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多想，我的思緒再次被淹沒於岑宴帶來的狂風暴雨裡。
8
我沒想到會這麼快再次遇見秦澤。
這是一場商業宴會，岑宴帶著我出席。
他跟各老板侃侃而談，我在旁邊負責微笑。
這不是一項輕松的工作。
我站了沒多久腰就開始酸了。
這是很久之前陪著秦澤東跑西跑落下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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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宴側頭在我耳邊道：「你去那邊坐著休息一下。」
我點點頭，不動聲色地抽身離開。
可還沒走到那片休息區，我就停下了腳步。
因為我看見了秦澤。
他坐在沙發上，手上端著一杯紅酒，正跟周圍幾個年輕男女說話。
秦澤樣貌出眾，說話談吐這些年也練出來了。
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有個年輕姑娘很大膽，笑著問他：「秦總這麼年輕，有沒有女朋友啊？」
「沒有。」他笑了，微抬手喝了一口紅酒。
然後，就跟不遠處的我對視上了。
那個姑娘還在問：「秦總這麼年輕有為不應該啊？」
秦澤扯了扯嘴角：「剛分手。」
有人起哄：「啊，看來秦總是受了情傷了啊。」
在他們三言兩語中，秦澤說起了他的前女友。
「她啊，把我當成她的全世界，每天早上給我送早飯，半夜冒著大雪出去給我買感冒藥，我在酒吧喝醉了都是她來領我回去……」
「也曾為了我在雨裡等三個小時。」
那幾人面面相覷，然後唏噓，問他怎麼把這麼好的女孩弄丟了。
秦澤笑了笑，抬眸看向我：「是啊，怎麼就弄丟了呢？」
有個女孩問了一句：「秦總不心疼嗎？」
秦澤愣了一下，轉頭看著她。
那女孩似乎也是個富家千金，說話很有條理，也很有攻擊性：「秦總說她給你送早飯，給你買感冒藥，在雨裡等你三個小時，她吃了這麼多苦，但是秦總好像不怎麼心疼啊？」
周圍的人都不說話了。
秦澤的表情有些尷尬。
那姑娘笑了笑：「抱歉，我說話比較直，秦總別介意。」
「隻是剛剛聽秦總說話，總有一股似有若無的得意，讓我覺得有些詫異，如果我的男朋友為了我在雨中等了三個小時，那我肯定心疼S了。」
「所以秦總能弄丟那個女孩也不奇怪。」她觀賞了一下自己的美甲，起身離開：「這個宴會真沒意思，什麼人都能來。」
她這話相當於直接打了秦澤的臉。
秦澤臉色沉了下來。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走過去坐下的。
「江小姐？」有人認出了我：「您先生呢？」
我笑著答：「他在跟朋友聊天。」
「你們在聊什麼？看起來氣氛不錯。」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在想我是從哪看出來這裡氣氛不錯的。
他們也覺得現在氣氛尷尬，迫不及待想轉移話題，於是就把話題轉到了我身上。
「江小姐跟岑先生感情真好。」
「是啊，前幾天我在酒會上遇見岑先生，他話裡話外不離他的太太，真讓人羨慕。」
「江小姐前幾年不在海市，聽說去散心了？」
我點頭：「是，出去撞了個南牆，撞疼了，回來了。」
「哈哈哈哈，江小姐真幽默。」
你一言我一語地闲扯著，秦澤一直沒說話了。
又過了一會兒，岑宴過來了。
他仿佛沒看見秦澤，徑直朝我走過來。
「休息好了嗎？我們回家？」
他朝我伸出手，我自然地將手放入他的掌心，被他牽著離去。
即使我們離開了，我們仍然是那群人的討論中心。
有個消息靈通的人小聲道：「聽說，江小姐不在海市的那幾年沒出國，而且交了個窮小子男朋友，跟父母鬧僵了。」
「啊？」有女生唏噓：「那麼義無反顧地離開，如今又回來，可見是被傷透了心。」
有個剛留學回來的小少爺指著那對璧人離開的背影不解道：「話說，他們是誰啊？」
先前說話那人給他解惑：「江小姐是江氏集團的獨生女，岑先生是未來科技如今的掌舵人，他們去年剛結的婚，雖然是商業聯姻，可看起來感情相當不錯……」
