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喝了很多酒，早就又乏又累，也不管婆婆說什麼，往床上一倒，就鼾聲大作。
我見狀忙退出來。
他們用的床具都是我新換的，既然給他們用了，就隨便吧。
我父母早就安安靜靜地洗漱好回房間了。
我和宋大軍坐到電腦前，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我嘆口氣說：「我承認，我出了個餿主意。」
宋大軍苦笑道：「是我的錯，我就不應該想著一起過年。以後各過各的吧。」
我心裡想，你以為我還敢嗎？
「明天吃過早飯，我就把我爸媽送回去，讓你爸媽再住幾天，他們把年貨都帶來了，回去也沒什麼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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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軍還是挺體貼的。
冷靜下來，我不由得想起當初，我父母是反對我的婚事的。
我和宋大軍是辦公室戀情，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他是考進來的，業務能力強，對我一直體貼有加。
我長得算不上漂亮，如果硬說，也就是氣質好一些。相對比宋大軍一表人材，185 的大個兒，我是有點看臉的。
我把他帶回家後，我父母跟他聊了聊，就找我談話。
「這孩子人是不錯，可是我有點擔心他的原生家庭。」我媽吞吞吐吐地說。
「我跟他結婚，又不是嫁給他家，沒事的，我有分寸。」
我家一向很民主，見我一意孤行，宋大軍又表現得十分出色，最後我父母沒扛住，就安下心來給我辦婚禮。
這時宋大軍又出了一個怪招，他拿了一筆錢給我父母，拜託他們全權操辦我們的婚禮，說我父母有品位，辦出婚禮我喜歡。
但是有一個條件，他們要說這錢是他們出的，千萬不能提宋大軍出錢的事。
不知他們怎麼商量的，反正婚禮辦得我很滿意。公婆像客人一樣出場，也沒起什麼大風波，也就是這件事讓我輕敵了。
現在想來，這錢是宋大軍的私房錢，他肯定是跟他父母說，嶽父家出錢辦婚禮，你們低調點。
公婆本著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想法，知道是我家花錢，就收斂了一下。
讓我錯過了一個看清他們本來面目的機會。
5
心裡有事，遊戲也玩得不痛快。
宋大軍白天也累了，放倒躺椅呼呼大睡。
我起身想拿一聽飲料喝，打開門一腳踩下去，軟軟的，嚇得我魂飛魄散，尖叫一聲，差點暈過去。
這一下所有人都驚動了，連醉醺醺的公公都出來了。
宋大軍反應最快，衝出來把我摟在懷中。
我定睛一看，地上躺著的是婆婆。
我的頭「轟」地一下，第一反應是婆婆生病摔了。
可是她一轱轆從地上爬起來，滿臉不悅地說：「走路不看著點呢！」
這身手又不像是有病。
宋大軍責問一句：「媽，你在這裡幹嗎？」
我這才注意到，地上還放著一個枕頭和一床被子。
「那床太好了，咱睡不習慣，我睡地上就行，不弄髒床單了。」
婆婆委委屈屈地說。
我真的是一口氣堵在胸口。
我媽一向情緒平穩，這次也有點忍不住了，看了一眼公公，笑道：「床單是雙人的，親家公睡了一半，另外一半就睡不得了？」
婆婆被懟得啞口無言，眼珠一轉，又來了精神。
「老頭子不知深淺，我不能像他一樣不懂事。」
這是連我父母都嘲諷上了。
「親家母，大過節的咱就和和氣氣的，讓兒女省心，也是一種懂事。」
我爸話少，但是不怒自威，一句話說出來，婆婆灰溜溜地撿起枕頭和被子進了主臥。
宋大軍臊得頭都抬不起來，一低頭跟進主臥，門關著，他們又是壓低了聲音說話，聽不清。
我媽拉著我進了次臥，我滿心愧疚，本來是怕他們兩個在家過春節太孤單，結果好心辦壞事，現在他們的心情都好不了。
「你這個婆婆，一言難盡。」我媽拉著我的手坐下，嘆口氣。
「行了，看在大軍的面子上，別說了。人沒辦法選擇出身，唉。」我爸阻止她再說下去。
「也是，不在一起住，平時少來往就行。你們有錢上多孝敬他們一些，讓他們的生活過得舒服，他們就不過來攪和了。」
我媽被我爸保護得太好了，說話還帶著天真。
從今天的事我已經看出來了，哪有那麼簡單？
以後隻怕婆媳關系是我們家最重要的一節課了。
尤其是我不能保證，宋大軍以後永遠站在我這邊。畢竟他是從那個家裡出來的，我現在深深後悔沒有聽父母的話。
可是事到如此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現在過春節，雖然我動了離婚的念頭，可是現在不能說，讓父母白白擔心。
我又寬慰他們幾句，這才回書房。
宋大軍冷著臉，背對著門躺在躺椅上，也不知睡沒睡。
我見他不想說話，也沒理他，好好一個大年夜，就被婆婆毀了。
6
第二天在鞭炮聲中醒來，我身上多了一床厚被子，宋大軍不在身邊。
廚房裡熱氣騰騰，我父母早早起來捏了一百個餃子，已經燒好了水，隻等我睡醒就煮。
宋大軍起床就過來幫忙，他們三個聊得輕松歡樂，一掃昨夜的陰霾。
我沒看到公婆，好奇地問宋大軍：「爸媽呢？」
