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眨巴著眼,隱約聽出安禹的意思,連忙擺手:
「別別別,學長,我這個脾氣大著呢,不適合你。」
安禹無奈的笑了笑,輕聲道:「我們本就是朋友,好像說從朋友做起也不太合適,那就從好朋友做起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默默的端著茶水,視線飄向外面。
隔著玻璃窗。
我隱約就看到一輛車,特別像我之前開的卡宴,就連貼紙都一樣。
恍惚間。
我的第六感告訴我,那可能是顧續塵,可是轉念一想,他應該還沒有出院……
36.
結束這場尷尬的相親,我隻想快點回家躺屍。
穿過長街。
我回望著那條路上的車,嘆了一口氣,正朝著家裡趕,雨就嘩得下了起來。
我以為自己要一路淋回家,卻不想一隻手撐起了傘,擋在我的上方。
雨霧彌漫在呼吸間。
「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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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續塵臉色蒼白的站在我的面前,將傘傾向我。
我瞥著他身上的病服,不禁怒從心起:「你是不是瘋了?就這樣跑出來?」
說罷。
我拔腿就朝著家的方向跑,沒有打算停留,可是顧續塵卻一路跟著我。
雨越下越大。
像是一副巨大的墨水畫,灰蒙蒙的,卻不敵顧續塵臉上的白凈。
水珠順著下顎滑落。
顧續塵撐著傘,低眸看著我,「這把傘,你留著吧。」
我看著他衣衫都已經濕透了,微微蹙眉:「你打傘回去吧。」
顧續塵垂著眸,不吭聲。
我有些無奈:「你剛做完手術沒多久。別胡鬧。」
顧續塵隻是站在那兒,一言不發,執意要把傘留給我。
我嘆了口氣,淡聲道:
「跟我上樓吧。」
「真的嗎?」
顧續塵抬眸看我,眼底乍現一絲欣喜。
我瞥著他,徑直朝著樓裡走:「假的。」
37.
踏進家門。
顧續塵有些無措的打量著我的房子。
我瞥著他,淡聲道:「嫌小?」
顧續塵看向我,低聲道:「沒有我們的婚房大。」
我:……
我不知該如何開口,當初的我就是在這種小房子裡,從群租到單租,從精打細算的年租到肆無忌憚的月租。
倘若當初我順利進入顧氏,這樣的痛苦,會少一半。
「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鄭重開口。
顧續塵默默的看著我,直接回避這個話題:「我有點冷。」
浴室裡的流水聲不斷。
我看了一眼時間,從櫃底翻出寬大的浴袍,剛準備放到浴室門口,卻發現顧續塵沒有關浴室的門。
我:……
說實話。
我懷疑他是故意的,當初他像防狼一樣防著我,根本不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葉敏——浴袍有嗎?」
顧續塵低聲詢問。
我拿著晾衣桿,將浴袍掛了進去:「水不要碰到傷口。」
「嗯。」
顧續塵乖乖應聲。
我看著越下越大的雨,無奈的關上門窗,將空調打開溫度調高,起身去廚房熬姜湯。
38.
門鈴聲不斷。
我看著鍋上熬煮的姜湯,剛想開口等等,顧續塵已經裹著浴袍去開門。
「誰啊?」
我出聲詢問。
可是門口卻沒有回應,我不禁有些愣,準備看看是誰。
安禹站在門口,手裡提著感冒靈,像是遭受到了打擊,難以置信的看向我,又看向顧續塵。
「學長……」
我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安禹嘴角翕動:「顧總好。」
顧續塵淡淡的瞥著他,笑意不達眼底,周身的氣場壓迫感突然就增強,緩聲道:
「你好。」
安禹勉強的笑著,將感冒靈放在門口的地上,輕聲道:「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兩位,先走了。」
說完。
安禹跑得飛快。
顧續塵站在門口眼神發冷,仿佛直到安禹消失,才轉而看向我,滿不開心的低聲道:
「這個要嗎?」
我抿著唇,走過去將藥拿起,看著他頭上濕漉漉的,直接把門帶上,朝著他道:「臥室,梳妝臺上有吹風機。」
顧續塵瞥著我手裡的藥,盯了好一會兒,又看向我。
「快去吹頭發。」
我出聲提醒。
顧續塵欲言又止,薄唇緊抿成一條線,乖乖去吹頭發了。
或許。
我應該欣慰顧續塵在剛才沒有開口說些什麼,不然安禹極有可能下不來臺。
39.
