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幹了小半輩子，我和幾個老伙計看著公司從小做大。
今年世道不好，公司卻挖了個高管將我們全部逼走。
如老板所願，舊的包袱全部甩掉了。
不過新項目提案的時候他竟發現沒人能做。
老板轉頭回來找我。
不好意思，我和幾個老伙計單幹了。
很快，公司最後的項目，也黃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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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家廣告公司幹了 20 年。
年輕的時候，我跟幾個老伙計沒日沒夜地加班。
眼見公司從小變大，終於成了區域叫得響名號的大公司。
但是這兩年，大環境不好，公司業務也急劇下滑。
今年年中，老板給我們全體開了個會。
他大倒苦水，給我們分析現在新項目進不來，老項目又臨近尾聲。
公司隻剩五六個項目，大部分還是尾盤，核心項目隻剩一個。
一個月營收不足 20 萬，扣掉運營費用和開支，他幾乎就是貼錢在養公司。
同事們都感同身受，知道老板不容易，也想著和公司一起共渡難關。
所以即便老板停掉了所有福利和補貼，大家也沒什麼怨言。
可是沒過幾天，老板卻轉頭挖來了一位高管，管理我們全公司。
他說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在逆境中更要主動出擊。
我跟老伙計都很納悶，別的公司現在都是收縮過冬，哪還有挖高管的。
但很快我們就知道了，原來老板使的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2
新高管宋佳明上任第一天，就給全公司頒布了新的政策。
績效考核，末位淘汰，並且根據績效結果，直接與我們的薪水掛鉤。
宋佳明要求，嚴格上下班打卡計時。
遲到扣績效，早退扣績效，不打卡就視作曠工。
另外他強調，每次打卡必須在公司，不接受任何理由。
同事都很詫異，新高管不是來拓展業務的嗎？怎麼搞起自己人？
因為他說的方式，雖然看起來合理，可跟我們實際工作情況相比，出入卻很大。
我們廣告公司，客戶常要趕稿改稿，加班到凌晨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之前我們在加班後，第二天會默認晚點到公司，反正早上客戶也沒什麼工作要求。
可他卻說，加班是因為我們自己的工作效率問題，公司不予考慮。
而打卡地點的要求就更誇張了。
客戶都有開會要求，公司大部分人也會需要相當時間跟甲方溝通。
尤其是我們幾個總監，幾乎一半以上時間是泡在客戶那的。
以前本著方便和就近原則，我們根據時間，常常早上直接去甲方開會或開完會回家。
現在的意思，就是寧可要多花幾個小時，也必須到公司一趟？
我跟幾個老伙計開始咂摸出味來。
因為這事情，首當其衝的就是我們。
不僅開會的影響大，而且一刀切後，對於手下年輕人來說，怨念更重，又增加了我們的管理難度。
最後工作出了問題，還是要我們幾個兜著。
老伙計跟我私下抽煙時抱怨。
「老陶，你說新來的宋佳明這一出，不會是老板想借刀S人，卸磨S驢逼走我們吧。」
我當時還挺天真，說不至於吧，都是幹了 20 年的老員工了，怎麼也是為公司開疆拓土立下汗馬功勞的。
我安慰他們，現在世道實在不好，外面減員增效什麼的聽多了，上下班打卡也不算什麼過分的要求，大家熬一熬，我們年紀大了，能先過著總比中年失業強。
可是我們想忍，公司卻不給我們機會。
很快，新的政策又出來了。
這次宋佳明要求我們，每人量化自己的工作。
大家瞬間炸鍋。
我們是廣告公司，輸出的是創意和服務，這玩意怎麼量化？
但是宋佳明不管。
他說，你們做提案不是也有數量嗎？
文案每個月給甲方出多少內容，設計每個月做了幾張海報，不都有數量？
按往前三年的工作量倒推，取平均值。
做不到，就是工作量不達標，績效扣分，工資打折。
開玩笑。
往前三年是什麼市場環境？現在是什麼市場環境？
現在項目量連前幾年的三分之一都達不到，更別提新項目提報。
宋佳明說這就是你們的問題，工作量大幅下降，你們還想拿以前的薪資？
我終於感覺到不對勁，這已經擺明了是針對我們。
這兩年雖然業務減少，不過人陸陸續續也少了大半，因此下面的執行文案和執行設計，每人身上還是背了兩三個項目，工作量整體差得不大。
但對我們這些創意總監、設計總監和文案總監來說，因為我們統管全部項目，確實經手的工作大幅減少。
也就是說，我們的績效量化起來，鐵定是不合格的。
