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時室友拖家帶口來報到。
她哥坐在我床上抽煙，她奶奶在翻我的抽屜，她弟弟往我的外賣裡吐口水……
隻是譴責了他們兩句，她就開始哭。
「我是農村人，想借著上大學帶家裡人來城市見見世面，你不用這麼為難我們吧？」
「你們城裡人是不是特別看不起窮人啊？」
一句話把問題上升到階級矛盾，其他室友也坐不住了。
紛紛開始指責我沒同情心。
我氣笑了，掏出孤兒證，哭得比室友還在襁褓裡的侄女更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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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大家都這麼有愛心。」
「你們知道的，我從小就沒爹沒媽。」
「以後不管是做了什麼……希望你們都好好忍著！」
1
開學我早早到宿舍，把床鋪好了外出買東西。
誰知回來的時候，宿舍烏壓壓坐了一圈人。
老的小的，還抱著一個吃奶的，一群人扯著嗓門聊天，還伴隨著嬰兒的啼哭聲。
吵得像菜市場，一時之間我還以為我走錯門了。
反復確認門上的宿舍號沒錯之後，我擰著眉頭走進宿舍。
我一個孤兒從小到大沒見過親友團搞這麼大陣仗，驚訝之餘，餘光看到我新鋪的床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好幾個男的！
床單上面還有兩個屁股蛋這麼大的明顯的黑印。
一個男的一邊打遊戲，一邊摳鼻子，把鼻屎抹我床上。
我當即變了臉色，那是我新洗好的床單！
正要讓他們走開，一個女孩子走到我面前，笑著打招呼。
「你是程願吧？你好，我叫李小茹，是你的新室友。」
我眼睜睜看著另一個男的光著腳搭在我的枕頭上，把我的小熊玩偶墊在他屁股下面，我的表情倏地裂開，咬牙切齒。
「我不好。」
然而李小茹壓根沒聽我說話，自顧自地介紹起她的家人來。
「我家是農村的，村裡就我一個名牌大學生，狠狠給我爸媽他們掙了面子，這不，趁著我開學，他們就都來送我了，順道在這邊玩一玩。」
「這是我爸媽，這是我奶奶，奶奶旁邊坐的是我二姑奶奶，那個喂奶的是我剛過門的嫂子，就是還沒領證呢，你看我小侄女多可愛，可惜不是男娃，我還是比較喜歡男孩子，不像女孩那麼嬌氣。」
「諾，那是我哥和他兄弟，那個最小的是我弟。」
她介紹的那些家人，仍坐著，輕輕看了我一眼之後，又繼續扯著嗓門聊天，根本沒工夫理我。
我看著那幾個頭頂黃毛的男的隨心所欲躺在我床上，還在床上抽煙吃薯片，渣掉得到處都是，胸口的怒火就要噴湧而出。
李小茹又拉住我，「對了，我看你像京市人，你知不知道學校附近有沒有免費提供外鄉人住的地方，我爸媽他們想在這邊住一段時間。」
「一方面是他們不放心我一個人想陪陪我，一方面好不容易到大城市一趟，想在這邊多玩幾天。」
我嘴角抽搐。
「有啊，人民公園的長椅，大橋底下的橋洞都是免費的，不行就睡大街，早上還有環衛阿姨給你們打掃衛生。」
2
李小茹聽了立即變了臉色，眼淚跟不要錢一樣。
「程願同學，你這是看不起我農村來的嗎，你是在嘲笑我嗎？」
咋滴？還成我欺負人了？
我突然就笑了。
人無語到一定程度，就是會突然笑一下的。
李小茹見我還在笑，扯大了嗓門。
「雖然我是農村的，但是我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和你一樣的大學，你憑什麼看不起人？」
她這麼一喊，剛才還吵鬧如菜市場的宿舍立即安靜下來，隻剩下嬰兒的嘬奶聲還有外放遊戲音。
李小茹的爸媽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
「你幹啥欺負我女兒，你們這些城市人看不起我們鄉巴佬就算了，還看不起我女兒，我女兒高考可是我們那裡的第一名，拿獎學金的！」
「村長都親自上門道賀哩！我看你們也不怎麼有素質嘛！」
男人剛說完，他旁邊的女人忙盯著我說：
「同學，我看你渾身上下穿的好像都是大牌子哩，你家都這麼有錢了，又是我們家小茹的室友，以後一個宿舍肯定有來有往的，都需要對方幫忙的啦。不如你先幫幫我們家吧，就當奉獻愛心了。」
「國家不是提倡，要學習雷鋒，無私奉獻。你一看就是本地人啦，讓我們住你家房子去好不啦，這樣我們能省好大一筆錢咧！」
李小茹贊同地點頭，「對啊程願，我看你也是不缺錢的樣子，隻要你願意讓我爸媽還有我奶他們去你家住，我就原諒你剛才看不起人的行為。」
「我們好歹未來都是要一起合住四年的室友，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會跟你計較的。」
「我想你也不希望被輔導員老師還有同學們知道你欺負室友，看不起我們農村人吧？」
我已經快被這家人神奇的腦回路氣笑好幾回了。
「這才九月份，天不冷，不要一頂一頂往我頭上扣帽子。」
這邊正說著話，床上那個小孩突然暴起，「媽！我餓了！」
然後竄到我身邊，一把奪過我手上的袋子。
「這是什麼，好香，我要吃這個！」
搶過去就直接打開，我目眦欲裂，那是我的晚餐！
一早來到宿舍就在打掃衛生，收拾行李，一時忘了吃飯，餓一天了。
