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凌奈醒了。
過了幾分鍾，凌奈的床位發出輕微的聲響。
隨即，床簾被拉開，露出凌奈那張白皙嬌俏的臉。
我朝她晃了晃手機屏幕上的二維碼。
「同學，你醒啦，都是一個宿舍的，我們加個微信吧！」
凌奈的眼神中透著煩，精致到指甲蓋的手拿起手機，對準我的手機屏幕掃碼。
下一秒，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窘迫。
我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同學，你加我了嗎？我怎麼還沒有收到你的好友申請呢？」
凌奈的臉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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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硬著頭皮加回我的好友。
我看著她，故作驚訝：「咦，好大的緣分，原來我們已經加過好友啦！」
方依玲好奇地看向我的手機屏幕。
房瑩瑩也掀開了床簾。
凌奈轉移了話題：「我餓了，想吃西餐，我請客，你們一起嗎？」
房瑩瑩是第一個響應的。
「哇，我去我去，我剛好餓了，謝謝大小姐。」
房瑩瑩爬下床開始化妝。
方依玲有些猶豫：「要不，我們還是 AA 吧？」
房瑩瑩翻了個白眼，扒拉開眼皮，戴上隱形眼鏡。
「假清高，凌大小姐是缺你這仨瓜倆棗的人嗎？」
方依玲有些窘迫。
她抓著手機，看向我，似乎在詢問我的想法。
我笑著搖頭：「我不去。」
方依玲找到了組織，連說話都硬氣了：「綺綺不去，那我也不去了，你們吃得開心呀！」
凌奈輕哼了一聲：「不去算了。」
她走下樓梯，隨手把礦泉水瓶子丟進垃圾桶。
坐下補了個妝，拎著包，趾高氣揚地離開了。
房瑩瑩見她走了，連口紅都沒來得及塗，便跟了上去，親昵地摟著凌奈的手臂。
方依玲明顯地松了口氣。
她聳聳肩，無奈地說：「我家庭條件一般，大小姐隨隨便便送出手的禮物都是上千的香水，我沒敢收，可又擔心不收，人家覺得我高冷不合群，哎，先不和你聊了，我還有衣服沒洗呢！」
我的視線落在凌奈的床上。
她的枕頭上有她的頭發。
方依玲已經走到了陽臺。
我火速揪起那兩根頭發放到事先準備好的密封袋裡。
B險起見，我又撿起凌奈剛剛丟進垃圾桶裡的礦泉水瓶。
6
我上網查了。
司法親子鑑定的辦理流程比較嚴謹，且花費大。
普通的個人親子鑑定花費要兩千五。
一周左右出結果，加急得加錢。
從為數不多的大學生活費裡拿出兩千五，已經是我的底線了。
於我而言，我想要的是一個結果。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說實在的，當我發現我和大小姐撞爸以後。
我心裡是竊喜的。
可等我冷靜下來。
我的心裡反倒沒譜。
我擔心一切都是我窮瘋了的臆想。
我告訴自己，不管結果如何，我都得過好眼前的生活。
這筆鑑定費將是我除學費外最大的一筆支出，我必須賺錢填補這個窟窿。
隻有真正窮過，才知道錢有多重要。
錢能解決 99% 的煩惱，這話屬實沒毛病。
我正想著如何接近周士鈞。
打開微信，正巧看到置頂的兼職群跳出一條消息。
【凌氏集團晚宴，招聘禮儀迎賓，日薪 300，包餐，有專車接送。】
我看了一眼時間。
明晚五點。
不過我沒有報名兼職，而是提前踩點，躲在暗處，窺視著即將到場的周士鈞。
說實話，我很矛盾。
我既擔心他不認識我，又怕他認出我。
我索性用拼夕夕幾塊錢買的修容粉把臉抹黑，再戴上口罩。
不知為何，明明期待了那麼久。
可當我見到活生生的周士鈞時，竟覺得有些煩。
視線落在凌奈身上的時候，我覺得更煩了。
我拉好口罩，衝了過去，跳起來，一巴掌拍在周士鈞的腦門上。
我破口大罵：「就你踏馬欺負我奶還不負責是吧？」
周士鈞蒙了。