臥室裡。
清冽的氣息浮動。
我望著溫馨的小窩裡站著一米九的家伙,低聲道:
「過來,把姜湯喝了。」
「噢。」
顧續塵目光灼灼的望著我,現在倒是乖的很,我說什麼,他做什麼,坐在沙發上便端起碗。
眼看著他喝得差不多了,我瞥著他頭上看起來還沒幹,不禁伸手摸了下,有些無力吐槽,拿起一旁的幹毛巾丟給他:
「頭發再擦擦。」
「噢。」
顧續塵隨意的捯飭兩下,就把毛巾放在一旁。
我咬著牙,挺想揍他的,拿起毛巾站在他的身旁,按著他的頭開始擦拭。
結果。
他還挺愜意,低著頭任由我擦。
「葉敏,我今天好開心。」
顧續塵突然出聲。
他的悲喜,我並不想參與,所以並未出聲。
就像是身份扭轉。
嘰嘰喳喳的人,不再是我。
可即使聽不到回應,顧續塵還是不停的說著話,分享著他的所見所聞,可是他的生活很寡淡,講到最後基本都是工作上員工做錯了什麼……
員工 os:我可真謝謝你。
「葉敏。」
顧續塵突然停下,仰頭看向我,抬手扣住我的手腕。
我垂眸看他,一言不發。
四目相對。
顧續塵眼底泛著一絲期盼,小聲道:「你怎麼都不說話……」
我:「說什麼?」
顧續塵微愣,眉頭輕蹙,頗有幾分可憐的意味,悶聲道:「你以前不是經常問我這些嗎?」
我:……
我怔了下,仿佛回到從前自己嘰嘰喳喳的時候,我趴在桌子上看向顧續塵,其實我根本不懂他工作上的事,隻是單純喜歡他和我說話。
哪怕隻是敷衍。
「現在沒興趣了。」
我隨口一回。
顧續塵眼底閃過悲慟,一語雙關:「隻是對這些沒興趣嗎?」
我沒出聲。
顧續塵眼眶泛紅,卻又強忍著,努力擠出一抹笑,「沒關系,我可以說其他的事情。總會說到你感興趣的那一天。」
我:……
我看著他這幅模樣,心中悵然,冷聲道:「不要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
「有意義!」
顧續塵突然提高音量。
「隨便你。」
我瞥著他,把毛巾丟給了他,「你去睡床,早點睡吧,我明天送你回去。」
我背過身對著他,本想眼不見心不煩,可還是看到鏡子裡的他,落寞的坐在沙發上,無助的看向我,神色一寸寸的黯淡。
40.
夜裡瓢潑大雨。
我看著浴室裡已經洗幹凈的病服,默默關上浴室的門,看著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的顧續塵,隻能回到自己的床上。
雨夜總是帶著喧囂卻又寧靜的意味。
「葉敏……」
我閉著眼,窩在被子裡。
顧續塵慢慢走來,蹲在床邊,微涼的手輕撫著我的臉。
我攥著被子,不想做出任何的回應。
下一秒。
他握著我的手,小心翼翼的輕吻著我的手背,低聲道:
「別趕我走……」
「我在醫院的時候,每天都在等,等著你什麼時候,來看看我,可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我才發現,你不要我了……」
「我隻是想見見你。」
像是難受到了骨子裡,顧續塵的聲音帶著哭腔:「原來,被忽視是這種感覺……對不起。」
我喉間酸澀,卻隻能強忍,那種呼之欲出的窒悶,無法言喻。
我從不否認我心裡有顧續塵。
我可以原諒他的冷漠、高傲、毒舌、甚至是不屑一顧。
可是。
名單的事,事關前途。
我無法翻篇,無法原諒,無法啟齒。
我這一生,可以沒有感情,但是不能因為感情,委屈自己,吞下難咽的刺。
41.
