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慕白結婚三年時,我提了離婚。
原因是我去他公司需要登記等待。
他滿不在乎:「就為了這?」
「對,就為了這。」
多年後,我們再次重逢,他紅著雙眼,卑微地對我乞求能不能再看他一眼。
一雙有力的手直接將我拉入懷裡,語氣嘲弄:「慕總,我媳婦都顯懷了,你還不放棄?」
1
明亮的大廳裡,一個嬌俏可愛的女子一蹦一跳地越過我,直接跑進總經理專用電梯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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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剛剛把我攔下來的工作人員卻都心照不宣地視若無睹。
我臉色難看:「剛剛那個女孩為什麼不用登記?」
畢竟我每次來,都必須登記等待,等到上面的那個人忙完了,我才能被安排帶上去,甚至常常還會忘掉我的存在。
前臺工作人員面露尷尬,低聲解釋:「她是新招的小助理,慕總打過招呼,她可以隨意進出。」
我有些不敢相信,結婚三年,從來最講原則的人,竟為了個小女孩打破自己的規則。
還是說,他的規則,隻是針對我。
想到此,看著工作人員眼裡的探究,我頓時覺得有些難堪。
轉身將精心準備的午餐直接扔進垃圾桶裡準備離開,身後傳來弱弱的遲疑聲:
「太太,您不繼續等待了嗎?」
我逆著光,心裡竟意外的平靜:「不等了。」
2
我跟慕白是大學同學,那年我父母雙亡,一個人背著行李從小縣城來到大城市上學。
面對周圍同齡人的自信開朗,我敏感又自卑地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裡。
直到一次偶然間,我意外救了在商場裡突發心髒病的慕白奶奶。
在得知我跟慕白是同學後,她熱情地拉著我對我噓寒問暖,更是在知道我是孤兒的情況下,對我心疼不已,資助了我四年的大學學費跟生活費。
為了感謝奶奶,在這四年裡我事無巨細地照顧著她唯一的孫子,慕白。他周圍的朋友都嘲笑我是個甩不掉的鼻涕蟲。
我以為他也是這麼想的,不會去替我反駁。
畢竟他常常厭煩地回頭看著我,一臉警告地讓我離他遠點。
結果這次他卻轉頭一拳揍到了那個人臉上,就這樣,我們走到了一起。
直到大學畢業,在奶奶臨終前,我們舉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婚禮。
在那場婚禮裡,我以為慕白是真心愛我,然而婚後他對我依舊冷淡。
就連我想去他公司上班,也被他以不想假公濟私,安排自己老婆進公司為由勸退。
剛好那兩年他事業處於上升期,常常飲食不規律導致腸胃痛,所以我幹脆辭職,全身心地在家照顧著他日常生活。
可是原來,他並不對別人撇清關系。
隻是對我,不想扯上關系。
3
我出來後並沒有走遠,隻是來到車庫裡坐在車上,也不知道在等什麼。
直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打破了我的沉思。
隻見慕白身邊跟著剛剛上去的那個女孩,隻一眼,我就知道我跟她完全不同。
我沉靜似水,永遠不會大聲地說笑。
而那個女孩長相明豔,性格肆意張揚。
不知道說到什麼,那個女孩笑得渾身發顫,而一旁的慕白滿眼寵溺地扶著她。
然後自然而然地坐上了副駕,動作熟練得仿佛演練了千百遍。
其實這段時間我早有所察覺。
最近他下班後常常會捧著手機傻笑,甚至在洗澡時還會破天荒地哼唱著歌。
仿佛是才戀愛時的毛頭小子。
這時我才意識到,也許從一開始他並不愛我,跟我在一起甚至結婚,都隻是為了安奶奶的心。
晚上,直到夜深了慕白才回來。面對客廳空無一人的黑暗,他有些詫異,畢竟我們結婚多年,無論他每天回來得有多晚,我都會坐在客廳等他回家,為他亮一盞燈。
這是第一次我沒等到他卻自己上床休息了。
我感受到床的一旁微微下沉,一具溫熱的身體緊貼著我,身上帶來一股陌生的香甜氣息籠罩著我的鼻子,讓我一夜無眠。
4
所以第二天一早,在慕白面無表情地吃著早餐時,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
他看也不看直接丟一邊:「要買什麼東西找助理。」
他以為是什麼房子或者車子的購買合同。
我重新拾起來,攤在他面前:「你最好看一下,這是離婚協議,如果沒有什麼問題就在下面籤個字。
「你所有財產我都不要,這麼多年照顧你,就算請保姆 8000 塊錢一個月,我也照顧你好幾年了。但看在奶奶的份上,就當我這幾年在報恩。」
慕白眉頭緊皺,語氣不耐煩:「你突然發什麼瘋?」
我平靜道:「我看到你公司的那個小助理了。這麼多年,我每次去找你都必須排隊等號,而她卻可以肆無忌憚地隨時找你。」
