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公司老板的，同事的，我一一回復。
夏雪發來視頻，雷暴天氣，她喜提一天假。
「你那裡怎麼樣？看新聞我都快嚇S了。」
「我沒事，趕在臺風前來的，昨天晚上挺嚇人，窗戶都被吹走了。」
她不信，吵著要看窗戶是不是豆腐渣工程。
「你看，質量沒問題，是臺風太厲害了。」
我把鏡頭轉過去，正好照到穿著白色浴袍，半躺在貴妃椅上的遲越。
「林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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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關了視頻。
「你坐那裡做什麼？」我質問道。
這下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酒店的客房部分受災，能調出來這些已經不錯了。
「我就這麼見不得人？」他一臉得逞。
9
關於我和遲越的事，在同學群裡瘋傳。
夏雪賺了一筆橫財，說要請我吃大餐。
我的工作進行不下去，老板讓注意安全，天好了再回去。
這裡離遲越公司不遠，他的車被水泡了，就讓公司司機來接。
我去了他公司，規模挺大，現在處於上升階段。
「哎呀我的遲總，您可總算是回來了，我這忙得飯都吃不上了。」斯銳找到了救星，太激動，沒有看到我。
遲越推了他一把。
「呦呵，真的假的，林繁星！」
「你好，阿三。」斯銳音譯英語數字三，他就得了個現成的英文名。
他翻了個白眼，滿臉笑意：「今天晚上我做東，這邊公司還有咱們好幾個同學呢，都在一起熱鬧熱鬧。」
還沒說上兩句話，他們兩個就被抓去工作了。
我坐在遲越辦公室的沙發上，看他認真的樣子。
果然，努力賺錢的男人最帥。
等得太無聊，我睡著了。
夢裡回到了剛上大學的時候，迎新晚會最後的環節，是把自己的願望寫下來。
遲越寫的是賺錢。
斯銳做東，來的都是同學。
他們對我的敵意，比之前的楊帆含蓄了點兒。
「遲越，你們這回又在一起，風險挺高的，評估結果你很有可能丟老本。」
「突然回來，是覺得國外的帥哥沒意思，又惦記咱們遲越了？」
「不接受白嫖。」
遲越攥緊我的手，高調炫耀：「你們別胡說八道，這次是我追的她。」
「人家到現在還沒同意。」遲越看著我，眼神有點可憐。
大家一臉驚訝，遲越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
「哎喲喲，這戀愛的酸臭味，可把咱們幾個單身狗惡心到了。」斯銳表情很誇張。
他倒了杯酒，敬我們。
「遲越這兩年吃了不少苦，一個人頂十個人地幹，就是為了多賺錢把你娶回家，咱們幾個兄弟都看在眼裡，沒別的意思，祝你們二位順順利利，幸福美滿吧。」
大家喝了酒，氣氛緩和了許多。
他們說了這兩年發生的事，艱辛苦澀被當成玩笑。
聽得我心裡針扎般難受。
原來，我在國外愛而不得傷心難過的時候，他也不好受。
那些被拒絕的過往，突然間釋然了。
我其實，也沒真恨過他。
林燦陽找過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
他應該是從斯敏那裡知道的。
「爸讓你們回去一趟。」他打量著遲越。
「好。」
遲越再次牽住我的手，在林燦陽面前。
林燦陽的目光中閃過詫異，然後笑了一下。
10
遲越去見我爸的時候，帶了一隻箱子，裡面是他這兩年掙的全部家當。
書房的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我的心都在顫抖。
記憶中，隻有家裡發生了大事，書房的門才會關上。
林燦陽倚在牆上，吊兒郎當地看著我。
「兩年前，你快畢業的時候，爸找過他。」
我點頭，表示早就猜到了。
如果不是突然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會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跟我說那些話。
我在意的，是他問都沒問，就站在了我的對立面。
「你高中追著他到處跑的時候，我就找過他。」
我狠狠地瞪著他，沒想到會這麼早。
「這小子有點眼力見兒。」
「怎麼說？」
「我揍他，他沒還過手。」
我踹了他小腿一腳，接著又是一腳。
林燦陽龇牙咧嘴地躲著，指指門裡面，讓我安靜點兒。
「我沒下狠手，就是想嚇唬嚇唬他，沒想到他還越挫越勇了，最後隻能老爹出手。」
我看著書房的門，心被揪起。兩年前，那個即將畢業前途未知的遲越，到底經歷了什麼。
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書房的門開了。
遲越出來的時候，臉上帶著笑。
「不錯呀，才兩年就辦到了。」林燦陽拍了拍遲越的肩膀。
記憶中他整天眼高於頂，很少誇獎別人。
遲越臉露腼腆。
看著我的目光真摯熱忱。
原來，他們背著我做了這麼多。
被蒙在鼓裡的感覺不好受。
我冷著臉轉身離開，遲越在後面追。
出了家門，他抓住我的手腕，帶進車裡。
「為什麼不說！」我吼道。
「我不是小孩子，憑什麼都是你們作決定，從來不問我！」
我真正在意的是這個。
遲越看著我，目光中浮現水光。
「繁星，叔叔說得對，還是窮小子的我給不了你前途，也給不了你要的生活，什麼愛啊情啊早晚會消磨光，那樣我們的七年就成了一輩子的噩夢。」
「我想讓你好，也想逼自己一把，看看自己是人是鬼。」
「我用了兩年，實現承諾，我想趕緊見到你，想跟你永遠在一起。」
