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就瘦，垂著頭一言不發的樣子，嶙峋的骨架，像極了被拋棄後站在雨裡的小動物。
秦瓊心裡頓感不是滋味。
夏芷柔怕事情有變，提前敲定道：“哥哥已經同意了。”
秦瓊：“昭昭，你同意了？”
指甲陷入掌心，傳來一種鈍感的痛。
秦瓊是在問她的想法嗎？真心的，還是隻是走個好看的過場？
夏芷柔如果真的是在這裡長大的，這裡之前一直都是她的房間。秦瓊又會站在誰的那一邊呢？
大人都喜歡懂事的小孩，現在的生活已經是過去想都不敢想的了，她應該懂事一點的。
唇瓣因為抿地時間太長太緊發白，再分開的時候扯出一絲不清不楚的痛。
她努力讓自己的嘴角揚起了一個角度，嗓子發出一個幹澀的音：“好。”
秦瓊握住她的手，摸到一片冰涼。
她的手是暖的，像是通過碰觸傳達底氣。秦昭有片刻失神。
“好什麼好？”秦瓊的聲音不大，甚至最後一個字因為說不下去都失了音。
秦昭睫毛顫了顫，抬眼看著她，湿漉漉的，破碎的又帶著不易探尋的期冀。
秦瓊心裡軟得不像話，她抑制著情緒：“這就是你家，這就是你房間，你還想搬去哪？”
“舅媽，沒有讓她搬走，就是換房間。”夏芷柔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小題大做，討厭死了，“哥哥都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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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瓊心裡堵了一口氣：“哥哥同意了？”
她轉頭看林時：“林時你同意了？”
秦瓊很少這麼正式地喊他大名，一旦這麼喊，他就知道完蛋了，他媽是真生氣了。
“媽——”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昭昭自己的房間為什麼需要你同意？你就是這樣，這樣欺負你弟弟的！”秦瓊一字一句，詰問道，“這個家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今天敢讓昭昭搬走，明天你是不是也要把我趕走？”
“怎麼可能。”林時當即反駁道，對上秦瓊發紅的眼睛，聲音頓時軟了下來，“沒人逼她換。隻是問問她同不同意，她不同意不換就好啦。”
夏芷柔聽著林時的話嘴都快氣歪了，提醒道：“她同意了。”
見林時倒戈，她又看向林政，撒嬌道：“舅舅，我一直都是住這裡的，一樓睡不習慣。”
林政一向溫文爾雅，看起來沒什麼壓迫感：“房間睡不慣？”
夏芷柔見有戲，連忙點了點頭。
“倒是我的疏忽了。”林政笑了笑，又很快恢復了正常，他打電話讓秘書訂了一家酒店。
隨後看向夏芷柔：“我給你訂了酒店，一會司機會來接你。”
“……”
夏芷柔笑得有些牽強：“不用這麼麻煩，我住家裡就好。”
“不麻煩，家裡房間少，住不了那麼多人，你也理解理解。”
“……”
獨棟別墅你跟我說房間少？夏芷柔裝笑也笑不起來了。
“婉華說芷柔來B市是為了上課，你讓小楊給訂一個離她上課近的地方。”秦瓊囑咐道。
林政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好。”
“……”
這夫妻倆一唱一和的，就這麼定了怎麼把她趕出去！夏芷柔的臉都綠了幾分。
她現在走了，還怎麼讓秦瓊給她刷卡買東西？怎麼假期的時候跟著他們出國旅遊？怎麼認識他們這個圈子裡的人？
夏芷柔很懂衡量和取舍。
“不用麻煩了舅舅。”夏芷柔善解人意道，“一樓挺好的，你讓人把酒店退了吧。住外面，媽媽也不放心。”
怕林政反悔，她抬起兩隻手，揉了揉眼睛：“我困了，先回去睡覺了。”
樓上就剩了一家四口，林時隱隱感覺到了一種風雨欲來的氣勢。
他佯裝打了個哈欠：“我也困了，爸媽晚安。”
林政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一句話簡潔明了：“跟我去書房。”
“……”
林時哀嚎了一聲，把頭埋到秦瓊懷裡，撒嬌道：“媽～”