「起床就沒看到，不知道。」
一提他們兩個，宋大軍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先放鞭炮吧。」我爸忙轉移話題。
現在我們之間有了默契，既然公婆不想配合，我們也不必敬著他們，都是相互的，不能一味熱臉貼冷屁股，有些人你哄著她，她還當是怕她。
我們的習慣是放鞭炮，然後再吃餃子。
我和宋大軍拿著一掛萬響鞭炮下了樓。
不想公婆就在不遠處的小廣場站著，瞧見我們出來，婆婆一溜小跑衝過來。
「這一盤子多少響？」婆婆驚得嘴都合不上了。
「一萬響。」
我見宋大軍不回話，隻好替他答。
「乖乖，一次放掉浪費了，拆了吧，拆成十個一千響，我會拆。」說著婆婆上來就拆包裝。
宋大軍一把搶過去。
「你幹什麼呀！放鞭炮是討個彩頭，哪有你這樣的，還拆開放？那我不會買十包一千響的嗎？」
宋大軍不耐煩地說，推開婆婆，把鞭炮鋪在地上。
婆婆嘟囔著不想讓開，我隻好推她走遠點，讓宋大軍點鞭炮。
「我看出來了，你是真不會過日子，我家大軍都讓你帶壞了。」婆婆突然回頭惡狠狠地對我說。
我沒想到她突然變臉，嚇了一跳，這時鞭炮聲響起，驚天動地，我捂著耳朵站在一邊，久久不能平靜。這一刻，我堅定了離婚的決心。
這工夫出來放鞭炮的人越來越多，小廣場上站滿了人。
有一家也是抱了一萬響的鞭炮出來，放在廣場的另一邊，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鞭炮響了一半就停了，啞火了。
婆婆一見，馬上大聲嘲笑道：「這家可完蛋嘍，鞭炮啞火了，這一年不順利，哈哈！」
「媽！你幹嘛呢！嘴真欠！」
宋大軍看清那一家人為首的正是我們集團公司的老總，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忍無可忍，忙訓斥婆婆。
又賠著笑臉，點頭哈腰地給那邊賠禮。
那邊人家都聽到了，嫌晦氣，氣哼哼地冷著臉轉身就走。
這時婆婆眼睛放光，盯著那半段沒響的鞭炮，捅了一下公公，努嘴讓他過去。
「不許去，上樓！萬一炸了怎麼辦？」宋大軍厲聲喝止。
公婆悻悻地跟我們往樓門走。我們出來放鞭炮穿得少，早上有點冷，走著走著就小跑起來。
宋大軍還故意逗我，假意要抓我，我「咯咯」笑著跑在前面。
突然後邊傳來驚天動地的響聲，接著是幾聲慘叫。
我們一驚，回過頭去，隻見公公倒在雪地上，臉上、身上都是血。
7
原來他到底不聽勸告，去撿啞炮了，沒想到剛拿起來，幾個擰到一起的二踢腳炸了，威力很大，他的兩隻手血肉模糊，臉上也有傷。
我們趕緊把他送到醫院。
公公被送進手術室，婆婆一屁股坐到醫院的走廊地上開始號。
「我可憐的老頭子，一輩子為了兒子，沒享過一天的福。」
宋大軍的臉都青了，牙關緊咬。
護士看不下去了，過來訓斥了幾句，讓婆婆閉嘴。
「你不要幹擾手術，再鬧就喊保安了。」
「我老頭子在裡面生S不知，為什麼不讓我哭！」婆婆抹著鼻涕跳起來。
「你這是擾亂公共秩序，裡面又不是隻有你家一個病人，你要是再鬧，我真叫人了！」
護士轉身看向我和宋大軍。
「你們做兒女的，不能說句話，不能管管嗎？就這麼看著。」
我苦笑：「你看我管得了嗎？」
這時隻見宋大軍突然衝過來，拉起婆婆就往外走。
婆婆想掙脫，可是沒有他的力氣大，踉跄著被拖了出去。
公公的右手手掌被炸開了花，多指分離，最後不得已從手腕處截肢。做了三個小時的手術才被送回病房。
婆婆一見又開始號，被宋大軍恐嚇幾次，才委屈地小聲抽嗒著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什麼也不肯做。
宋大軍開始裡外忙，買生活用品，打熱水，看著輸液換藥。
婆婆跟木雕泥塑一般，一動不動。
我把父母送回家，又打包了飯菜送過來，宋大軍心力交瘁，整個人像丟了魂，背都駝了。
「小魚，大軍累了大半天了，晚上你跟我在這裡護理吧。」
婆婆見我送完飯想走，叫住我。她那點小心眼，不用說都知道，就是想折騰我，這一夜估計也不能讓我睡，她躺著指揮就行。
「不用，我在就行，小魚你回去。」宋大軍忙說。
「公公都做手術了，兒媳婦不管不顧地回家躲清闲，那哪兒成啊！」
婆婆一聽就炸了，她本來肚子裡一股邪火，這是要往我身上撒。
「我晚上還要趕個策劃案，我先走了。」
我沒理她，跟宋大軍打個招呼轉身就走。
婆婆情急之下，撲過來拽我，地板太滑了，我一個沒站穩，被拽了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宋大軍嚇了一大跳，忙過來推開婆婆，把我抱起來。
「小魚，你沒事吧！」
「哎呀！我可不活了，兒子為了兒媳婦打老娘！」婆婆本來不至於摔倒，可是見宋大軍抱著我，當時醋意上來了，坐到地上拍腿大哭。
值班護士衝進來，大聲喝止。
「你們要是不能遵守規矩，就轉院！」
婆婆跳起來，還想跟護士吵。
「行，那就辦出院吧，不治了。」宋大軍站起身，冷著臉說。
8
婆婆見宋大軍不像開玩笑，這才害怕了，退回床邊，嘟嘟囔囔，不知說了什麼。
從那天，我幹脆就沒去過醫院，給宋大軍請假，讓他在那裡全天護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