一旁的秦澤愣了一下：「你說江欣是誰？」
9
岑宴拉著我來到車庫，司機已經把車開過來了。
我坐進去時，副駕駛突然轉過來一個年輕女孩的臉。
「嗨！嫂子！」
是剛剛懟了秦澤的姑娘！
「是你！」我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著她：「你是？」
「岑曼。」岑宴從另一邊坐進來，介紹了一下那個姑娘：「我的堂妹，昨天剛回國。」
我連忙跟她問好：「你好。」
岑曼看著我，笑道：「我哥心心念念那麼多年的姑娘，我總算看到了！」
「嫂子真好看！」
我還沒來得及問她上句話是什麼意思，司機就猛地一剎車停了下來。
岑宴下意識伸手護住了我的頭。
司機降下車窗：「你這人不要命啦？」
秦澤攔在車前，看到了坐在後座的我，他快步繞過來：「江欣！你下來，我有事問你！」
我降下車窗看著他。
「你問。」
秦澤粗喘了幾口氣：「她們說，你是江氏集團的獨生女？」
「是。」
他猛地一拳砸在車上：「那你他媽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會有什麼不一樣嗎？」我問他：「如果你知道我是江氏集團的獨生女，是不是就不會百般試探我對你的愛了？是不是就會變得有『安全感』了？」
我嘲諷地扯了扯嘴角：「不見得吧。」
「所以秦澤，你到底在懊惱什麼呢？」
車窗被一點點升上去，我看了秦澤最後一眼。
「如果以後再談戀愛，別瞎試探了，既然不信任就別禍害人家姑娘。」
「走吧。」
車子漸漸駛離，我看見後視鏡裡的秦澤身影頹然。
影子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我們先把岑曼送回了家，她下車時跟我加了個聯系方式。
她一下車，車內的氣氛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岑宴將手心覆在我的手背上。
「累了嗎？」
「還好。」
「累了可以睡一會兒。」
我不太想說話了，便閉著眼睛靠在車窗上。
過了一會兒，一隻溫熱的手掌伸了過來，輕輕託著我的腦袋讓我靠在了肩膀上。
我聽見了一聲極輕的嘆息。
「岑宴。」我慢慢睜開眼睛：「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空氣似乎有一瞬間的凝結。
我感覺到岑宴的身體僵了僵，瞬息之後他就徹底放松下來。
他的聲音很好聽，回應得很肯定：「是。」
「為什麼？」
我一直以為我們隻是商業聯姻下的表面夫妻。
「江欣，我們認識快十七年了。」
我想了想，確實是，小時候上了同一所貴族小學，兩家有一段時間住得很近，就這麼相識了。
但我們也一直沒說過幾句話，後來上了初中便不在一個學校了。
岑宴在我這一直是個別人家的孩子，我爸媽雖不曾打壓我，可我也時常能聽見他們誇贊岑宴。
說他懂禮謙遜，說他聰明有主見。
我跟岑宴的婚事，是岑家主動找上門的。
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可我爸媽對他實在是太過滿意，而我當時也沒有其他想法。
隻覺得，這人不錯，結婚也行。
至於岑宴喜歡我，這個可能性我就沒想過。
岑宴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嗎？」
十幾年前的事，這誰記得？
我沒說話，他笑了笑：「我記得。」
「十七年前，我上學路上差點被人綁架，是你救了我。」
我於腦海深處把這段記憶挖了出來。
恍然：「原來是你。」
10
那時我才十歲。
學校離我家不遠，可我爸媽不放心，還是每天讓保鏢接送我。
畢竟富人家的小孩很容易成為不法分子的目標。
一天放學路上，我遠遠地看見有個小孩被人擄上了一輛面包車，沒有多想便指揮著自家保鏢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好幾公裡開外，我們在一個偏遠巷子把人堵住了。
保鏢再三叮囑我好好待在車上，可我當時不聽話，轉頭就跑下去了。