第二天。
我通知閨蜜,帶走顧續塵,可他卻面如死灰,一直站在樓下仰視著我。
手機嗡嗡作響。
我垂眸,頓了幾秒,點下接聽鍵。
「再見。」
顧續塵壓低了聲,強忍著難過。
我保持著冷漠,清楚這是最後的道別,深吸了一口氣,緩聲道:「再見。」
再也不見。
電話掛斷的那一刻。
這棟樓的高度。
好像無法凌駕內心的慟哭,甚至是距離的一寸寸拉長,我總是會恍惚間覺得,他沒走。
42.
兩周後。
顧續塵出院的事,上了新聞頭條,畫面裡的他眼神黯淡,卻仍舊被不少人抓拍特寫,投放在網上成為熱點。
不到一天,就被顧氏清除的幹幹凈凈,不容任何人看到掌權人的「醜態」。
「誒,他出院了,你要不要來看看?」
閨蜜一通電話打來。
「不了。」
我低聲拒絕:「不了,我和他已經斷得一幹二凈,沒有必要再有聯系了。」
閨蜜嘆氣:「你真的舍得嗎?我告訴你啊,他們公司有個女的,叫汪璇,天天朝你們那婚房跑……」
我沒有作聲。
「還有件事。」
閨蜜忍不住道:「譚白背叛了公司,趁著阿塵住院,和外人勾搭在一起,讓公司流失了不少客戶,阿塵現在真的已經焦頭爛額了。」
「什麼?」
我腦子一嗡,詫異的出聲:
「譚白?他不是顧續塵的貼身助理嗎?」
「狗屁貼身助理,就是個白眼狼!」
閨蜜嘆著氣,哼聲道:「兜售公司的實習名額,挪用了公款。現在還倒打一耙,老子真的要氣死了!恨不得宰了他!」
像是觸及到某一個記憶點。
我想起自己第一次認出譚白,他沖著我搖頭,示意不要說出互相認識的事情。
可是……
我當時卻以為他是怕顧續塵吃醋!
莫名的。
我有些混亂,突然很需要一個迫切的答案:
「查到他兜售了哪些人的名額嗎?」
閨蜜嘆著氣:「現在沒有展開查,怕一些走後門的老員工知道,到時候人心惶惶。」
我:……
譚白在和誰勾結?
我盤查著顧氏所有的競爭公司,不斷的縮小範圍,當終止於安禹兩個字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了。
無形之中。
我意識到,我的版權,可能要打水漂了,那是我整個青春時代的畫集。
43.
商場上的鬥爭,我不懂,可是我自己的利益會有什麼損失,我很清楚。
整整三個月。
沒有任何媒體報道這件事,一切都仿佛暗流湧動,然而時間一到,譚白入獄,汪璇、安禹被扣押的消息便迅速傳來。
「那個汪璇,天天求我姑姑,都沒用~」
閨蜜喜不自勝,看到上菜了,當即給我擺好菜碟:「寶~」
我拿著手機,憂心忡忡自己的出版事宜,不管看什麼都沒心情,隨手劃掉了新聞。
「寶。」
閨蜜慢吞吞的拿出一份文件。
我有點懵,隨手打開,看著清晰的版權文件,不禁錯愕的看向她:「你哪裡搞的?」
閨蜜:「某人搞的,不是我搞的。怕你不高興,他沒來。」
說完。
閨蜜聳聳肩,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色。
我:……
我抿著唇,想來那天已經和顧續塵訣別,默默的翻著文件。
然而。
翻到最後一頁。
我看到了一封 offer,裡面附帶著譚白手寫的信,向所有被他耽誤的人道歉。
那一瞬間。
我有些恍惚,拿起那封信,卻看到一張卡片掉落。
【葉女士,如果當初您進入顧氏集團,您一定會成為公司裡最優秀的設計師。】
落款:顧續塵。
是敬語,是顧續塵的字。
我低頭看著,仿佛看到多年前拿著手機泣不成聲的自己,等的不就是這樣一份認可。
這比任何一個名牌包,都有價值。
是我青春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