周圍的人全都傻眼了。
我又仔細看了周士鈞一眼，佯裝認錯了人，彎腰道歉的時候順手把薅下來的頭發塞進口袋。
「抱一絲，抱一絲，我認錯人了。」
趁著他們沒反應過來，我撒丫子飛奔。
放好洗手間的暫停使用提示牌。
我閃身躲進廁所隔間，用提前準備好的卸妝湿巾擦去臉上的修容粉，又換上酒店的保潔服。
幾分鍾後，我推著保潔車，大搖大擺地從酒店安保的身邊走過。
「叮」的一聲。
電梯門開了。
就在我即將走進電梯的時候。
突然有人在身後叫我的名字。
「你是凌綺？」
7
房瑩瑩帶著一臉得意的笑，緩緩逼近我，一字一句精準地刺向我心窩。
「凌綺，你的業務倒是挺廣的，昨天擺攤賣紙巾，今天又在這裡當保潔……你一天能賺好多錢吧？不過你賺的錢夠不夠我們大小姐吃一口甜點呢。」
凌奈就站在離我不遠處的地方，身姿挺拔，眼神中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高傲感。
我低頭的時候，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當狗腿子很光榮嗎？
再抬頭時，我輕輕地吸了吸鼻子，眼眶裡適時地泛起一層薄薄的水霧。
我夾著嗓子，發出一絲細微的顫音：「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在這裡遇到你，讓你看到我最難堪的一面，我真的很抱歉。」
我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偷偷觀察周圍人的反應。
「瑩瑩同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一個拼命想要靠自己的勞動，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的卑微老鼠，我知道你不喜歡貧窮的我，我保證以後看見你都繞著走，絕不礙你的眼。」
我故意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事實上，我一滴眼淚都沒有。
我就要營造出一種「我堅強，我不息，被欺負了也隻會道歉的可憐蟲形象」。
出席這場晚宴的大都是一些成功的精英人士，抑或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他們自詡是高人一等的高素質人士，自然見不得弱勢群體被欺負，被霸凌。
於是他們對著房瑩瑩說教。
「原來你們還是同學啊，同學之間理應互相幫助，更何況職業不分貴賤，怎麼能因同學兼職做保潔就羞辱同學呢？」
房瑩瑩哪裡見過這種大場面，紅著臉焦急地向凌奈尋求幫助。
「奈奈，你快說句話啊！我沒有欺負她，我隻是察覺到你討厭她，我才……」
「別說了！」
凌奈急匆匆地打斷房瑩瑩的話。
「叔叔阿姨們說得沒錯，職業不分貴賤，靠自己的勞動活下去也不丟人。」
她的眼刀刺向房瑩瑩，不帶感情地開口：「你馬上向她道歉。」
房瑩瑩的臉色瞬間煞白，眼神中閃爍著屈辱的光芒。
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我……我向你道歉，我不應該羞辱你，請你原諒我的口不擇言。」
「收到！」
我靠近她，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她說：「但是，你的道歉我不接受哦！」
房瑩瑩愣了幾秒，又惡狠狠地瞪我：「凌綺，你別太過分了！」
我步履倉皇，往後退了幾步後順勢坐在地上，仰著頭委屈巴巴地看著她。
「同學，對不起，對不起，我這樣的人不配得到你的道歉……」
我的餘光看到人群中讓出一條道。
周士鈞的身影再次出現。
我腦子裡亂成一團，四肢完全不受控制地拿起垃圾簍，反手蓋在房瑩瑩的腦袋上。
垃圾桶裡是剛從洗手間裡收拾出來的沒來得及處理的衛生紙。
這會兒猶如花瓣一般散落在房瑩瑩的腳邊。
周圍的人自覺地往後退。
周士鈞被攔在了人群後方。
