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時，我拉住了想要衝進去救心上人的凌婧，因此斷了一條腿。
後來凌婧和我結婚當天，那個男孩因為毀容跳了樓。
她卻什麼也沒有說，幾十年如一日地帶傷了腿的我做康復。
在我們十周年紀念日時，她把我推到了馬路中間。
轉身離開前問我，
「陳景鑠，你體會到這種孤立無援的感覺了嗎？」
車子碾過我的身體，我才知道，她原來一直這麼恨我。
再一睜眼，重生到房屋倒塌之時，我放開了牽著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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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凌婧，快跑！」
承重牆倒塌時，眼前的凌婧毅然決然地甩開我的手。
我想要朝她撲過去的腳步一頓，隔著重重煙塵望向了她。
前世，我S命地把她拉了回來，用身體替她擋住了砸落下來的牆體，尖銳的石塊砸下來時，極致的刺痛讓我瞬間失智，那時我還以為自己要S了，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伏在他耳邊告訴她。
「凌婧，你要幸福。」
後來我在醫院裡醒來，看到自己隻剩半截的右腿，一時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意識到我此生再也不能繼續我深愛的擊劍時，我崩潰絕望地大哭。
可是凌婧的媽媽來看我，跪在地上求我不要哭，說隻有我不哭了他們才會起身。
那個從來溫柔陽光的女孩束手無措地站在我身邊，用顫抖的手為我拭去眼淚。
「景鑠，我們結婚吧，我照顧你一輩子。」
那一刻，沉甸的愛有一瞬撫平了我內心深不見底的溝壑。
我一直以為凌婧看向我的深邃眼神是被我喚醒的愛意，直至後來車胎碾過我雙腿時，我方才知道那是極致的恨。
「不，我要去救阿言，他還沒出來！」
凌婧尖利的吼聲打斷了我的回憶，她揮舞著雙手，示意我不要靠近她。
我看著他此時尚且年輕稚嫩的臉龐，十年過往仍歷歷在目，我記得她陪我一次次地陪我康復訓練，記得她溫柔堅定地執起我的手，牽著我邁過一道道溝壑。
可我也記得，十周年結婚紀念日時，她把摘掉了假肢的我推到馬路中央，伏在耳邊問我。
「陳景鑠，你記得幾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的阿言，他已經走了十年了，明明他已經答應了我的表白的，明明一切都要好起來的。」
「我要你，也體會一下這種孤立無援的滋味。」
她的聲音是那樣恨，如一把尖刀，狠狠地扎進我的心髒。
疾馳而過的車輪駛過我的雙腿，鮮豔的血染紅了我口袋裡的房產證。
那是我送給凌婧的十周年紀念日驚喜。
「你別過來！」
凌婧轉過身往樓上跑，邊跑邊回頭張望我，她以為我會不顧一切地攔住他。
可這一次，我再也不會了。
2
我被救援隊發現後接上了車。
凌婧和文書言卻不知所蹤，我不知道她有沒有遇到他，有沒有救下她心愛的男孩。
我閉上眼睛，凌婧上一世的話還在我耳邊。
「生S有命富貴在天，你憑什麼覺得自己有資格幹預我的生S，我愛阿言，為他S了我也願意，你憑什麼攔著我？」
可憐我們十年青梅竹馬的情誼，不如文書言與她相識的一個月。
原本積極上進的她，為了他一句話翹掉了一門考試，與所有的獎項全部無緣。
她說，她從未遇到過這樣合她心意的人。
卻不想想這樣完美無缺與她適配的人，是否是可能的。
救援車把我們拉到了醫院做檢查，在那裡，我看到了凌婧的媽媽，她面容憔悴地拉住我的手。
「凌婧呢？」
我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你們不是在一塊兒嗎？你怎麼可以不救她？」
我一時語塞。
上一世凌母起初對我感恩戴德，後來她屢屢拿我的殘疾說事，認為她女兒接納了我是我的福氣，還不止一次地偷偷給女兒介紹過男友。
我幾次發作，她捧著心髒裝病，凌婧就會護在她面前讓我閉嘴。
「她要進去救人，我攔不住他。」
我看著凌母，多餘的話已不想說。
凌婧早年喪父，凌母一人把她拉扯大，眼看著馬上畢業，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我不知道凌母能不能受得了。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不攔她，你一個大男人眼睜睜看著她去S啊？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周圍漸漸有人圍了上來，凌母按著胸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女兒和他談了那麼多年，照顧他那麼久，結果他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了，把我女兒丟在裡面啊！」
她身旁的記者架起攝像機想要拍我，幾個路人也紛紛舉起手機想要記錄一下，我甚至可以想象到這條視頻發到網上，會有多少不明真相的人說我是白眼狼。
可是恰逢此時，一個帶血的擔架從門口抬進來，剛才還癱坐在地上的凌母一個鯉魚打挺撲了上去。
那是渾身是血的凌婧，紗布緊緊捆住她殘缺的手臂，依稀可見大片的血肉模糊。
3
「你瘋了嗎？你為什麼要去救人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以後怎麼活啊！」