好不容易出去買了晚餐，竟然當著我的面就給搶走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把搶過來，沉沉對李小茹說，「管好你弟弟，今天能搶別人的飯，明天就能搶銀行。」
李小茹臉上如調色盤，嘴硬道：
「他就是一個小孩，你跟小孩計較什麼，還搶銀行，你心眼也太小了，哪有這樣詛咒小孩的，我弟弟聰明得很，以後肯定發大財！」
我懶得跟她爭辯，胃實在燒得難受，無論如何也得先吃飯。
坐到另一邊桌上，無視那一圈虎視眈眈的眼神，準備吃飯。
隻聽「呸」的一聲，一口夾著痰的口水飛到我的飯上。
隨後傳來那個小孩的怪叫，我回過頭，他朝我做鬼臉，「略略略！」
我氣得直接將飯盒拍上扔進垃圾桶，將這個小孩拖進廁所，反鎖。
這熊孩子這時候還敢挑釁我，往我身上吐口水。
我捏住他的後脖頸，直接將頭按到馬桶裡。
惡狠狠道，「喜歡吐口水是吧，來，姐姐教你口水應該往哪裡吐。」
3
那一家人在外面瘋狂拍門咒罵，我面無表情地按著熊孩子。
「怎麼樣，好喝嗎？」
熊孩子哭唧唧地搖頭，我忽然咧著嘴笑，一把將頭按得更深了，又拎起來。
「不好喝你就吐出來呀，你不是喜歡吐口水嗎？」
「我不吐了不吐了，我不要喝了嗚嗚嗚……」
「那不行，什麼時候外面閉嘴了，你就不用喝了。」
這孩子一邊哭一邊喊外邊的人別罵了，誰知他的好家人們正罵得起勁，以為是我在還嘴，這下罵得更起勁了。
於是孩子跟外面對罵起來，夾雜著方言，我聽不太懂。
不過我很有耐心，隔著門等他們一家人「交流」完畢，熊孩子抽噎地望向我。
我勾了勾唇，伸手示意他把頭靠過來，熊孩子立即乖乖將頭低著靠到我手邊，我嫌棄地將手收回去，猛地踩了一下他的腳。
「都快跟姐姐一樣高了，慌什麼？姐姐我又不會吃人。」
熊孩子吃痛尖叫一聲，看著我愈發瑟瑟發抖，往後退了幾步，撞到門上發出一聲巨響。
這孩子營養還是太好了。
李小茹忙喊道，「程願，你對我弟弟做了什麼！你快把他放了，不然我們報警了！」
我挑了挑眉看向熊孩子，「她要報警抓我诶？」
熊孩子立即轉頭大罵，「李小茹，你給我閉嘴！你想害S我嗎！」
熊孩子奶奶在外面鬼哭狼嚎，「你快把我的大孫子放出來！我這麼大一個孫子啊，從小到大沒吃過苦的孫子啊！」
「老天爺啊，你不開眼啊，有人欺負我的乖乖大孫子啊！」
李小茹又在門口叫喚，「程願，我已經叫導員了，你們趕緊出來，不然待會兒導員來了，你就是想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了。」
接著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來，「同學快出來吧，才剛開學，咱們宿舍還是不要鬧得太難看。」
說話的是另一個室友。
喲，這麼快就找到幫手了？
我倒是小看這個李小茹了。
4
我冷笑出聲，朝熊孩子抬了抬下巴，「開門。」
熊孩子猛地點頭，顫顫巍巍地去開門，試了半天才將門打開。
門一打開，老太太就撲了進來想打我，見我閃身，便轉頭去抱住他的乖孫。
李小茹恨恨地看著我，抬著下巴，得意道，「導員說她十分鍾後到。」
我挑了挑眉，勾唇道，「好呀。」
那個喂奶的女人忽然出聲，「老公，我餓了。」
那個李小茹的哥哥等幾個黃毛還躺在我床上打遊戲，我心裡一陣膈應。
隻聽他不耐煩說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娶你回家一點用沒有！」
女人頓時委屈地抽泣起來，男人更不耐煩了，坐了起來，徑直走到垃圾桶旁，將剛才我扔了的飯撿起來擺到女人面前。
「吃吧。」
「這……」
女人臉色難看。
男人瞬間暴跳如雷起來。
「不就是口水嗎？我弟的口水有什麼好嫌棄的，我們還是一家人，有本事以後你別上我家的飯桌吃飯！」
原以為女人不會吃那份飯，隻見她竟乖乖吃起來。
那熊孩子又當場發起瘋來，去搶他嫂子的飯，「這是我的！」。
於是場面又混亂起來。
我真是一言難盡，看向李小茹的眼神越發嫌棄。
李小茹接收到我的眼神，對我更加憎恨，「都怪你，小氣鬼。」
我嘴角抽了抽，這人莫不是有什麼大病？
另一個室友從我出來後，就一直沒發話，被李小茹推了推，就清了清嗓子。
「程願，我是劉雨琴。」
「哦。」
我現在沒心情搭理這些人，一個個跟腦子有病似的。
劉雨琴接著說，「我覺得你做得有點過分，好歹我們都是同學，還是一個宿舍的，你怎麼能把小茹的弟弟拖到廁所裡打呢。」
「我暑假跟小茹聊天，就覺得小茹她還挺可憐的，但她很勵志，能從這麼遠的地方考到京市，一定付出了別人不可想象的努力，我們作為她的室友，應該多包容她，幫助她。」
李小茹聽了感動得幾欲落淚，「琴琴還是你好，不像有些人這麼冷血，我爸媽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請她幫個小忙都不願意。」
「我弟弟還小，不懂事不是很正常，你看她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劉雨琴拍拍李小茹的手，一副你放心我一定站在你這邊的模樣。
兩人差點把彼此感動得落淚。
我嗤笑一聲，懶得搭理她們。
這時警察叔叔敲了敲門，「誰報的警？」
李小茹更得意了，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說，「你看，導員還報警了，你S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