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隻有王麗一人描述王靜萱的情況如何，網友畢竟還會有疑慮，假如有人能以第三人視角觀察一下，自然更是令人安心。

見大家呼聲這麼高，王麗也不好拒絕張路的熱情。

 

她們約定明天上午見面。

 

第二天一早，我開車把張路送到醫院樓下。

 

張路上去之前，和我開了視頻電話。

 

8

 

張路走進王靜萱病房之前，先去護士站打聽了一番情況。

 

「您好，我是 703 的親友，靜萱傷勢嚴重嗎？我們聽到這消息都在急著湊錢，想著能幫上點是一點……她媽也不跟我們說需要多少，我隻能出來打聽打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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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工臉上露出一個微妙的神色，隨後就開始抱怨道：

 

「你是她們家的親屬嗎？麻煩你勸勸這兩人行不行啊，那個女孩天天半夜疼得要S，扯著嗓子大喊大叫，就是不肯用藥，也不讓醫生給她做康復訓練！」

 

「擾民不說，起碼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吧，我之前勸了兩句，結果她媽好兇啊，直接說網友給她們捐款，我能給她們什麼，讓我閉嘴滾！」

 

屏幕前的我，原原本本把整個對話保存了下來。

 

聽到微型耳機裡，我說 OK 的聲音後，張路點點頭，道謝後走進了王靜萱的病房。

 

王麗表現得很熱情，拉著張路的手不住感謝，裝得很像那麼回事。

 

「要不是有你們這些網友的支持，萱萱怎麼能堅持到現在！」

 

王靜萱也盡力支起身體。

 

她這麼長時間堅持不治療，一動，皮開肉綻的傷口上不斷湧出膿血。

 

王靜萱虛弱地點頭。

 

「姐姐，謝謝你願意來看我……」

 

這一幕真是令我大呼惡心，張路也移開視線。

 

「這麼久都愈合不了嗎？反復感染，對身體不好吧。」

 

王麗擺擺手：

 

「誰讓我女兒身體不好，唉，要不是和黎嫣然出了這麼多糟心事，也許……還好各位網友都願意幫助，不然我們不知道怎麼活下去了。」

 

她目光誠懇，要不是剛剛護工的那番話，我都要懷疑究竟是不是我的問題了。

 

張路又簡單問了幾句，告別離開。

 

張路離開後，王麗為了顯示自己不忘恩，不斷在鏡頭前鞠躬。

 

「這世界上終究好人更多，謝謝大家的支持，我和女兒一定會挺過這一關！」

 

見王麗和她的腦殘粉話裡話外又在陰陽怪氣我，我也沒有太客氣，幹脆擺出了護工的錄音。

 

但哪怕是這樣，都還是有「世外高人」這樣評論：

 

【護工又不是醫生，話能當真嗎？再說了，誰知道這個錄音是不是你和別人串通好的！家人們千萬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啊！】

 

這群網友簡直是頑固不化，相當擅長認準S道理就開始教導別人，放在火葬場燒出五斤灰，估計有三斤都是嘴。

 

不過沒關系，我還有一個王牌沒有打出來。

 

王麗不歡迎我，但卻相當歡迎我花錢買的水果和名貴補品，甚至在送張路出門時，還不斷感謝，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珍惜果籃，不辜負網友的情誼。

 

但她不知道的是，張路和我在補品盒子裡，安裝了袖珍竊聽器。

 

9

 

不出意料，當天剛剛下播，王靜萱就開始跟王麗抱怨了。

 

「媽，今天那個S逼醫生和護士又來催我趕緊復健，說什麼他們要為各位網友的愛心負責，這兩人真煩，我怕他們會不小心暴露我們的秘密！」

 

王麗的嗓音尖厲且不耐煩，和她在直播時拼命擠出的溫柔語氣簡直截然不同。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們每天交那麼多醫藥費，不就是為了封他的嘴嗎！又不能讓你重新站起來，那麼上心幹什麼，廢物！」

 

王靜萱也憤憤不平地怒罵：

 

「就是，以為我傻啊，現在康復了，最多隻能當個普通殘疾人，去哪裡都要被別人翻白眼，哪有躺著賺錢好！」

 

王麗哈哈笑起來。

 

「我的寶貝女兒就是聰明，沒錯，咱們忍忍疼，等把這些網友的錢都騙到手，換個房，到新家再拍一段時間的復健視頻，我們下半輩子的生活費都不愁咯。」

 

王靜萱聽了她描繪出的美好景象，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不過啊，媽，這些網友真好騙，隻要賣個可憐，展示一下自己的傷口，我說什麼他們也信，我要是黎嫣然，現在都被說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王麗笑了起來。

 

「要不是這些人傻錢多的胖頭魚，咱們賺一輩子也不會有這麼多的錢，反正都是捐給你的，也沒人說你一定要達到他們的期待才能接受捐款啊。」

 

聽著她們的笑聲，我也笑了。

 

這人真是無恥到了極點，所以人賤，就必定會有天收。

 

我連一點剪輯都沒有做，直接把這完整的錄音全部發布到了網上，不僅貼心地配了字幕，還艾特了那幾個一直在為王靜萱在輿論陣地衝鋒陷陣的昵稱們。

 

配文就是，相信自己的眼睛，還不如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錯，就是在回應之前那條聖母評論，畢竟我相當記仇。