保鏢跟那伙人纏鬥，而我仗著身量小，打開那輛面包車的後備箱鑽了進去，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男孩解了繩子往外拽。
男孩很瘦，也沒我高，就在我即將把他拽出去的時候，司機一下子蹿了上來。
他看見後排的我們，轉頭伸手來抓。
我嚇了一跳，把男孩使勁一拽，然後張嘴咬在了那人的手腕上。
關鍵時候那男孩的保鏢也過來了, 還帶著警察。
那伙人見狀連忙奔逃。
我跟那男孩坐在路邊，他被嚇得一直沒說話。
而我低頭看著手裡的門牙，也沒說話。
剛剛咬人的時候被人打了一巴掌，本就搖搖欲墜的門牙掉了。
身旁的男孩突然低聲抽泣了起來。
我轉頭看著他, 笨拙地安慰：「你別哭了, 壞人都走了。」
我學習大人平時哄我的樣子：「你別哭了, 我送你一個禮物。」
男孩眼淚巴巴地看著我：「什麼禮物？」
我沒想到他真要，當即也拿不出什麼東西，就腦子一抽把手裡的門牙遞過去了。
「……」
身邊的岑宴笑了：「你那顆門牙我現在還留著呢。」
我：「……」
我捂著頭，臉色漲紅，最後實在忍不住：「你……真牛逼。」
「逗你的。」岑宴話裡的笑意更濃了：「我回家之後就把它用盒子裝起來放在了我家屋頂。」
「聽說那樣，你就能快點長出新牙。」
「我打聽了你的名字和班級, 從那時候起我就注意你了。」
「你跟我認識的那些小姐少爺們不一樣，你能跟普通人做朋友，也能蹲在路邊跟一隻流浪狗玩一下午。」
「你我的婚事，是我主動爭取來的。」
岑宴聲音頓了頓，聲音低了下來：「所以你當初來找我求我解除婚約的時候，我有那麼一瞬間，不想答應你。」
我抿了抿嘴角：「可你還是答應了。」
「是，我答應了，還去做了。」他說：「雙方長輩沒有同意，但不可否認，如果我盡力去做, 我們的婚約已經不作數了。」
出於私心, 他沒有盡力。
「我試圖用婚約來維持著我們之間那淡如白水的緣分。」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心顫了一下。
說不出是個什麼感受，隻覺得酸酸的，澀澀的。
岑宴看著我, 笑了笑：「怎麼？心疼了？」
啊, 原來是這個……
我點點頭：「有點心疼。」
岑宴愣了一下, 半晌沒說話。
我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我之前說的話沒騙你, 我不喜歡秦澤了，以後我跟他沒有一點關系了。」
「我既然跟你結了婚, 以後咱倆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11
岑宴洗澡的時候，岑曼給我發了消息。
【嫂子！】
她很活潑：【以後我哥要是對你不好你來找我，我幫你一起教訓他！】
我笑著回了她一句【好。】
還沒幾秒, 她又發：【不過應該不會，我哥這人面冷心熱，他這麼喜歡你, 怎麼可能會對你不好……】
她仿佛打開了話匣子：【一年前，你當時突然給我哥打電話的時候, 他正在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一聽說你要跟他結婚了, 把我一個人丟在國外就回去了！】
「你們的愛情真的太令人羨慕了！」
「全—」浴室的門被打開。
岑宴從裡面出來。
他看了我一眼：「怎麼還沒休息？」
我放下手機，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在等你。」
他愣了一下，我站起來走過去慢慢抱住了他。
「對不起啊, 讓你等了這麼久。」
岑宴垂眸看著我，眼裡暗流湧動。
頃刻間，他的吻便落了下來。
房間燈光熄滅，隻餘我的手機屏幕忽明忽滅。
岑曼：【嫂子你在聽嗎？】
岑曼：【嫂子你怎麼不理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真不是我哥的僚機，我也沒有收他的大紅包！】
岑曼：【咦？我哥怎麼也不理我，你們到底在幹嗎？】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