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當天,一身喜服的我在端坐在新床上等著老公接親。
屋子裡的所有人都喜笑顏開,祝賀著我新婚快樂,早生貴子。
「我來看看有沒有給夠紅包。」
堵門回來的伴娘喜氣洋洋地拆開了從我夫家那邊要來的紅包。
卻突然傳來一聲驚叫,原本喧鬧的婚房頓時鴉雀無聲。
我好奇的湊過去看,卻看見伴娘收到的紅包裡——
赫然躺著一張冥幣。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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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伴娘手中接過冥幣。
我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
這時,門外新郎舅舅的聲音傳來:
「怎麼樣數額夠大吧?快點兒開門!」
語氣戲謔,得意洋洋。
「夠不夠?不夠的話還有。」
我翻看著紅包封皮。
確認過,這是我和我老公買的紅包。
可當時紅包裡塞的都是真錢。
五十一百不少。
閨蜜一把搶過我手中的冥幣,比我更加著急上火。
「大喜的日子欺負人!」
老公家的這個舅舅我是聽說過的。
從小到大就是個混不吝,偷雞摸狗的事兒沒少幹。
我在心中藏了一絲絲僥幸。
沒準兒塞冥幣這個事兒老公不知道呢。
我向來是當時事當時解決。
拿過冥幣打開門。
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外面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
我掃視著他們臉上的笑。
最終將目光停在老公舅舅的臉上。
三十五六歲的年紀,因為好吃懶做而養的格外肥胖。
他此刻臉上絲毫不虛。
更不用說為了在我結婚日子添晦氣這件事而愧疚。
「外甥媳婦,紅包足額吧,開開門兒就放我們進去吧。」
他依舊是那副毫不在意的語氣。
略帶淫邪的目光掃過我的胸口。
我看著一陣犯惡心。
我看向一臉喜色的老公。
拿出那張嶄新的冥幣。
「一千萬的面額的確夠大,隻是不知道你們家是想給誰花。」
門外吵嚷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
我看著他們臉上絲毫不覺著意外的表情,心中一揪。
這是都知道。
我把最後的希望放在老公身上。
他也是滿目震驚,一把搶過我手中的冥幣。
「舅舅,我給你的紅包裡面都是真錢,你怎麼能換成冥幣呢?」
「今天是我結婚的日子,太晦氣了!」
他舅舅白眼一翻,滿是無所謂。
「開個玩笑怎麼了?不過是想在你婚禮上增添一點樂趣嘛,別這麼玩兒不起。」
身後的親戚朋友也都附和。
「就是,不過是開個玩笑,怎麼就成了晦氣。」
「新娘子都要嫁到我們家了,不會這個玩笑開不起吧?」
「劉承祖,你不會和你媳婦兒一樣發火吧。」
我轉頭看向面色窘迫的老公。
「不行,我早就說過瑩瑩是大城市來的,不搞那些落後婚鬧,你們怎麼還這樣?」
老公的臉色漲紅,他一著急生氣就會這樣。
我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些。
至少這件事他不知道,他也完全反對。
我握住他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的手。
「婚鬧?這才到哪?這哪裡是婚鬧?咱們村兒裡結婚鬧新郎新媳婦的陣仗你又不是沒見過,怎麼可能是今天這樣不痛不痒的。」
老公劉承祖自覺生活在偏遠落後的村鎮,早在結婚前他就和我講過在他們村因為婚鬧而出過人命。
所以,他向我再三保證,我們結婚的這天,他的親戚朋友絕對不會婚鬧。
今天看來,他的確警告過,但是沒有人聽他的。
「要真的是婚鬧,你現在還能穿的正經站在這兒嗎?早就給你倆捆到一起去了,那就不是一張冥幣的事兒了。」
老公的舅舅在一旁大言不慚。
昂著腦袋鼻孔朝天看人。
「我們都是看著你長大的,終於你要成家,我們做長輩的今天想要高興高興還不行?你是忘了當初你上學都是我們這些長輩給你湊的學費,現在還沒多有出息呢,就忘恩負義了。」
人群中有一個中年人在大聲嚷嚷。
聽到這些話,老公劉承祖方才還挺直的背脊瞬間塌了下去。
沒了聲音。
仿佛所有的氣性都在一瞬間消散完了。
2
老公劉承祖家裡貧困。
他媽媽生了三個女娃才有了他。
這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雪上加霜。
後來他的兩個姐姐接連夭折,他家的生活狀況才好轉了一些。
他的大姐輟學,早早就出去打工。
而他的父母靠著老家的幾畝地,收入微薄。
在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後連學費都湊不齊。
是他父母挨家挨戶的敲門,低聲下氣的向鄰居借錢,才勉強湊齊。
可是他現在工作體面,年薪也將近五十萬。
當年的那些欠款早已以數倍的數額還清。
現在卻一口忘恩負義的鍋扣了下來。
劉承祖瞬間沒了底氣。
臊眉搭眼的瞅了瞅張牙舞爪的人們。
「長輩們也是跟咱們鬧著玩兒,別計較這些了。」
劉承祖讓我服軟。
「好啊,你讓他們給我道歉,道了歉這件事就翻篇,畢竟我是和你過日子,不是和他們,的確沒必要計較太多。」
我嘆了一口氣。
自認為已經是很大的讓步。
「道歉?」
門口的人群又開始騷動起來。
「你還有沒有家教?你讓我們這些長輩給你這個小輩低頭認錯?你爹媽怎麼教你的?」
「就是,難道你和你爹媽過日子,還要他們向你道歉?」
他們一個個面紅耳赤,仿佛我提出了多麼侮辱他們的要求。
甚至開始侮辱我的父母。
本來想著息事寧人的我,瞬間怒火中燒。
「教養?我的教養可不是在人家結婚當天拿冥幣拉晦氣的,到底是誰沒有教養?」
