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曉蘇若瑾應該已經把我娘的事告訴他了。
以他的聰明應該也猜到了我本是打算找到我娘就離開林府。
「我已經傳信讓我娘把你的賣身契寄到燕州了,過些時日應該就能收到。到時你的去留你自己決定。」
我突然有些心虛,語氣中帶了一絲討好:「我想先跟著少爺去燕州。」
林晏清微微勾唇,又將嘴角的弧度壓了下去。
「這不是在林府,你也不是丫鬟了,以後別叫我少爺。」
「那叫什麼?」
「你可以叫我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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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坐在去燕州的馬車上,我才反應過來不對勁的地方。
我雖然不懂官場,但也知道新科狀元不應該被這般火急火燎地派去上任。
就連戲文裡演的都是中狀元後先衣錦還鄉,再去赴任。
我去問林晏清,他隻是淡淡道:
「恐怕我是被當今聖上給遷怒了。」
我有些不解。
「那天在郡王府宴席上,聖上考較你應對大旱的對策時,感覺對你挺滿意的,怎麼會遷怒你呢?」
「或許聖上和我有同樣的煩惱吧。」
林晏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不明白聖上怎麼會跟林晏清有一樣的煩惱。
再追問時,林晏清卻怎麼都不肯說了。
燕州距京城不算太遠,我們行了半月就到了。
燕州近海,平原遼闊,是產糧大省,隻是已有一年多未下過雨了,聖上為此十分憂心。
林晏清此去是接任順遠府通判的位置。
前任通判因貪汙被抄家後,這個位置便一直空缺。
我們到了順遠府,見到了當地的知府和同知,以及下面的大小官員。
知府大人如今已經年過六十了,頭發花白,看起來精神也有些不濟。
沒說幾句話,便讓人扶著坐上轎子回府了。
同知姓李,笑起來像個福娃娃,但眼睛裡閃爍著精光,言語也頗有機鋒。
晚上,他們設宴招待林晏清,我留在新府邸簡單地將我們兩人的房間收拾了出來。
林晏清一直到後半夜才回來,滿身的酒氣,我把他扶到房間他就一直抱著痰盂吐。
我拿來茶給他漱口,有些生氣道:「你酒量不好還要喝這麼多?」
林晏清吐完,清醒了一些。
「他們來敬我酒我不喝怎麼行?」
「你可以以酒量不好為由拒絕他們。」
林晏清耐心地解釋:
「知府大人年事已高,不日就要告老還鄉了,李同知本是最有望接任知府的,但現在我來了,他就多了個競爭對手,但凡我今日拒絕他和其他官員的敬酒,明日我自大狂妄的名聲就要在順遠府傳開了。」
聽了林晏清的解釋,我知道是我想簡單了。
林晏清初到此地,又加上少年狀元的名頭,不知讓多少人紅了眼,如今還未正式上任便有人開始使絆子,往後的絆子自會越來越多。
我給林晏清煮了碗解酒湯,他喝完就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大早,林晏清就去府衙任職了。
接下來的三個多月他都是早出晚歸,書房的燈總是很晚才熄,有時甚至亮到天明。
我趁這段時間給府裡僱了兩個小廝,一個丫鬟和兩個廚師。
府中就我和林晏清兩人,這些人足夠滿足日常生活了。
18
闲暇時間,我將順遠府逛了一圈。
路上看到有賣梨花酥的店鋪,突然想起了林府的梨花樹,一時有些嘴饞,便買了兩斤糕點回去。
結果回去的路上被一個小乞丐撞倒了,那小乞丐十分麻利。
待我站穩身子,再去摸懷中的錢時,發現錢袋已經不見了。
我於是追著那小乞丐跑了整整三條街。
小乞丐雖然靈活,但年紀尚小,步伐不大,沒過多久就被我追到了。
我揪著她後脖頸的衣服,拍了一把她的後腦勺:
「小丫頭片子,敢偷你姐的錢,想挨揍了是吧?」
小乞丐捂著後腦勺掙扎:
「姐姐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也是餓了太久了,想給家裡弟弟妹妹找點吃的。
「把我的錢袋還給我,我就放了你。」
小乞丐不舍地從懷裡掏出錢袋交給我。
我松開了她的衣領,將手裡的梨花酥遞給她。
「下次別偷錢了,這個拿回去給弟弟妹妹吃吧。」
她接過梨花酥,像一條靈活的泥鰍一樣鑽到了人群裡。
我有些好奇,便悄悄跟著她到了一處廢棄的宅子。
她一進去,就有十幾個女孩圍了上去。
「都別搶都別搶啊,今天我拿回來的可是杏花齋的糕點,每人都有份,讓你們都嘗嘗味。」
她將糕點都分給其他人了,自己卻沒留一塊。
有個瘦弱的小女孩問她:「二丫姐姐,你怎麼不吃呀?」
她悄悄咽了咽口水,卻逞強道:「那貴人出手大方,我在外面吃飽了才回來的。」
我突然有些心酸,推門走了進去。
二丫一看到我差點跳起來。
「你……你怎麼找來了,那梨花酥已經被我們吃完了,你想要回去的話我們也沒有了。」
我把手中的錢袋交給她:「拿這些錢去多買些肉包子吧。」
她有些猶豫:「你真的願意給我們嗎?」
我點了點頭,她拿著錢袋飛速地跑了出去,一副生怕我反悔的樣子。
在她出去買包子的這段時間,我也將這群孤女的來歷也都打聽清楚了。
她們皆是城外佃戶的孩子,因為這兩年燕州大旱,糧食沒什麼收成,便將家裡的女孩哄騙出來丟在集市上了。
是二丫把她們帶回來的,她們一直以乞討為生。
但因為大旱,整個順遠府的人都不好過,她們經常一餓就是好幾天。
已經餓S好幾個孩子了。