 

這段錄音發出去，網友們毫不意外地憤怒了。

 

隻要想想就能知道，如果有人一直拿你的錢還在不遺餘力地貶低嘲諷你，這樣再不生氣就是腦子有問題。

 

【退錢！請王麗女士無償歸還愛心捐款！】

 

【我要起訴！消費別人的同情心，必須讓她們賠得褲子都不剩！】

 

【黎嫣然這麼長時間被她們誣蔑造謠，黎嫣然也應該獲得賠償！必須嚴懲她們，絕不能姑息這種現象！】

 

挺好，不僅終於看清了事實，還學會了投桃報李，知道為我爭取補償。

 

可見輿論果然是把雙刃劍。

 

網上吵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我又發布了一段視頻。

 

是我之前咨詢過的律師對王麗這種行為的看法，還附有一張獲利數量對應刑罰輕重的表格。

 

捐過款的網友們自發組織到一起，開始統計王麗這段時間收到的捐款數量。

 

這個數字出來，足以讓人驚掉下巴。

 

足足近千萬。

 

10

 

沒過多久，我起訴了。

 

和我一同出席的還有一個捐款網友的代表，她曾經多次幫助王麗一家，結果卻反遭背刺。

 

令人唏噓的是，她的網名就叫胖頭魚。

 

胖頭魚和我把王麗這麼長時間撒謊造謠的證據都擺了出來，再加上律師的據理力爭，最終王麗因詐騙罪獲刑。

 

執行之前，監獄那邊遞來消息，說王麗想要見我。

 

我爸媽勸我不要去，說這樣的女人肯定是憋著壞水，沒準進去前還想再誣陷我一下。

 

我笑著搖搖頭。

 

警方又不是擺設，會面處也是一定會有監控的，我的安全絕對能得到百分百的保障。

 

但更重要的是，我有問題要問王麗。

 

短短幾天，王麗已經不復之前的豐腴婦女模樣，她兩頰凹陷進去，皮膚也粗糙暗沉，整個人顯得老態龍鍾。

 

隔著防彈玻璃看到我，她那雙深深內陷的眼睛才終於散發出一點神採。

 

她急切地撲上來，臉上都已經變了一副神態，十分謙卑可憐。

 

「我賠你錢，你能不能願意和解？萱萱治病還需要一大筆錢，她爸又是個不頂事的，她不能沒有我啊！」

 

這件事我也知道，王靜萱她爸從來都對家裡撒手不管, 哪怕她住院，她爸都沒來看過一眼。

 

可是,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我不為所動，隻是幹脆地向靠背一靠。

 

「為什麼選中我？」

 

王麗渾濁的眼睛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我懶得和她周旋，再次問了一遍：

 

「上一世和這一世，為什麼都選中我？」

 

王麗沉默了。

 

半晌後，她冷冷地笑了。

 

「原來你也重生了, 我就說，你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聰明。」

 

「當然是因為你這個人又笨又呆, 凡事都隻會自己吃虧, 我不害你，別人也會害你。」

 

果然。

 

上一世的時候, 王靜萱是給我打了電話，我這才急匆匆地趕過去的。

 

可是這一世，電話卻是王麗打到了我媽那裡。

 

這隻能證明一件事, 就是王麗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並找好了我這個替罪羊。

 

她為了確保我會到場, 這才把電話打給了我媽。

 

王靜萱跳下來後, 王麗這種愛女如命的人沒有第一時間去看護她，也是因為她知道，按照上一世的發展來看，王靜萱不會有任何問題。

 

但她沒有想到, 我沒有成為那個肉墊，所以王靜萱摔成了雙腿殘疾。

 

我也是在闢謠的過程中, 才發現這個小小的破綻。

 

我慢慢地笑起來。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次是我贏了。」

 

「忘了告訴你，你的老公涉嫌挪用公款, 不久也會進來陪你了。」

 

王麗臉上的肉都在抽搐，她猛地站起身來。

 

「你喪心病狂！你這樣讓靜萱怎麼辦！你們還是不是朋友！」

 

見我沉默著起身, 擺明了不想搭理她, 王麗又變了臉，開始悽悽切切地請求我了：

 

「你和靜萱也關系好過, 就當是為了她, 能不能別讓她爸進來？」

 

我幹脆地出門, 將她的懇求拋在身後。

 

她也實在是太天真了，就算我不匿名舉報王靜萱她爸，他也不會對她們有半點關心，不如直接送他們夫妻倆團聚。

 

而王靜萱。

 

我茫然地起身環視周圍的擺設，發現都和我人生劇變的那天如出一轍。

 

「—沒」雙腿廢了之後, 她又因為交不起住院費，被醫院扔了出來。

 

她在垃圾堆旁邊跟狗搶飯的時候，被一個乞討集團看上了。

 

沒過多久，她又被摘除了眼角膜。

 

我在來監獄之前, 正好在路邊看到了在地上不斷磕頭的她。

 

哦, 我還拍了張照片，託獄警在我走之後給王麗看。

 

我因為這件事處理得相當漂亮，已經被一家營銷公司挖走了。

 

打開新提的車門, 我給我媽發了個短信：

 

「給你和我爸買了出國旅遊機票，快點收拾東西。」

 

沒了煩心的人和事，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