「繁星，我不是木頭，如果沒有喜歡，怎麼會有那七年？」
他擁住我，悶悶地嗚咽。
幾乎身邊的人都對我說，他的選擇，放棄，不容易，全都是因為我。
今天所有的謎團都有了答案。
我卻更迷茫。
心很亂。
11
我想了幾天，然後跟公司辭了職，老板笑得一臉了然。
「恭喜啊，等著喝你們喜酒。」
我沒有解釋。
回到家，跟爸媽攤牌。
「我想出國，那邊有我的人脈和事業，我還年輕，不想依靠誰過下半輩子。」
媽媽有些激動，慌亂地看著爸爸。
「他知道？」
「我會告訴他。」
「你堅持的話，我們會支持。」
如果，那個決定在說出口的時候隻有八成的信心，有了爸爸的肯定，就有了十分。
遲越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緩了很久。
一切都還沒有塵埃落定，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那種生活又是另一個故事的開端。
「去吧，我支持你。」
他笑得苦澀，卻不會強留。
我華麗麗地出國了。
這次跟剛畢業那回不同，親朋好友都來機場送別。
「欠我的那頓大餐，記得要請啊。」
「知道了。」
夏雪跟我擁抱道別，她輸了賭，就惦記吃大餐了。
媽媽還是哭紅了眼眶，爸爸倒是滿臉驕傲：「別擔心家裡，在外面照顧好自己。」
林燦陽一直不放心：「真不要我過去給你打點打點？替你找個房子總可以吧。」
「都弄好了，少操心我。」
「林繁星，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最後到了遲越，他站在人群最外圈，電話不斷。
目光相對，他掛了電話，看著我笑了。
笑得溫暖和煦。
我們第一次相遇，也是在秋天，他撿到了我的書。
「不跟我道個別？」
「又不是以後不見了，搞這麼傷感。」
我們就這麼隔著距離，揮手道別。
去國外的半年後，遲越的分公司開到了我在的城市。
我才明白那天在機場他說的話。
隻是，沒猜到會以這種方式。
工作很忙碌，我經常出差。
每次都會跟他說一聲。
他國內外兩邊飛，會帶媽媽們做的美食過來。
遲越很小就沒有了爸爸，全靠媽媽賣小吃養大。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從你吃了一大把炸串的時候，我覺得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好養活的女孩子，養你也花不了多少錢。」
「在國外開分公司，是為了追我？」
「少在那裡臭美，我純為了賺錢。」
我揍他，他到處躲。
溫情愜意。
12
我在國外主修舞臺設計，在一家頗具名氣的工作室工作。
後來，我的設計獲了大獎。
華麗的舞臺，瑰麗的燈光，我捧著獎杯發表獲獎感言，對著臺下的遲越和家人送上感謝。
他們滿臉驕傲。
原來，比起我能穩妥一生，他們更希望我得償所願，熠熠生輝。
愛，不是委屈妥協。
而是相互成全。
三年後的盛夏，我和遲越回國，結婚。
兩年後，我生下了女兒。
三十產子的我，讓媽媽們在產房外憂心不止。
穩如泰山的爸爸, 看到我的時候, 也紅了眼眶。
後來聽林燦陽說, 遲越拉著我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在看到女兒的一瞬間, 雙腿發軟，面色慘白, 差點暈了。
從那以後, 他就變成了一個女兒奴。
周末，我和遲越帶著女兒回父母家。
遲越和爸爸陪著剛會走的女兒在花園裡玩耍。
我在房間裡整理東西。
一個相框壓在抽屜底。
那是我八歲的時候，爸爸帶我去丹麥, 看小美人魚像。
我站在海邊, 笑容甜甜。
年歲久了, 卡扣松動，相片掉下來。
相片後面有一行小字, 是爸爸的筆跡。
【希望你此生最快樂的日子，不是我給的。】
我淚如雨下。
滄海先迎日，銀河倒列星。
爸爸書房掛著的字，是我和哥哥的名字。
他對女兒, 跟兒子一樣寄予厚望。
希望我遇良人, 展才華，風風光光。
遲越抱著女兒回來，笑鬧聲襲來。
我張開手臂接過軟軟糯糯的女兒, 將她摟在懷裡。
「洗手手, 喝奶奶, 爸爸抱抱好不好？」遲越又想把女兒抱回去，小丫頭假裝伸手找, 然後躲進我懷裡咿咿呀呀，讓人忍不住想多親幾口。
一個幼稚的遊戲，兩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整理後，女兒累得睡著了。
遲越趴在小床邊, 看著女兒的粉撲撲的笑臉，一臉痴笑。
「跟咱女兒一起上早教課的那個豆丁，整天對女兒傻笑, 一看就沒安好心。」遲越小聲抱怨。
「大哥，人家才一歲兩個月。」我翻了個白眼。
「人吶, 小時候就定型了。」他還不服氣。
「我的女兒, 一定要遠離黃毛, 遠離一切牛鬼蛇神。女兒不怕, 爸爸保護你，喏喏喏……」
我又連翻了幾個大白眼。
「爸跟你在下面聊什麼？」我挺好奇的。
「就那啥, 爸跟我傳授養女兒秘籍。」
我扯扯嘴角, 怪不得林燦陽從小就抱怨自己可能不是親生的。
「老婆，等忙完了這一陣咱們帶著女兒一起出去旅遊吧。」
夏雪出來保護我：「會說話就說，不會說就閉嘴，現什麼眼。」
「（你」「好是好, 林燦陽到時候又要眼紅了。」
我這個哥哥, 情路不太順利, 一把年紀了還沒人要。
這年頭，找個愛人不容易。
「老婆，幸好我遇到了你, 我這輩子最好的日子都是你給的。」他輕吻我的臉頰。
窗外的天已經黑下來。
繁星點點。
看看小床上熟睡的女兒，身邊相依偎的遲越，還有愛我的親人。
你們就是我最好的日子。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