他們見我毫不畏懼的反駁,更生氣了。
「有娘生沒娘的東西!你怎麼和長輩說話呢?你嫁進了我們村兒,你就得守我們村兒的規矩!我們說你沒有教養,你就是沒有教養。」
劉承祖舅舅跳出來,梗著脖子罵我。
唾液橫飛。
我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我父母去世是我一輩子的傷痛,這劉承祖是知道的,結果他現在絲毫不維護我,連個屁都不放。
「劉承祖。」
我叫了劉承祖一聲。
把蹲在角落當鹌鹑的劉承祖一把滴溜出來。
「你說,他們應不應該道歉?」
在我看來,劉承祖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男人,不該受封建思想的束縛,一定會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我在腦中已經想象出我和劉承祖舌戰的場面。
「瑩瑩,道歉就算了吧,畢竟是長輩,而且咱們又不和他們過,反正明天就要回市裡了,忍一忍就算了。」
我看著當初在小巷子裡勇敢站出來為我打跑流氓的男人。
唯唯諾諾的讓我忍氣吞聲。
仿佛回了村子就變了一個人。
劉承祖在中間打圓場。
姿態放的極低。
又轉過身來輕聲哄我,「瑩瑩,我一年也就回一兩次,過了今天,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一次,沒有必要撕破臉,鬧得這麼難看。」
我看著他眼中祈求的神色。
心到底還是軟了。
點點頭沒在說什麼。
繼續著後面的流程,但是整個氛圍都不怎麼活躍了。
閨蜜在整個過程中看著我欲言又止。
就在終於走到出門上車去飯店這一步時。
劉承祖的父母姍姍來遲。
劉承祖和我說他父母因為身體的原因不能親自到門口迎客。
讓我多擔待。
我表示理解。
可現在從門外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
「等等,等等,少了一件事!」
3
劉承祖口中那病重到起不來床的老母親,正聲如洪鍾,健步如飛。
身後跟著一群中年女人。
我幽幽看了眼目光閃躲的劉承祖。
隻見我那婆婆手裡提著條爛褲子,招呼著身後的女人們就往門框上粘。
手腳利索,三兩下就粘好了褲子。
「這是我兒子高中時候穿的褲子,從我兒子襠底下過,這輩子比我兒子矮一頭,凡事都越不過我兒子。」
婆婆洋洋得意。
仰著腦袋,用鼻孔看我。
周圍所有人都沒有異議,仿佛司空見慣。
我被這荒謬的話語氣笑了。
轉頭看向劉承祖。
「走個過場而已,瑩瑩,再不走的話就錯過吉時了。」
我面無表情。
「你難道也認同?」
劉承祖無所謂的說:「真的隻是走個過場,我怎麼可能相信這些東西呢。」
「好啊,那你把它撕下來,或者你讓他們把它撕下。」
還沒等劉承祖開口說話,我那婆婆搶了先。
「兒媳呀,這可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規矩不能破的。」
劉承祖一直同我講他老家村子比較保守。
我以為是那種思想上的保守不冒進,不極端。
結果今天真叫我大開眼界。
這明明是封建餘孽聚成一堆了。
從冥幣就能看出來,這些人沆瀣一氣,蛇鼠一窩,為的不過是給我這個新媳婦一個下馬威。
以至所謂的「褲襠說」。
樁樁件件都把他們的不尊重擺在明面上。
泥人尚有三分氣性。
今天他們就是衝著打壓羞辱我來的。
我轉頭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劉承祖。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撕還是不撕?」
我隻要他一個態度。
隻要他表明態度,像平常一樣尊重我,這日子就還能過。
我看著他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垂著腦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唯唯諾諾。
「你還沒進我家門呢,就敢這麼對我兒子說話,將來要是進了門,還不得騎到我兒子頭上去。」
劉承祖媽扯著她的嗓子大聲吼叫。
看我的眼神仿佛要將我撕碎。
就好像我做了一件多麼大逆不道,十惡不赦的事情。
他舅舅也開始陰陽怪氣。
「我這外甥可是找了一個好外甥媳婦,這城裡的姑娘就是不一樣,眼睛都長到頭頂上去了,看不起我們村裡人你就直說,用不著在這兒挑三揀四,處處找茬兒找麻煩。」
他腆著個肚子,一雙綠豆眼睛閃著算計的精光。
「我看你就是瞧不起我這外甥,畢竟當初他的學費都是我們湊的,可雖然窮,但他可是我們村兒唯一出來的大學生,就算在你眼裡他什麼都不是,可是在我們村,他可是金疙瘩,你瞧不上,我們瞧得上。」
劉承祖媽也接茬。
「我們村裡的好姑娘多的是,不缺你這一個,你今天愛嫁嫁,不愛嫁就滾!真把自己當個瑩瑩,就是一個S了爹媽的孤女,保不齊就是你克S了你爹媽,不然現在也沒有個撐腰的人!」
聽著他越來越過分的話,我不禁怒火中燒。
我父母的離世一直是我心中最難以釋懷的事情。
劉承祖媽卻當著我的面諷刺我。
硬生生將我好不容易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傷口撕開。
痛不欲生。
我鼻子一酸,睜大眼睛,強忍著淚水不讓它溢出。
可終究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淚失禁體質。
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我知道現在的樣子肯定很醜。
但是我不願意低頭妥協。
我轉頭看向劉承祖。
而他旁邊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