益嚴重猖獗,就光是他們北平發生的流氓事件都已經有好幾起了。
高慧這些猜測也不全是風涼話,從新鄉市到北平就要走一段很長的山路,這期間誰知道會冒出個什麼人出來。
“尤其人販子最喜歡蘇婉這種腰細屁股大的,能賣一個高價。我丈夫之前就接觸過一個差不多類似的婦女拐賣事件,就蘇婉這種姿色的,被賣到山溝裡給老光棍生孩子那結局都算是好的。”
對於蔣夢悅的盛怒,高慧滿不在乎地瞥了一眼,又繼續道:“就怕被賣到港城的歌舞廳做三陪女。”
“賣到山裡說不定還能找回來,賣到港城,估計連屍體都找不回來。”
反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蘇婉是代替蔣夢悅去的,又不是代替她去的。
陸組長都被搶劫打成重傷昏迷了,蘇婉一個女同志受到的迫害隻會更多,她實話實說又有什麼不對。
“你……給我閉嘴。你就是嫉妒蘇婉翻譯水平比你高,下大暴雨有軍官來接她,你就跟個陰溝裡的老鼠見不得人好。”蔣夢悅越聽越生氣,杏眸怒瞪。
“噔噔噔”的一下衝到高慧的面前,將兩個辮子甩在腦後就要和高慧幹仗。
“幹嘛?你還想動手打我一個孕婦?”高慧挺著自己五個多月的孕肚,再加上周圍還有好幾個同事,根本不帶怕的,昂著頭。
“我還不怕告訴你,那些人估計就是衝著蘇婉去的,現在蘇婉要麼就是被那些攔路土匪給綁走賣了,要麼就是蘇婉在反抗過程中掉下山崖,摔死了,反正蘇婉是出事了,肯定回不來了。”
蔣夢悅氣得臉色漲紅,秀氣的鼻孔一張一縮,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咬牙切齒地就要去撕高慧的嘴。
卻被周圍的同事給攔住了。
蔣夢悅又伸手抓起桌上的搪瓷缸,要把裡面的茶水朝高慧潑去。
“蘇婉?”就在這個時候翻譯組內的一位男同事看著蘇婉穿著幹幹淨淨的衣服,背著綠色挎包走上樓,立即叫了一聲。
緊接著二樓勸架、吃瓜的同事們紛紛一臉詫異地朝蘇婉看去。
“蘇婉,你回來了?你沒事簡直是太好了。”正情緒激動要撕爛高慧臭嘴的蔣夢悅,立刻就跑過去抱住蘇婉,之後就紅著眼尾,急切地檢查蘇婉有沒有受傷。
“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會恨死我自己的。”
畢竟是蘇婉好心代替她去新鄉出差,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她這輩子都會活在愧疚當中的。
“蘇婉,你怎麼回來了?”高慧看到蘇婉竟然好端端的回來了,一臉的奇怪和不可思議。
兩個人明明是一塊兒坐車去的,怎麼陸組長半路出了事,蘇婉卻相安無事地回來了。
“高慧姐不好意思啊,昨晚謝教授擔心我就連夜讓霍團長開車去接我,今早剛將我送到報社門口。我沒出事讓你失望了。”
蘇婉冷冷地看著高慧那一臉驚愕吃癟的表情,精致順滑的長眉輕擰著。
她上到二樓的時候就聽到了高慧和蔣夢悅的吵架聲。
沒有想到昨晚遇到的那些二流子竟然賊心不死,第二天又在回北平的山路上搶劫打傷了陸銳。
當然也可能是另外一批土匪流氓做的。
能在回北平的路上攔路搶劫,就說明就是打算要下死手,謀財害命的。
也不知道陸銳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生命危險。
幾乎可以想象霍梟寒要是昨晚沒來接她的話,她的境遇差不多就會跟高慧嘴裡說的那樣。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覺後背一陣發寒。
“幸好霍團長昨晚去接你去了,不然我真不敢想象你今天跟陸組長回來會發生什麼事。”蔣夢悅緊緊拉著蘇婉的手,心有餘悸地說著。
接著就扭過頭惡狠狠地瞪著高慧,說道:“某些人真應該把嘴巴洗幹淨點兒,給自己以後的兒女積點德,別一天到晚含屎噴糞,詛咒別人,沒準哪天報應就輪到自己身上。”
要不是高慧懷著身孕,她早就兩耳瓜子上去,把她的臭嘴扇爛。
這種人真的一點兒同理心、共情力都沒有。
越是什麼恐慌,惡毒就越是說什麼,最喜歡落井下石。
等哪天事情輪到她頭上,看她還能不能笑出來了。
“呵,蘇婉那你可真是夠不要臉的,才上高中就知道怎麼勾搭男人了,都有一個軍官對象了,也都住到人家家裡去了,還要來吊著陸組長。”
“這誰不知道陸組長是為了你才去的新鄉出差。要不是因為你陸組長會出這樣的事嗎?陸組長重傷昏迷都是被你害的。”
高慧用力的將手上搪瓷缸放到桌上,昂著頭,掐著腰,義憤填膺,正義凜然地指責著蘇婉,“你還在這得意揚揚的炫耀你的軍官對象,要是陸組長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陸總編絕對不會饒過你。”
“放你的狗屁,你也說了是陸組長自己要求的,跟蘇婉有什麼關系?”
眼見著周圍不明真相的出版社同事用異樣,指責的眼光看著蘇婉,蔣夢悅立即扯開嗓門,再次氣勢洶洶的就要找高慧幹仗。
蘇婉卻拉住了蔣夢悅的手臂,清冷的眸子直視著高慧,臉上寫滿了對陸組長的擔心以及對高慧這樣做的不理解,“高慧姐,陸組長現在重傷昏迷,大家都很著急擔心,你要是平時對陸總編和陸組長有什麼意見,你可以提。”
“陸組長作為優秀青年,先進員工,主動積極地為祖國教育事業做貢獻,不辭辛苦地支援新鄉,你卻在這裡故意抹黑、造謠陸組長,把一腔熱血,富有正義感和責任心的陸組長說成是為了一個談情說愛的紈绔子弟,散布他的謠言,你到底是什麼居心?”
“等到陸總編回來,我一定要把這個情況反映給陸總編,看看他知道陸組長都重傷昏迷了,卻還要被報社員工惡意汙蔑,誹謗,會是什麼看法。”
蘇婉說得比高慧還要的義憤填膺、痛心疾首。
她也知道陸銳是為了她才特意去的新鄉。
不僅高慧會這樣想,就是陸總編也肯定會認為都是她的緣故,才導致陸銳重傷昏迷。
她慷慨激昂的一番話,把陸銳的動機一下提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這樣陸總編就算對她有不忿的地方,也不好直接來找她的麻煩。
“你……我沒有。”高慧的臉一下綠成了蛤蟆,氣得胸口一喘一喘地,肚子疼。
本以為自己是十拿九穩了,而且這也是事實,卻沒有想到竟然被蘇婉倒打一耙,偏偏她還無從反駁。
要是反駁了,那就是變相的再說她就是在故意抹黑陸組長的形象,散布陸組長的謠言。
“都幹什麼呢?還嫌不夠亂是嗎?都趕緊回去工作。”繆主任在這個時候提著公文包,急匆匆的從外面走進來,以前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現在都有些凌亂。
狠瞪了一眼高慧。
看到蘇婉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心裡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就把蘇婉叫進了辦公室。
高慧還想上前跟繆主任解釋她對陸總編和陸組長都沒有任何的意見,也更是沒有那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