「就為了這個事?」
我點點頭:「對,就為了這個事。」
他突然暴躁起來:「她心思單純不會來爭什麼,倒是你,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離了婚能去哪?」
我心髒驟然被拽緊,孤兒兩個字生生刺痛了我。
「這些都跟你沒關系,你隻需要籤字離婚就行。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你公司鬧,看誰能丟得起這個臉。」
慕白SS地盯著我,然後憤怒地扯過離婚協議書籤下字:「滾吧!我告訴你沈隻隻,別到時候像條狗一樣爬回來找我!」
我拿過協議,對他的諷刺充耳不聞,隻是催促他趁民政局還沒下班趕緊去把流程走了。
在等待的這一個月裡,慕白一次都沒與我見過。
直到拿證當天,他才鐵青著臉出現,表情嚴肅:「沈隻隻,你認真的?隻要你承認錯誤,我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回應他的隻有我毫不猶豫轉身進屋的背影。
因為顧念著奶奶臨終前對我的照顧,慕白把現在住的這套房子過戶給了我。
在處理好房子這天,我訂了機票。
飛行三個小時,又坐了兩個小時的汽車,我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5
都說人老了都會想落葉歸根,可是對於一個早已沒有家的人,也會格外想念家鄉。
雖然這裡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我在鎮上租了一個院子,周圍的家鄉話熟悉又陌生。
好在小鎮裡的人都很淳樸,對我很是熱情。
等一切都安頓好了後,我從行李箱底部拿出婚前拍的婚紗照,想著既然要重新開始,就應該把這些都燒掉。
火苗吞噬了一張張照片,裡面慕白的每一張臉都透露出不耐煩,然而當時的我沉浸在自以為是的幸福裡,並沒有看出來。
直到火勢越來越大,我才反應過趕緊撲救。
然而這裡臨海,晚上風一吹,火苗順勢被點燃,堵住了我出去的路。
我害怕地掏出電話,撥打了 119。
眼看著時間一點一點地逝去,火勢也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就在我絕望地閉上眼,準備放棄掙扎的時候。
一個消防員直接破門而進,掏出一個防毒面具罩上我,把我打橫抱起來,一路小心翼翼地護在懷裡。
然而剛到安全的地方,他直接把我扔在地上。
我生氣地站起來,正準備開口質問,他卻脫下面罩。
一張熟悉又久遠的面容露了出來。
我啞然失聲,竟是高中的同學兼同桌——時洵。
他憤怒地看著我:「你不要命了嗎!」
低頭看到我手裡還剩半截的婚紗照,眸子黑沉,冷笑一聲:「所以你這是為情所困,想不開啊?」
我難堪地別過頭:「不是,我隻是想跟過去告別,不是故意的。」
他還準備說什麼,旁邊一個同事過來拍拍他肩。
「時洵,你別嚇著人家小姑娘了。」
轉過頭對著我:「你們認識吧?你別介意,他就這個臭脾氣。
「你不知道他接到你的報警電話,本來都下班了,愣是衣服都來不及換直接出警。
「到了後本來火勢太大進不去,他卻直接拿出隨身攜帶的遺書不顧勸阻地往裡衝,拉都拉不住。」
聽到此我更是心虛,不敢抬頭看他。
時洵也不理我,轉身去處理後續事宜了。
6
因為我租的是個獨立小院,火勢並沒有蔓延開來,除了房子有點損壞沒有其他人員傷亡。
最後我愧疚地去跟房東商量,賠了一部分裝修錢。
然而房子是住不了了,隻能另外再找住所。
第二天我拿上一些水果,趁門衛不注意直接把東西丟在消防站大門,感謝他們昨天的舍命相救。
當天晚上我便找到新房子,出門丟垃圾回來的時候,碰到剛好準備出門的時洵,心裡忍不住感慨:【這世界真小,拐個彎都能遇到熟人。】
他轉過身看著我,神色莫測。
我尷尬地打招呼:「真,真巧啊。」
「沈隻隻,你出息了,終於舍得回來啦。」
7
我神情恍惚,記憶一下被拉回那年的夏天。
我跟時洵是高中同學,他成績優異,本身也長得白淨,五官輪廓利落分明,眼尾很長,笑起來的時候平白添了幾分勾人的意味,桀骜又肆意。
而我長相普通,家裡隻有生病的媽,跛腳的爸,跟破碎的家。
高三那年,我被安排跟他做同桌。
一下課他周圍都圍滿了人,嘰嘰喳喳的,很受歡迎。
這時候我總是很識趣地端著滿杯的水杯假裝出去打水。
直到有次被他發現了,然後等我再次出去回來後,周圍的人早已一哄而散,從那以後下課再也沒人圍上來。
我松口氣的同時又很緊張,因為每次下課,時洵也沒再出去過,隻是靜靜地趴在桌子上。
我隻能拿出沒做完的題繼續研究,來掩飾自己的心慌。
然而不會的題就是不會,無論我怎麼看,依舊沒靈感。
就在我準備放棄的時候,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抽過我手裡的卷子。
指著我的錯題,聲音低沉地替我講解起來。