房瑩瑩的尖叫聲響徹大廳。
「啊啊啊啊！凌綺你！怎麼敢！」
我铆足了勁，用自己的嗓音蓋過她的尖叫。
「這保潔我不當了，莫欺少女窮，下次見面，我不再是沒出息的我，而是更沒出息的我。」
我一把扯下保潔圍裙，丟在地上。
在眾人復雜的目光中，我倉皇而逃。
爸了個根的。
原來高喊「莫欺少年窮」的戲碼這麼爽。
這幾千年來，還真是讓他們爽到了呢！
8
離開酒店。
我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把從周士鈞頭上薅下來帶有毛囊的頭發裝進密封袋裡。
我把自己的頭發和血液樣本，以及周士鈞、凌奈的毛發樣本一起送去了鑑定機構。
回到宿舍的時候。
宿舍空無一人。
我這才想起今天是周五。
我也沒打算留校，隨便整理了下行李，出校門掃了輛小黃車回家。
做了兩天兼職，怒賺三百塊。
我給自己買了個加雞蛋的煎餅果子。
回到宿舍，我發現自己的行李都被丟在宿舍門口。
衣服有被踩踏的痕跡，墊被、竹席和空調被上有明顯的尿印和腥臭的氣味。
隔壁宿舍剛好有人走出來。
她捂著鼻子，嫌棄地開口：「這東西周五晚上就丟在這裡，後面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流浪貓狗，還在上面撒尿。」
我推門進去時，房瑩瑩的床位發出輕微的嘎吱聲，床簾也在微微晃動。
我走過去，一把扯下她的床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的行李是你丟的吧？」
房瑩瑩嗤笑一聲：「同學，你有證據證明是我幹的嗎？如果有，請拿出來，如果沒有，那你就是汙蔑，是誹謗，冤枉同學可是霸凌行為哦！」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得對，冤枉同學確實是霸凌行為。」
我轉身的時候，看了一眼凌奈的床位。
她沒在。
我走出宿舍，拿出手機對著門口的行李拍了照，尤其是帶有尿印的被子。
隨即在學校的表白牆裡發了一條投票帖。
【懸賞尿被嫌疑貓。】
【牆牆，我的被子被尿了，據熱心群眾提供的線索，初步斷定是貓學長、貓學姐所為。嫌疑貓目前鎖定在「不鳥你」、「玉米」、「小面包」和「甜豆包」身上。國有國法，校有校規，我的舍友嚴肅表明，這是校園霸凌，還請廣大清湯大老爺們為我主持公道。】
很快有人評論。
【哈哈哈，在牆牆這裡，你甚至可以看到有人舉報貓校園霸凌的。】
【貓學長一覺醒來：喵的天塌了啊！】
【清湯大老爺，這一定不是我玉米學長幹的，玉米學長昨天在我們寢室鬼混呢，我和我的舍友都可以作證。】
【甜豆包：不是我，我昨天在 D 棟 818 吃罐罐——幹飯.jpg】
【小面包：也不是我，我昨天被一根貓條騙去嘎了蛋子——小貓舉蛋蛋.jpg】
【不鳥你學長，你快說句話啊！你快說不是你尿的，小小學妹快碎掉了。】
【帖主，你是不是被舍友欺負了啊？我們學校的貓學長高冷得很，除非你主動邀請，要不然它們絕對不會進你宿舍的，更別說尿你的被子。】
【是這位學長嗎？我昨天半夜看到有個女生一路拿著貓條誘騙學長。】
【你這一說，我也記起來了，我昨天去洗衣房拿床單的時候確實看到貓學長進了我們 A 棟，應該是往三樓去了，我覺得好玩，還拍了照片。照片.jpg】
評論區不停地有學生曬出自己見到貓學長「不鳥你」時拍下的照片。
其中就有一張照片中，清晰地拍下了房瑩瑩的臉。
人生或許沒有觀眾，但可能全是監控。
很快，有人認出了她。
【這不是藝術系的房瑩瑩嗎？】
就在這時，我收到一條視頻。
拍攝的角度應該是從側對面寢室的門縫裡拍的。
視頻裡，房瑩瑩把手裡拖著的東西丟到門口。
另一個身穿高定的身影，不停地踩踏著宿舍門口的行李。
這個身影，我熟悉得很。
我剛保存好視頻，便發現我發的懸賞帖被刪了，連同賬號都被永久封禁。
我被權限封禁並刪帖的事，很快被看過帖子的人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