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顫了顫,似乎沒想到弟弟會哭,“抬起頭來。”
夢澄泓抹掉眼淚,抬起了頭,紅紅的眼眶述說著他的愧疚與不舍,他哽咽著道:“二姐,是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明知道你不喜歡狗,還為了一條狗那樣兇你。我知道錯了,你別走好不好?”
夢安然沒說話,盯著弟弟沉默了好久,冷靜下來後她不禁去想,弟弟小時候乖巧懂事,哪怕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但家庭教育的燻陶不至於讓他變成衝動蠻橫的模樣。
認識到錯誤,也第一時間來跟她道歉,足矣說明他並沒有長歪。
那昨天,又是為什麼像突然變了個人一樣?
夢安然突然想到陸傾城莫名其妙約見夢澄泓的事,問道:“是不是陸傾城跟你說了什麼?”
夢澄泓眼神晃了晃,似乎沒想到夢安然會猜得那麼準,猶豫片刻後,他一五一十交代了。
“那天陸傾城約我見面,說她在陸家過得不好,說她想念以前跟我們一起住在小房子裡的日子。我沒搭理她,後面,她就說陸家人都是無情無義的,在陸家長大的你早就無法感知親情了……”
各種挑撥離間的話聽得他很生氣,所以才會拍桌而起,袖扣也是那個時候掉的。
他心裡一直否定著陸傾城的話,卻仍是心魔作祟,對他的二姐說了傷人的話。
夢安然垂眸默了默,弟弟到底是心智不夠成熟,這幾年被吳老保護得太好,加上跟家人之間的見面變少,才讓陸傾城有了趁虛而入的空間。
她朝夢澄泓伸出手,淡淡道:“包給我。”
夢澄泓立馬全身神經緊繃,警惕地抓著包往後退了兩步,眼淚哗啦啦地流,“二姐,你別走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錯了。”
第192章 我感知不了親情
昨晚回想起二姐對自己的好,夢澄泓內疚得整宿沒睡著,起來將二姐的房間裡裡外外打掃得幹幹淨淨,就希望二姐能夠原諒他這一次。
他喜歡二姐,不想讓二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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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安然暗暗嘆了口氣,“原諒你了。綁架案已經查清跟爸媽沒關系,我去江畔九號住,方便上下班。”
夢澄泓一怔,吸了吸鼻子,眼底有了光,“你是為了上下班才出去住?不是要離開我們吧?”
“對。”夢安然沒好氣地別了他一眼,走過去揉了揉他腦袋,“把小雪找回來之後,別忘了咱們的約法三章。”
夢澄泓頓時笑了,笑著笑著又癟起嘴,猛地抱住二姐,把頭埋在她肩上嗷嗷哭,“二姐……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行了,多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夢安然揉著他蓬松的短發,她向來不會安慰人,便隨口問了句:“夠錢花不?”
夢澄泓直起了身子,“二姐,你怎麼每次都是問這個問題啊?”
夢安然聳聳肩,“沒辦法,我感知不了親情。”
夢澄泓怔了怔,噗呲一聲笑了,“二姐,你對人好的方式真特別。”
夢安然瞪他一眼,“下次再敢這樣,我就把你早戀的事告訴爸媽!”
夢澄泓瞬間閉緊了小嘴巴。
“行了,你今天不是要上學嗎?又請假了?”
“我這不是……怕見不到你嘛。”
“下午回去上課,我派人幫你找小雪。”
“謝謝二姐!”
“我走了。”夢安然勾著雙肩包,夢澄泓送她出門,順便跟秦沐打聲招呼。
車子遠去,秦沐瞥了眼副駕駛上的女孩,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原諒他了?”
“是陸傾城在中間挑撥離間。”夢安然輕嘆一聲,弟弟正處在青春期,心智不成熟,總被人三言兩語影響情緒也不行,“還是得多讓他經歷點挫折,歷練歷練才行。”
秦沐輕笑,“看來安小然也並非無法感知親情啊。”
夢安然抿著唇,思索了片刻,“不知道,感覺很奇怪。”
原本是看得很通透的,可是見到弟弟掉眼淚的時候,她不知怎的心裡有點難受,悶得慌。
畢竟,以前在陸家的時候可從沒有人為她掉過眼淚,沒有人因她的離開感到不舍。
在那個瞬間,她似乎有一絲絲真切地感悟到親情到底是什麼。
“陸傾城挑撥小泓跟你的關系,你覺得是單純看你不順眼,還是受人指使?”秦沐說到了正題上。
夢安然扭頭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玩味地勾了勾唇角,“陸衡的小把戲。”
一個從秦沐下手,一個從夢家下手,那兩個瘋子試圖毀掉她所擁有的所有情感依靠,再次成為他們的掌中之物。
屬實是癲得夠可以。
“陸衡已經找回段竟遙這個親弟弟了,為什麼還揪著你不放?”秦沐感覺很無語,安小然在他們身邊的時候鬥生鬥死,安小然離開之後又不折不撓地想將她帶回去。
這兩人心理疾病不小啊。
夢安然眸色暗了暗,忽而冷笑一聲,“我身上有段竟遙給不了他們的情感寄託。”
*
青禾會因假慈善真斂財一事徹底坍塌,與此案相關的人員全部被捕入獄。
綁架案也查清了,不僅還了夢家清白,還抓到了綁匪,得到口供指認了幕後主使是段曦。
段曦從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變成了通緝犯。
與此同時,陸衡正式發布公告,宣布陸氏集團破產,並將法院的幾張證明貼了出來。
雖然陸氏集團是因欠下債務宣告破產的,但所有資產清算後正好能填上窟窿,所以陸衡和陸逸全身而退,並沒有因此背上沉重債務。
甚至,宣布陸氏破產的同時還宣布了衡逸集團的成立,由段竟遙擔任總裁,正式向外界宣布了段竟遙的身份。
“我不服!憑什麼叫‘衡逸’?既然是同盟,為什麼你的名字能在我前面?”
