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若明在我頭頂低笑:「這次能憋多久?」
我深吸口氣:「您要我憋多久,我就能憋多久。」
傅若明看了眼腕表:「半小時吧。」
他開車門,我上了他的車。
我近乎自暴自棄了。
反正我是情婦出身,天生不如沈洛命好,卻還想過得比她好。貪心不足,就有懲罰。
傅若明和我一起坐在後面,手撐著腮,眯眼看我,唇角一絲似有若無的笑。
我不看他,隨便他把我帶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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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十分鍾,他突然開口:「再忍二十分鍾。」
我看了他一眼,他看著窗外。
又過了十分鍾,他又開口:「再忍十分鍾。」
窗外夜色濃重,幽暗的路燈映出一片密林。
我這才發現,我們走的是高速,已經到了市郊。
我毛骨悚然,不少驚悚片的片段閃入腦海,再看身邊這位,一路笑眯眯的也不怎麼說話,更覺得恐怖。
「你想帶我去哪?」我往後縮了縮。
他看看表:「還有幾分鍾。」
我頭皮都麻了,偷偷摸手機,想要報警。
他笑了,手繞到我身後拿過手機:「不如再等幾分鍾?報假警會被警察叔叔追究的。」
我臉都嚇麻了。
我不想S。
我還沒有揚眉吐氣,沒有報仇。
時間開始變慢,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近乎哀求:「我什麼都可以做,求您別傷害我,我還有心願沒完成。」
傅若明哈哈大笑,示意司機停車。
他率先下了車,朝我招手。
我不想下車,可司機催我下去:「傅總不會把你怎麼樣的,那麼大的身家賠在你身上,你覺得可能嗎?」
我半信半疑,主要也是沒辦法,隻能下車。
傅若明叫我到他身邊,指著面前一片幽暗湖水:「不用憋了。」
我看看周圍,這才發現,我們不知何時來到了傅家老宅附近。
傅家老宅在市郊,老牌的富人區。保安會二十四小時巡邏。
我放下心,緊接著驚嚇後的委屈與後怕山呼海嘯向我襲來。
我憋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把鼻涕一把淚。
眼淚這個東西,要麼流出來那一瞬間,就趕快制止它,不然一旦開閘,便是泄洪,能讓你將曾經歷過的所有委屈加倍哭出來。
我坐在地上嚎啕,姿態十分難看,嘴裡還罵罵咧咧。
我不服,為什麼,憑什麼。
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我爸不要我,為什麼傅凌坤離開我。為什麼我什麼都守不住。
我哭了個稀裡哗啦。
傅若明在我身邊靜靜等著,一直等我哭不動了,才扶我起來,拿紙巾給我擦眼淚鼻涕。
我抽抽噎噎,可心裡的鬱氣一掃而空,有種從來沒有過的痛快。
我疑惑地看著他問:「為什麼?」
傅若明嘴角揚了揚:「想看看你能犟多久。」
我覺得他有病,但我不敢說。
我隻能轉移話題:「這個地方還挺幽靜的。」
傅若明看著湖面,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很適合哭。」
8
我就這麼莫名其妙跟傅若明搭上了茬。
更莫名其妙的是,坊間流傳他是我的男金主,傳得有鼻子有眼。
傳言的好處是,我的事業又順利起來,而我抓緊這難得的平穩期,加快發展。
我想總有一天,我能熬到任何人都扼不住我的咽喉。而我也不需要再靠任何男人的名頭,可以獨自立在頂峰微笑。
但傳言也是有壞處的。
壞處就是,傅凌坤當真了。
他半夜敲響了我的房門,酩酊大醉,逼問我:「你是不是和傅若明好上了?!」
我皺眉,卻仍然把他迎進來,給他煮好醒酒湯,蓋好毯子,讓他休息。
從前我就是這麼照顧他。
可現在再做這些,恍若隔世。
他不錯眼地盯著我,招手讓我過去。
我端著湯走到他身邊,他要我俯身。
我俯下身子,傅凌坤朝我靠了過來,嘴裡低喃:「你到底給我下了什麼蠱?為什麼我忘不了你。」
我心裡莫名悲傷,但還是提醒他:「你有沈洛了。」
他像是被一巴掌打醒,收回了探向我胸口的手,閉上眼睛,不再說話,直到天明。
天亮後,我疑惑地看著傅凌坤。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在這裡留宿。
但這房子都是他送的,我也就由著他。
等到早上七點,傅凌坤才起身要走。
他邊洗漱邊問我:「你和傅若明是不是真的。」
我倚著浴室門笑,眼神貪婪地在他身上流連,卻什麼都不告訴他。
憑什麼他疼著寵著沈洛,而我身為無足輕重的替身,還得跟他報告分手後的私生活。
傅凌坤沒得到答案,冷著臉走了。
臨走時他看了我一眼:「傅若明是狐狸,你玩不過他。」
他猶豫了下:「那天我的建議,你隨時可以考慮。」
我微笑送客:「傅總慢走。」
門「砰」的一聲被甩上。
我垂首,在門後站了許久,然後昂首挺胸,出門去戰鬥。
9
傅若明最近頻頻見我,甚至辦公的時候、應酬的時候,也會讓我陪在一旁。
傳言中,我是他的寵妃,說不定以後就是傅家新的女主人。
如果傅若明在家產之爭中獲勝的話。
連我爸都給我打來電話,我沒接,他厚著臉皮把電話打到我媽手機上。
他已經十多年沒有主動聯系過我們母女了。
我拿過手機,將他號碼拉黑,心裡是從沒有過的爽。
但我不敢把傳言當真。
傅若明到現在連碰都沒碰過我一下。
他腦子好像有病。
我有時候懷疑他在把我當繼承人培養。
我在他的辦公室,就是陪他辦公,像是在跟老師學商戰,時不時他還考考我。
我陪他應酬的時候,他向別人介紹,也要說我是他的小徒弟。觥籌交錯間,教我怎麼談判,怎麼布局。
傅凌坤說傅若明是隻狐狸,他說的沒錯。
但這隻狐狸腦子裡在打什麼算盤,我真的看不透。
我隻知道我成長飛快,比跟傅凌坤暗戳戳偷學時,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有他的教授與庇護,我一日千裡。
我與他的關系,甚至都驚動了傅家老爺子,老爺子發話,要見見我這個勾引完侄子勾引叔叔的狐媚子。
他到現在連沈洛都沒見過。
鬧到這個陣仗,我猜,也許傅若明真的對我有意思,在傅老爺子面前都顯露過?