她絕望的哭聲響徹整層走廊，凌婧卻蒼白地笑了。
「我救下了阿言，我救下了阿言哥，隻要他平安，我什麼都願意做。」
周圍幾個人臉色紛紛一變。
「阿言？怕不是別的男孩吧？不是說兩個人談了很久嗎？怎麼又出來個阿言？」
「這不是道德綁架嗎？就你女兒的命是命別人的就無所謂？」
眼看輿論風向轉變，凌母也顧不得解釋，她臉色煞白地往後仰倒，嘴裡也不再絮絮叨叨，看來這一次不是裝的。
醫護人員慌張地跑向她們二人，我則轉身走進了對面的檢查室，不再理會。
檢查結果一切正常，我離開醫院時，聽到了凌婧的消息，據說她保住了性命，可惜斷了一條胳膊需要截肢。
這一世命運交替，受傷的人變成了她，救下了愛人的人也變成了她。
以後的路，但願文書言能順利地陪她走完。
我站在 ICU 門外看著閃爍的紅燈，腦海裡浮現出上一世文書言的面孔。
在牆體搖晃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往外跑的時候，文書言抓著手機語氣決絕。
「快說你愛我，否則我就S在這裡。」
「我不跑，薛玥，你不答應我，我就不活了。」
我見過他和那個導演系的學姐分分合合，也聽過他嗤笑著對身邊的哥們兒說：
「凌婧？我隻是和她玩玩，我不來點真的，薛玥哪裡會知道難過？」
所以我想攔住凌婧，我想幫她擺脫命中不該有的劫數，哪怕她與別人暗生情愫，哪怕她為了別人狠狠把我甩開。
可我還是顧惜我們多年情誼，為了無愧於心，想要拉她走出泥潭。
可是既然她義無反顧要跳，那就是正如她所說。
生S有命，富貴在天。
4
再見凌婧，已是一月後了。
她最引以為傲畫畫的右手已經被截斷，右臂隻有堪堪一節，打著繃帶，行動困難。
凌母整個人似乎老了十歲，她嗓子啞了又好，好了又啞，已經發不出什麼聲音了。
我抱了一束花去迎接她出院，平靜地告訴她，我們分手。
凌婧沒有挽留我，因為在她養病期間，文書言來過很多回，他在她面前聲淚俱下地說愛她，說會一輩子和她在一起。
我想這對我們來說都算一個好結局。
凌婧走後，我在她半空的病房久久發愣，這是我上一世曾經住過的地方，那時我以為凌婧可以拯救我，現在才明白，能拯救我的，隻有我自己而已。
餘光看下去，本以為會看到凌婧和文書言兩人恩愛纏綿的情形，卻看到文書言將薛玥摟在懷中，兩人正在望我地熱吻。
手機鈴聲猛然響起，打斷了我的觀望。
拿起來一看，是我媽打來的。
接起電話的工夫，再一低頭，凌婧已走到樓下，文書言旁邊早已沒了薛玥的身影，他抱著一束鮮豔的玫瑰用力把凌婧抱入懷中，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喂，媽。」
我接起電話，眼神卻一刻不離地盯著樓下。
凌婧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她想擁抱文書言，可是缺了一節的手臂格外吃力地想要抬起，卻最終失敗。
「小鑠，你去了哪裡？」
媽媽的聲音在電話裡尤為急促，上一世我斷了腿後她痛不欲生，可是對凌婧，她也始終沒有出言指責。隻是在我們婚後，她有幾次曾私下裡和我說起，說凌婧此人心思深重，她不知道她是否是一個好的選擇。
可凌婧在她面前總是那樣恭順，對我也格外溫柔，我還為此和她吵了幾架，讓她不要胡思亂想。
重生後我方才明白，那是一種直覺，一種因為愛意而產生的直覺。想來如果我能早一些聽進她的話，也許就是另一番結局了。
「別擔心媽，我已經和凌婧道別了。」
我放緩語氣，卻在低頭的一瞬渾身宛如觸電。
不遠處的薛玥正站在花叢之中抬頭仰望，與我對視時，嘴角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她伸出食指貼近唇側，擺出一個「噓」的口型，那眼神中暗含危險，似乎是在警告我不要亂說。
5
其實如文書言這樣的人，桃花旺盛並不令人意外。
就算是放在帥哥雲集的表演系，他也格外出眾惹眼，那一雙狹長深邃的眼仿佛盛滿了星河，看向別人時，有種攝人心魄的魔力。
據說有幾位知名導演早已給文書言遞了本子，但文書言紛紛拒絕，他說，要把自己的處女作留給薛玥。
可惜上一世天不遂人願，他那一張引以為傲的臉在地震中被劃傷，容貌盡毀。
那時凌婧曾撇下術後康復的我，偷偷去探望文書言，可是無一例外地都被拒絕了。
她始終以為文書言是因為毀容不敢見她，以為他是因為我逼著她和我結婚而絕望自盡。
卻不知道文書言跳樓那天，薛玥發了條動態，照片中她執著一個男孩兒的手十指相扣，甜蜜得羨煞旁人。
可憐我失去一條腿後十年艱辛，也始終沒有彌補文書言容顏有損在她心中的遺憾。
她把他的種種苦難全部歸於我，卻不知道對方從始至終沒有把她當一回事。
當年我幾近絕望，現在想來，自己所謂的一片痴心，與凌婧不管不顧的一廂情願又有何不同？
6
返校時，學校已重建了大半。
我們面臨畢業，大家都在投遞簡歷，上一世，凌婧各方面都格外出眾，容貌姣好的她站在人群中，很快吸引了那些 HR 的注意。
可現在的她隻能坐在那些無人問津的小公司面前，用笨拙的左手歪歪扭扭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盡管大部分公司都沒有當面說什麼，但看向凌婧的眼神中，已是同情多於欣賞。
我當年備嘗冷眼的絕望心境，她如今也算飽嘗了。
「景鑠同學，我再最後一個問題，你選擇的崗位是輪椅擊劍的教練，你能講講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面前溫柔和善的女聲輕緩地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