衡逸集團總裁辦公室裡,陸逸發起控訴。
陸衡坐在沙發上,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就憑合作期間,一直是我負責幹活,你負責鬧事,我還得替你處理爛攤子。”
陸逸想反駁,動了動嘴唇,又找不到話來反駁。
他無語地看了眼手裡的股份佔比表,再度提出不滿:“那憑什麼你股份比我多啊?”
“憑這些年在公司上班的是我,你隻負責花錢。”
“行,那憑什麼連段竟遙的股份都比我多?!”
一旁的段竟遙摸了摸鼻子,都是大哥的安排,他也不清楚。
陸衡淡淡道:“就憑以後在公司上班的是他,你隻負責花錢。”
陸逸:“……”
罷了,股份少一點就少一點吧,好過天天在這辦公室坐牢。
看兩個哥哥總算吵完了,段竟遙才找到說話的機會:“大哥二哥,你們費盡心思把陸氏搞垮,到底為了什麼啊?”
他一直沒搞懂這個問題,兩個哥哥也從沒跟他解釋過。
明明隻要名正言順的接手陸氏,以後找機會把陸忠和白鬱金踢出局不就好了?
為什麼非得大費周章將陸氏玩到破產,再辛苦地籌集資源重鑄一座商業帝國?
陸衡跟陸逸都沉默了一瞬,兩人對視一眼。陸逸懶懶散散地癱在沙發上,唇邊勾著玩味的笑:“因為看陸家不順眼啊!”
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見段竟遙似乎更疑惑了,陸衡說道:“陸家百年基業,我們不過是陸忠賺取利益的一枚棋子。既然有能力做自己的事業,為什麼要給他打工?給陸氏賺名聲?”
衡逸集團成立,日後眾人記住的是陸衡和陸逸,是總裁段竟遙。而不是“陸家兩位少爺”、“陸氏繼承人”。
陸衡對陸家的情感不同於夢安然那般不愛不恨,他對陸家有恨,有不滿。陸逸同樣也有,所以鬥了這麼多年,依舊會在扳倒陸氏這件事上不謀而合。
他們恨陸家給不了他們家庭的溫暖,恨陸家使他們變得無法理解情感,以至於,沒法給他們的妹妹一個完整的童年。
第193章 丟失了些人性
自從出生開始,陸衡便沒怎麼見過自己的父母,在他幾個月大的時候就被交給了奶娘。
在他斷奶後,奶娘就被解僱了,由保姆來接手他。
照顧他的人總是換了又換,以至於他從不曾對誰有過依賴感,就慢慢長大了。
家裡總是很安靜,管家、佣人總是跟木頭一樣站在旁邊,不會同他說話,不會做表情,他好像也變得不太理解喜怒哀樂了。
兩歲時,家裡來了個新成員,家裡絲毫沒有添丁的喜悅。管家僅僅簡單告訴他,那是他的弟弟。
他對於“弟弟”沒多大的感觸,看著包在襁褓裡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四處亂看,沒一會兒便吱哇亂哭的弟弟,他隻覺得吵鬧。
很快,家裡又恢復了安靜,弟弟不怎麼哭了,大概也清楚在這個地方眼淚無法讓他得到想要的東西了吧。
再長大一些,他發現弟弟跟他不一樣。
他對一切事物都提不起興趣,弟弟卻總是很興奮,四處搗亂,搞破壞似乎能令他開心,他總是能讓佣人們露出為難焦急的表情。
但是,弟弟千不該萬不該來他面前搗蛋。
七歲那年,五歲的弟弟闖進他的房間,把他書架上所有書都撕爛了。他決定教訓一下這個不聽話的弟弟,便在弟弟的床上放了條蛇。
從此,他和弟弟之間燃起了戰火。
也是在這期間,他某次進廚房準備往弟弟的粥裡加料時,撞見了廚師才殺魚。
鮮血四濺的剎那,他第一次感受到興奮的因子在身體中跳躍,令他心跳加速,令他喜悅。
他發現鮮血似乎能讓他渾身的細胞叫囂起來,能使他擁有愉悅感。
意識到自己的反常後,他覺得自己生病了,他有著病態的、不同於常人的感受。
他沒有跟任何人提起此事,因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的異常被發現,爸媽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他,將他送進精神病院。
十歲的時候,家裡又來了新成員,這次是個妹妹。
第一次看見妹妹的時候,她吮著白白嫩嫩的手指,皮膚特別白,看上去像個軟乎乎的團子。
那時,心裡冒出來的想法時:這麼嬌弱的東西,大概稍微用點力就能掐死吧。
在這個家裡,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爸媽準備給妹妹起名字,方式很簡單——翻字典,翻到哪個字就取什麼名字。
他跟弟弟的名字也是這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