秦瓊冷漠地推開他的腦袋，聲音沒什麼溫度：“別讓你爸等你。”
“……”
第36章 你哥又做什麼混賬事了
房間終於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了秦瓊和秦昭。
秦瓊卻罕見地沒有說話，過了會，她摸了摸秦昭的腦袋，聲音溫柔：“昭昭，有沒有什麼想跟媽媽說的？”
她的眼睛像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恬靜，又帶著包納一切的寬容，帶著愛意。
秦昭移開了視線，無意識地捏著手指，很輕地說了一句謝謝。
秦瓊笑了笑：“謝我什麼？”
沒有接觸過愛的人，在面對真誠的愛意時是否都會像她一樣懦弱和詞不達意，多說一個字就是矯情和尷尬。
秦昭要謝的事情太多，甚至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口子，沈砚辭說得對，她語文太差了。
良久，她才抬起眼睛：“謝謝你，出現在我眼前。”
秦瓊笑了一聲，很快，嘴角露出了它本來的、向下的弧度，眸子中的霧遮不住她眼裡的悲傷。
她看著秦昭，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
她泣不成聲：“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秦昭心裡跟著悶悶的，很認真地說，“你對我很好，比所有人都要好。”
她沒有說什麼煽情的話，沒有咆哮，沒有抱怨，沒有趁機哭訴。
她那麼乖，那麼小心翼翼。
秦瓊眼裡的心疼都要溢出來：“昭昭，你不用那麼懂事的。”
她握著秦昭的手，把溫度傳遞過去：“剛剛，不想換房間，為什麼不拒絕？”
為什麼不拒絕？
人們不都經常說，讓你XX會死啊？讓他打兩拳你會死啊，道個歉你會死啊……
讓給他不行嗎？
為什麼不拒絕？
有人會喜歡會拒絕的人嗎？
秦昭不知道。
“你是不是覺得媽媽爸爸不會站在你這邊？”
秦昭垂了下眼皮，沒有說話。
“這裡是你的家，這裡是你的房間，你對它具有權利。”秦瓊耐心地教導她，“還有，爸爸媽媽會永遠是你的後盾，不是你的繩索，你不必因為我們而壓抑自己的真實想法，知道了嗎？”
秦昭緩緩地，點了下頭。
沒有人會知道秦瓊的話在她心裡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秦瓊嘆了口氣：“昭昭，人需要有自己的立場。不管是陌生人、朋友、長輩，包括爸爸媽媽，隻要你不願意，你都應該拒絕，起碼你要表明自己的立場。”
秦昭心髒顫動了下，不管是奶奶還是老師，教她的從來都是忍一忍，忍一時風平浪靜。
要聽話的，懂事的，合群的。
秦瓊卻要她不要如此乖順。
要有自己的立場。
“芥末和辣椒又是怎麼回事？”秦瓊知道秦昭心裡有結，她不想讓這些結越變越大，她了解自己的兒子，“你哥又做什麼混賬事了？”
秦昭抿了抿唇：“哥哥讓砚辭哥的藏獒咬我。”
“……”
林時當晚挨了一頓混雙竹筍炒肉。
*
夏芷柔試了一節課，b市果然是b市，名媛課的內容比她們那高級多了。
除了課程，還包括一些飯局酒局搭橋。
她按她媽說的找秦瓊要錢：“舅媽，明天就要上課了，我媽媽現在資金周轉不過來，你能先借我嘛？”
昨天一事，秦瓊對夏芷柔印象不怎麼好，但畢竟是個小姑娘，她：“多少？”
夏芷柔比了兩根手指：“二十萬。”
說是借，其實就是拿。
林婉華沒有工作，她老公一個人上班，工薪階層，二十萬對他們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
“你上的什麼課？”
“提升氣質的，我之後要學表演走藝術嘛。”
秦瓊嗯了一聲：“我會跟你媽溝通的。”
“謝謝舅媽。”夏芷柔知道這事差不多就成了，意滿離，走之前還不忘提醒道，“明天之前一定要交上哦。”
秦瓊跟林婉華溝通後，讓助理去地方確認，才發現所謂的提升氣質的課程，是名媛培訓班。
她明確告訴林婉華，她不會借錢給夏芷柔上這種課。
林婉華不樂意了：“名媛培訓班難道不是提升氣質的嗎？我說弟妹，你又不缺那個錢，就當借給芷柔提升自己，到時候你也有面子是不是？我們家芷柔好了，說不定也能幫襯幫襯你們呢。”