作為老家伙和全體員工的代表，我不得不去找宋佳明談一談了。
3
考慮到他新官上任，我不Ťú⁰想拂了他面子，說得很委婉。
「宋總，你剛來不久，可能公司裡有些情況不是很熟悉，所以我想跟你溝通下。」
沒想到他直接看都不看我。
「你要跟我說績效的事吧，這事沒得談，你也別想倚老賣老。」
我張著嘴，正要跟他擺事實講道理，被他一嗆，頓時心裡極為不爽。
「宋總，老板請你來管理公司，也不是讓你胡來的吧。
「之前考勤的事，你不顧我們工作實際情況，實行一刀切，員工已經很不滿了。
「現在你把前三年的舊工作翻出來當我們的考核標準，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今年的形勢和項目量，跟前三年能比嗎？」
宋佳明不屑地抬眼笑了笑。
「考勤有問題嗎？上下班打卡，天經地義，你們之前亂搞，我沒追究你們責任已經不錯了，你現在還敢來跟我提？
「工作量不足，那是我的問題嗎？你覺得工作不飽和，就把下面人開掉自己上，不然，憑什麼拿那麼高工資？公司是給你養老的？
「沒項目，你們不會自己找嗎？老客戶聯系過沒有？新客戶拜訪過沒有？隻會伸手要奶吃，還提這提那的，你不是倚老賣老是什麼？」
這下我是真火了，拍著桌子。
「你這麼說什麼意思？我們本來就是技術崗位，業務拓展是你的事。老板把你找來，不是讓去開拓新項目嗎？你拓來幾個？自己做不出就反手掏別人碗裡的飯？」
「陶然，我敬你是老員工才沒對你大呼小叫。我過來，是劉總讓我全面管理公司的，開源節流並行，你不懂嗎？怪不得這麼大年紀了還隻會跟我在這吵。再說，我前幾天不是就給你們對接了幾個項目？」
他說的幾個項目，我都快笑出來。
「那幾個你也好意思說？現在我們是淪落到什麼地步了？連三千塊的婚慶都做？你也不怕說出去被同行笑話？你知不知道，隻要走出這步，以後都別想再接正式項目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話戳到他痛處，他突然跳了起來。
「大的沒本事吃，小的又看不上，活該你們這群老家伙被淘汰。
「反正，績效的事，沒得談，你要說找劉總去。」
說到這裡，我知道跟他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出門轉身去了老板辦公室。
不過老板自從宋佳明來公司之後，就不怎麼出現。
我在他辦公室找不到他，隻好給他打電話。
老板接通電話後，起先還挺客氣。
我想著我們跟他幹了這麼多年，肯定了解我們的實際情況，所以將苦水一股腦倒了出來。
可他在整個過程中全都沒說話。
直到我說完，他才壓著聲音說了句，我知道了。
我說：「劉總，我也知道現在市場不景氣，公司很難，如果說公司要大家共渡難關，跟我們開誠布公討論降薪的問題，我相信也有人能理解，但是宋總，這樣幹，隻會寒了大家的心，您說是不是？」
我已經將姿態放得很低，滿懷希望地等著老板肯定的答復。
但是他沉默一會，卻直接把我掛了。
接著，我收到老板Ŧŭ⁻發來的微信。
「公司要挺過寒冬，就要破舊立新，你是老員工，更要支持公司刮骨療傷的舉措。
「宋總是大公司過來的，他有這方面經驗，我無條件支持他的所有決策。
「我還有事，先不跟你說了。」
看到信息，我足足愣了半分鍾。
終於醒悟過來，老板說的刮骨療傷，就是要刮掉我們這些老骨頭吧。
再回想這段時間公司的種種舉措。
除了我們這幾個老家伙，老板早就以各種名義把之前跟我們的中堅力量都逼走了。
隻是礙於情面，又考慮客戶那邊的影響，他不好直接向我們下手。
所以才招來這麼個人，借他的手讓我們知難而退。
我不無唏噓地把這件事告訴了其他兩位老同事。
他們全都義憤填膺，卻又無可奈何。
「我們當初為公司那麼拼，世道好的時候，別的公司花幾倍的錢來挖我們也沒走，現在倒好，嫌我們老骨頭礙事了。」
「我看，老陶既然已經把話挑破，這刀也快落下來了，我們幾個也可以早做打算咯。」
而宋佳明那邊，大概是老板也跟他通過氣，更加有恃無恐。
現在已經變成在辦公區直接找我們的麻煩。
隻要一點不按他的規矩執行，就毫不留情面地指著我們鼻子罵。
稍微辯解，他就以平時工作表現的名義計入績效扣分。
我知道，公司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不出所料，到了月底，我們三個老家伙的績效同時墊底。
宋佳明把我們叫到了辦公室。
4
不過這次出乎意料，他倒是態度裝得很好。
「你們三位，都是公司的老員工了，這個表現讓我很為難啊。
「之前說過績效末位淘汰，你們讓我在員工面前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