下午的夕陽透過窗戶,在他頭頂上打了個旋,表情嚴肅又認真。
漸漸地,我們也熟絡起來。
他會在打球後冷漠地拒絕女生遞來的水,然後自然地從我身後搶過水瓶。
也會在我做不出題時皺著眉出現,但仍耐心地替我把題型拆解分析。
直到高考結束後在填志願的那天,他半夜給我發信息,告訴我第二天有重要的話要當面跟我講。
可是我並沒有聽到。
因為我媽早已被查出癌症晚期,為了不影響我高考,都瞞著我沒說。
直到家裡沒有錢治,他們不想拖累我,於是在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雙雙跳河自S。
我忍痛辦理了他們的後事,在填了志願後第二天便拖著行李獨自一人離開。
8
回過神,時洵還在一動不動地看著我,黑沉沉的眼睛,眼底波濤洶湧:「當年你為什麼不來?」
我說不出實話,當年父母突然離世,本就自卑的我隻能匆匆結束這段無疾而終的暗戀,慌亂逃走。
我想,時洵長得這麼好看,會喜歡上他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
見我不說話,時洵也不再追問,而是長長松了一口氣,「不管為什麼,你回來就好。」
呼吸一滯,我感覺心跳慢了半拍,隻能紅著臉落荒而逃。
在關門的瞬間,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嘆息,聲音竟隱隱有些顫抖:
「我終於把你等回來了!」
9
第二天下午,門被敲響,時洵穿著一身黑色的衝鋒衣背著包站在我屋外。
「走,陪我去爬山看日出。」
說著指了指我身後的方向。
我知道那裡,算是一個有名的風景區,每年登山的人絡繹不絕,都說上面的景色很好。
我有些心動。
時洵沒給我考慮的時間,直接把我拉走,往我懷裡塞了個一樣的包。
路上我才知道時洵很有露營經驗,包裡的裝備齊全。
我們一路無言,暗暗地往上爬。
直到天快黑了,我們才到山頂。
時洵開始忙裡忙外地搭帳篷,我在旁默契地偶爾搭把手。
直到晚上繁星出來,時洵收拾好後拿出包裡的食物跟水,大大咧咧地躺在我旁邊的椅子上。
他手枕在腦後,看著剛剛布滿星辰的夜空,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你要不要過來躺下,這裡看星空很美。」
我遲疑著,他卻拽著我一拉,將我拉到他身旁。
我也不再矜持,順勢躺下。
天上的星空近在眼前,仿佛伸手都能摸到。
「其實我已經知道你當年為什麼不辭而別了。」半晌旁邊的時洵啞澀開口,看著我的眸中閃過痛色和愧疚。
「對不起,那時我沒有陪在你身邊。」
時洵會知道我一點都不意外,畢竟小鎮那麼小,有什麼消息第二天大家都能傳開。
我搖搖頭:「都過去了,我現在過得也挺好。」
然後假裝打趣:「你成績那麼好,怎麼還留在這個小縣城沒出去?」
時洵隱晦地看著我,情緒湧出,聲音喑啞,低沉道:
「我在等一個人。」
我心口驟然被拽緊,聲音飄散:「等,等誰?」
「等一個失約的人,我害怕她回來找不到我。」
10
我失了神,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時洵,你,我結過婚了。」
「離了嗎?」
「離了。」
「那就行。」時洵松了口氣,「沒離也沒關系,我會讓你知道,沒有誰比我更愛你。」
我不敢回應,隻是看到他漆黑的眼睛,眼底蘊含著細碎的光,突然心裡有點慌,胸腔裡的心跳似乎快要跳出來。
後半夜我沉沉睡去。
雖然帳篷很簡陋,可這是我父母去世後,我有史以來睡得最安心的一個覺。
第二天一早,我迷迷糊糊起來,時洵早已收拾完畢,坐在旁邊看著我,眼裡是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深情。
朝陽恰好緩緩升起,溫柔地撫摸著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我一時有些晃神。
直到最後我也沒對他做出回應,隻是臨別時認真地告訴他,讓他等等我。
等我把心裡清幹淨,再讓他住進來。
時洵站在門口揉揉我的頭發,語氣霸道又溫柔。
「我不急,隻要最後是我就行!」
11
雖然小鎮很小,可是時洵作為消防站站長依然很忙。
可隻要有時間,他都會跑到我的小屋陪我一起吃飯,一起做家務。
因為那套婚房地段很好,所以賣的價格也高,在這個小鎮裡不需要太大的消費,因此對於生計我一時也不急。
所以我重新拾起了曾經丟掉的畫筆,偶爾出去寫生。
學畫畫是我從小最奢侈的興趣愛好,為此爸爸多打了一份工,隻為讓我能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但跟慕白結婚後,他嫌棄我身上刺鼻的顏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