秦瓊氣笑了：“那個課程的內容你看了嗎？那是提升氣質的嗎？那是教人怎麼吸引、服務男人的。芷柔才十七歲，她學什麼不好學這些！她可是你的女兒。”
“正因為她是我的女兒，所以我才為她考慮。我跟你又不一樣，能一出生就給她好的。她得往上爬才能過上好日子。”林婉華理直氣壯，“學其他的再好，她不還是要結婚，那為什麼不結好婚呢。”
“你真是魔症了。你們要是真想上這個課，我也攔不住你們。但這個錢我是不會借的。”秦瓊言盡於此。
林婉華被掛完電話哼了一聲，牛什麼，不就有幾個錢嗎？裝什麼清高。等她女兒爬上去了，她過得比她還好。
夏芷柔得到秦瓊不願意給她交錢的消息天都塌了，她牛都在小姐妹那吹出去了。
林婉華讓她把名媛班的推銷人員帶過去，那些人可是能說會道的，說服不了秦瓊，把林政說服也夠了。
秦昭回家時看到了一個很漂亮的小姐姐，小姐姐很溫柔地對她笑，她也回了一個笑。
小姐姐臨走時塞給了她一張卡片。
她不明所以，看到了卡上的內容。
上面是一個俯視視角的性感又不失清純的美女照片。
“知心姐姐、性感女神、純情女孩，總有一款適合你。孤獨，是心和心靠近的前兆。附微信電話號碼……”
“……”
“昭昭看什麼呢？書包也沒放下。”
秦瓊的聲音傳來，秦昭抬頭，手裡的卡片就這麼赤裸裸地展示到了秦瓊面前。
“……”
第37章 我喜歡真清純的
夜晚。
秦昭突然很想喝涼的。
她起身去冰箱拿冰水。
聽到樓梯那邊有稀稀疏疏的動靜。
那是秦瓊的化妝室，參加晚宴活動的時候，偶爾會讓造型師來家裡做妝造。
她自己的房間也有化妝護膚品，所以平時很少去。
這麼晚了，媽媽在那幹什麼？
秦昭走近了，聽到房間的哼唱聲，愉悅而悠闲的，但卻不是秦瓊的。
化妝品專用的冰箱開著，桌子上擺了一堆奢侈大牌的護膚品，夏芷柔臉上貼著近萬元一張的面膜，撅著嘴巴自拍。
“你在這幹什麼？”
清冷的嗓音響起，把室內悠闲地塗抹護膚品拍照的夏芷柔嚇了一大跳，連忙把手機藏了起來。
看到秦昭她臉上的慌亂又變成了無所畏懼：“大半夜你想嚇死人啊。”
秦昭視線在擺開護膚品上一一掠過，最後停到了夏芷柔身上。
幾萬元一罐的精華面霜被挖了一個洞，剛剛被她拿來塗腿了。
夏芷柔心虛面上卻不顯：“我們精致的女孩子都是這樣子的，要把自己弄得幹幹淨淨、香香的再去睡覺。”
“哥哥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是想跟我一起嗎？”夏芷柔美甲勾了一匙面霜，走過去，抹到了秦昭臉頰上，想到課程上說的，她手指下滑，指尖在她脖頸處留流連，喉結，咦，喉結呢？
這貨居然沒有喉結？皮膚也這麼細膩？
夏芷柔正發愣，被秦昭扣著手腕，壓到了桌子上。
秦昭在男生群體裡不算高，在女生面前可就太有身高優勢了。
她幾乎要把夏芷柔罩在懷裡。
夏芷柔被禁錮著愣了兩秒，抬起另一隻手想在她胸口畫圈，卻被秦昭如法炮制地按到了桌子上。
她以為秦昭這是被她撩撥住了，眉目含情地看著她，聲音越發地嗲：“哥哥想做什麼？”
秦昭在她耳邊聞了聞，壓低嗓音：“確實挺香的。”
她掛起一個吊兒郎當的笑，像個浪子：“你是在勾引我嗎？”
“可惜了。”她垂著眼皮從她身上掃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睛裡的調戲幾乎都要溢出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表姐。”她這兩個字咬得極重，“我喜歡真清純的。”
“我們班花，比你可愛多了。”
“……”
她說完起身，吹了個流氓哨，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芷柔氣得臉都歪了，她說誰是假清純！她在她們班也是校花好吧！
秦昭走得時候很瀟灑，走出來以後腿都軟了，差點被發現。
夏芷柔真行，還動手動腳的。
以後得離她遠點。
她回想著剛才得畫面頓了下，夏芷柔的胸不是挺大的嗎？怎麼剛剛……
離放假還有幾天，秦昭和林時還得去早起去學校。
秦昭昨天睡得晚，頭有些發蒙。
她沒什麼精神地喝著粥，她對面是夏芷柔，餘光無意又掃到了她的胸。
又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