但下一秒,傅若明一句話就打掉了我的猜測。
他埋頭批文件,頭都不抬,對老爺子派來的助理說:「沒必要見。」
我坐在旁邊,多少感受到一絲尷尬,卻隻能強裝笑顏。
助理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多了一絲鄙夷。
我裝沒看見。
等助理走了,他依舊在批文件。
我卻總覺得心裡有股怒火熊熊燃燒。又不知為何而燒。
連傅凌坤與沈洛和好時,我都沒有這麼生氣。
我知道我不知好歹,可這幾年,他是第一個對我無所覬覦,沒有鄙夷,給我尊重的人。
他養肥了我的膽子,我當場把臉拉了下來。
傅若明批完文件,端起杯喝咖啡,瞥見了我的臉色,愣了一下,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生氣了?」
我扯出一個假笑:「沒有。」
「那你是嘴唇痒?」他饒有興趣地看我。
我松開牙關,放過我的下唇,低下頭不說話。
傅若明起身走了過來,第一次對我做出個尚算親密的舉動。
他摸摸我的頭頂,清冷的聲音帶著笑意:「我說的是你沒必要見他,不是他沒必要見你。」
語氣中的疏離,讓人聽不出來他口中那個「他」,說的是他的親生爸爸。
我多少有些詫異,抬眼看他。
卻第一次發現,他眼眸很深邃,讓人看不清神色。
10
拒絕傅老爺子的助理後,傅家老太太也派人來找我,命令我去見她。
傅若明冷笑一聲,照樣回了一句:「沒必要。」
我覺得奇怪,卻不敢多問。
結果幾天以後,傅凌坤告訴了我答案。
他冷著臉把我攔在了家門口:「楚笑,為什麼要選擇傅若明?」
我攤手:「那你為什麼要選擇沈洛?」
傅凌坤拉著我的胳膊僵了僵。
過了會兒,他冷笑:「你口口聲聲看不起沈洛是私生女,自己還不是選了個私生子?」
他又道:「因為你,傅若明把老爺子和老太太都惹火了,老爺子放話了,傅家繼承權沒私生子的份。」
我僵住了。
傅凌坤捉住我的肩膀:「楚笑,他沒了繼承權,就給不了你什麼了。」
我突然覺得很憤怒,掙扎了一下,沒掙扎開,便抬頭瞪他:「你又能給我什麼?情婦的身份?將來讓我再生個私生子女?你們傅家是都好這口是嗎?」
傅凌坤怔了怔。
他看起來困惑又懊惱:「你以為我想這樣?!你跟著我這一年為什麼要把真實的自己藏起來?為什麼分手了才讓我知道你會下蠱?!」
我是真的氣笑了。
白月光與朱砂痣,可真是男人永遠的困擾。
我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他。
我沒空跟他拉扯,我一心想去看傅若明。
傅凌坤被推得發愣。
他怔怔看我,良久,才低聲道:「我後悔了,還不行嗎?」
我沒顧得管他說什麼,掏出手機找傅若明的號碼。
他又道:「如果你願意回來,我可以反悔。」
我依然不往心裡去,揮手趕他:「傅總還是去忙吧,傅家好大的產業,夠你忙活一陣子的。」
傅凌坤的聲音冷了下來,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楚笑,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我可以把沈洛放......」
「凌坤。」我抬起頭,打斷了他。
剛分手時,我夜夜都夢到他說這句話。
可他為什麼不早說。
為什麼要在我遇到傅若明之後說。
我以為我永遠都不可能忘記傅凌坤。
可偏偏傅若明出現了。
我在他身邊才知道,原來被尊重重視的感覺,讓人上癮。
原來能力日漸強大帶來的安全感,比容貌姣好要多得多。
而現在,我隻想到傅若明身邊告訴他,隻要他願意,我會陪著他。
不管將來是窮是富。
種下善因,他就該得到善果。
我看著傅凌坤,眼眶酸澀。
我得深吸一口氣,才能逼自己把話說出口:「我要去找傅若明了,你也該走了。」
傅凌坤雙眸中有痛苦一閃而過:「我要訂婚了。如果你回來,我可以換人。」
他又上來拉我,我卻閃身躲開:「傅老爺子不喜歡我這種周旋在叔侄間的女人,你跟我訂婚,不怕傅老爺子再取消你的繼承權麼?」
傅凌坤手一僵。
我立在原地朝他笑:「算了吧。那麼龐大的家產,放棄了可惜。我看沈洛和你很適合。」
傅凌坤一向果斷,這是我唯一一次見他猶豫不決。
他甚至跟我說,讓我等等,等他徹底在傅家立穩。
我苦笑,目送他頹喪遠去。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
11
傅凌坤上了車,一陣煙塵後,消失在我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