看著這些衣衫褴褸,餓得幾乎皮包骨的孩子,我心中泛起難言的滋味。
不一會兒,二丫就帶了幾提用牛皮紙包得滿滿當當的大包子。
牛皮紙一攤開,香噴噴冒著熱氣的大包子看得人口水直流。
孩子們都眼巴巴地看著,卻沒有動。
直到我說了一句「都快吃吧」。
她們才一窩蜂將包子分了,像品嘗什麼人間美味一樣,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來。
有的甚至就咬了兩口,便包起來放在懷裡不舍得吃。
看著她們,我心中漸漸升起一個念頭——我定要為她們謀條出路。
19
回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林晏清提著燈籠在府門外等我。
他一身鴉青色長衫,有些瘦削的臉在燈光映照下,越發顯得冷峻,看到我他眼中才浮現出一絲笑意。
一點暖意從我心中暈開,我莫名地有了一種歸屬感。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今天出門遇到了點事,耽擱了。」
我將自己在舊宅遇到那群孤兒的事與林晏清說了。
末尾也說了我的打算:「我想為她們謀條生路。」
林晏清沉思了片刻。
「我如今在順遠府已經有了些根基,你想做什麼便放手去做吧。」
他拿給我兩千兩銀票。
「這些你先拿著,不夠再要。」
我搖了搖頭:「這些銀票我不能要,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他輕笑了一聲:
「我如今也算這裡的父母官了,安置那些孤兒也是我的責任,這些銀票就當是我的贊助。」
我眼底湧出一股熱意,偏過頭擦了擦眼淚。
「感動哭了?」
林晏清語氣帶上了些調侃。
我嘴硬道:「我才沒有,隻是沙子迷了眼睛。」
林晏清聲音裡的笑意越來越明顯:「那這沙子可真該S啊!」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快步回了房間。
有了林晏清的財力支持,我也開始思索該怎麼掙錢了。
香皂,制鹽,琉璃這些已經被我娘用過了,現在大街上這樣的鋪子也不少。
我隻能從別處下手。
突然我想到了小時候我娘哄我時,給我做過的蛋糕,松松軟軟的蛋糕坯,塗上一層香甜可口的奶油。
如果開一家賣蛋糕的糕點鋪,一定可行。
我先去小廚房按照記憶裡我娘的方法制作了一塊蛋糕,拿給林晏清品嘗。
林晏清嘗了一口,眼前一亮:「沒想到在這裡還能吃到家鄉的蛋糕,好吃。」
他還給我提了些建議。
「這上面的奶油可以用模具多做一些形狀,賣相會更好。」
得到了肯定,我就開始尋找合適的鋪子,終於在西市尋到一處要轉讓的糕點鋪。
談好了價錢後,我就接手了鋪子,因為都是糕點鋪,所以基本不用怎麼裝修。
進行一番簡單的改造,又僱了三個女工後,店鋪就正式開業了。
我請了一個雜技團在門口表演了三天,吸引了不少顧客。
二丫自發地來店裡幫我招攬顧客。
她嘴甜機敏,將客人誇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就多買了些蛋糕。
起初一些人隻是抱著嘗嘗的態度,但在嘗完之後都被它的口味折服了,尤其受到那些閨閣小姐的喜愛。
我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我用賺來的錢租了一套宅子,將那些孤女都遷到宅子裡了。
還請了先生每天為她們授課。
在我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店裡來了個熟人。
我看著眼前男裝打扮的蘇若瑾十分驚喜。
「你怎麼來順遠府了?」
蘇若瑾嘆了口氣:「我在京城待得太壓抑了,就出來轉轉,想到你和林晏清在順遠就來看看你們。」
她看了眼櫃臺裡擺放的蛋糕,問道:「怎麼賣的?我嘗嘗你的手藝如何。」
我直接拿了兩塊蛋糕給她。
「不收錢,隨便嘗。」
蘇若瑾嘗完之後,豎起了大拇指:「你這手藝趕上我們那裡的蛋糕師傅了。」
我欣然接受了她的贊美。
然後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這段時間的安逸已經讓我忘記了原本的計劃。
現在蘇若瑾出現,那就意味著劇情有新的進度了。
20
我將蘇若瑾帶回府,在屋裡找到小冊子。
翻到了後面幾頁,上面寫著:
蘇若瑾偷溜出京城去找遠調的林晏清,林晏清對其不冷不淡。
結果第二日順遠暴發水患,蘇若瑾為救一孩童落入水中,林晏清救下蘇若瑾。
在兩人的努力下,救出了大批災民。
經過此事,林晏清對蘇若瑾心生好感。
水災之後,瘟疫橫行,女主以身試藥救了大批災民,被尊為聖女。
林晏清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意,對蘇若瑾表白,但蘇若瑾在林晏清冷淡的態度下早已心灰意冷,自己悄悄回了京城。
看到後續的劇情,我來不及處理心中的情緒,就找到了剛回府的林晏清。
「明日順遠府會暴發水患,我們要想辦法疏散民眾。」
林晏清神色有些凝重:「你怎麼會知道?」
「順遠府已經大旱一年多了,如今我看天象是要下雨的樣子,恐怕會像當年我家鄉一樣暴發水患,應該提前預防。」
林晏清皺眉看了看天色。
月亮被層層烏雲擋住,黑壓壓一片,讓人心情也有些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