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會帶著筆記和作業過來看他。
他覺得痛不欲生。
「我已經是病號了,就不能讓我休息兩天?」
我沉默了一會兒:「可是現在離高考隻剩下 214 天了。」
江序白咬牙:「你不用從現在就開始跟我倒計時。」
「哦,那學嗎?」
「學!」
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江序白考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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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從他考上來到現在沒有進過新教室一天,但我特別開心。
江序白不理解:「有什麼可開心的?」
「這是我們長這麼大第一次同班!」
「行吧!有沒有人欺負你?」
「沒有。」
「有就說,江哥罩你!」
「江哥威武。」
「嗤,虛偽!」
關於那天發生的事,我們都沒有再提。
但後續的事一直在進行。
爸爸媽媽很生氣,說這件事讓我們別管,他們會處理。
傷害江序白的小混混不會輕判,但其他的卻也坐不了幾天牢。
我們家不在意,夏瑤卻慌了。
她頻繁地給江序白打電話。
江序白隻接過一次:「以後別再聯系了。」
他說到做到,直接將夏瑤拉黑。
隻是情緒有點低落。
於是我給了他一套化學的試卷:「比不比?誰正確率高,誰給對方剝一百顆瓜子。」
「比,來,看小爺完勝你!」
夏瑤的事最後是季家出門解決的。
代價是夏瑤退學,並和季聽分手。
夏瑤答應了。
再次見到季聽是在教室。
他的頭發染了回來,衣服也換成了從前的,隻耳朵的紋身還在。
他試圖跟我說話,可在他轉身的瞬間我就站了起來。
我去了辦公室一趟,再回來我把座位移到了講桌旁。
季聽臉色陰沉得難看。
「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錯了?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要覺得我錯了?明明我隻是……」
我沒有耐心去聽季聽的剖白。
我隻靜靜地看著他:「你沒錯,希望你一直沒錯。」
13
江序白闲不住。
出院後沒兩天就來了學校。
頗有一種老子寧願學習也不願意宅家裡的架勢。
進教室的第一件事他就要搬我的桌子。
沒搬動,很尷尬。
於是隻能指揮小弟。
我問他:「你要幹嗎?」
他恬不知恥:「我身驕肉貴,你得照顧我。」
他對我說:「我知道你是為了躲季聽,現在我來了,他休想糾纏你。」
其實季聽沒有糾纏我。
他的驕傲不允許。
就像他永遠不肯承認自己有錯一樣。
「不用理他,他在這個班待不了多久了。」
之前他缺考,學校網開了一面。
可是現在他明顯地學習狀態不佳,他跟不上了。
不止一次老師在課上點他回答問題,他支支吾吾,回答不出。
同學們詫異的目光,老師失望的眼神,以及季聽幾乎到埋到桌子下的頭。
這應該就是從雲端跌落塵埃的感覺吧。
於是他更加肆無忌憚地跟夏瑤廝混到了一起。
夏瑤退學後更加猖狂,她總是能想盡各種辦法混進學校。
天臺上、小樹林裡、雜物間內,他們擁抱、親吻、抽煙。
那些曾經羨慕他們愛情的,現在都隻感嘆一句:季聽徹底地墮落了。
與之相反的是江序白。
因為他解出了一道所有人都不會的數學題,老師狠狠地表揚了他,班上的同學又「啪啪」地給他鼓掌,到了下課甚至有人來請教他沒懂的步驟。
江序白表面上裝得穩如泰山,我卻看到了他通紅的耳垂。
他說:「你們好學生真幼稚,表揚、鼓掌?以為是幼兒園嗎?」
可是從那天開始他的學習勁頭卻莫名地強了起來。
這就是學校的生存法則。
不管你在其他方面多麼特立獨行,最後能讓人報以欽佩、羨慕目光的隻有成績。
期末考試季聽是被他父母壓到考場的。
但他睡了全程,一題沒寫。
和我在一個考場的同學不理解:「他這是什麼意思?無聲地抗議嗎?」
其實我也不完全理解他。
隻心裡有一個隱約的想法,大概對他而言,他寧願不寫,也不想讓別人覺得是他不會。
考試結束,江序白在臥室裡睡了兩天兩夜。
頗有一種精盡人亡之感。
父母想讓我們去國外找他們。
江序白不想去。
我也就不去了。
「別啊,你這樣我會有負罪感的。」
我推了推眼鏡:「你想多了,我隻是準備用暑假的時間把所有的知識點梳理一遍。」
江序白面無表情地捂住耳朵:「聽不見聽不見。」
他撒歡一樣地跑出去玩了六天。
第七天坐在我旁邊。
我問他怎麼了。
他說玩得有點空虛。
於是我把已經整理出來的資料放在了他面前。
「那學習吧!」
14
學習的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月。
這天季聽突然給我打來電話,隻響了一聲就掛斷了。
「他找你幹什麼?」
「不知道。」
江序白一臉狐疑。
我很無奈,我是真的不知道。
直到看到當天的日期。
我怔了下,今天是季聽的生日。
往年他生日的時候我總會提前好久準備禮物。
可是今年我竟然已經忘記了。
但我也就悵惘了兩秒,隨後就開始刷題。
晚上的時候課代表給我打來電話。
「操,你猜我看見誰了?」
「季聽!」
「你知道他在幹嗎嗎?」
「他在藥店買避孕套。」
……
消息有點兒炸裂,我還沒反應過來,江序白已經搶過手機直接掛斷了。
他面無表情地點了一首《大悲咒》。
「太髒了,洗洗耳朵!」
江序白警告我不要去摻和這件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嚴肅,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窺見了幾絲穩重。
「那你也別去摻和。」
江序白翻了個白眼:「我瘋了吧!」
一日一天天地 過去,很快地就到了高三開學的時候。
季聽被刷了下去。
面對這樣的消息,班主任嘆惋地搖搖頭。
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
我們也許不能苟同,但必須尊重。
高三的學業更重了。
緊張的氛圍、快速的節奏,我們抬頭往外看的時候越來越少了。
直到有一天夏瑤的母親帶著她闖進學校。
她說她女兒懷孕了,懷了季聽的孩子。
她要學校給個說法,她要季聽負責。
這種事根本不是學校能處理的。
季阿姨和季叔叔被叫了過來。
大庭廣眾之下,一向文質彬彬的季叔叔一巴掌甩在季聽臉上,沒留任何情面。
夏瑤可能是真的喜歡季聽吧。
她衝過去擋在季聽面前。
「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都說了我是自願的,你們鬧什麼鬧?不就是懷了個孩子嘛,生下來不就行了?」
夏瑤說得輕描淡寫,語氣裡甚至還帶著幾分孕育新生命的驚喜。
她的母親氣得發抖。
「生下來?你才多大?你還是個孩子,你要生孩子?就算你想生,你有沒有問問人家願不願意要?」
不管是旁觀者清,還是作為媽媽的直覺,夏瑤的母親都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季聽的惶恐和躲閃。
他怕了,他怯了。
甚至在夏瑤護住他的時候他下意識地躲開了。
我們這些圍觀的人被老師趕回了教室。
大家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有人來問我,問我知不知道這件事。
「你不是一直和季聽形影不離嘛!」
江序白臉色難看,把人趕走。
「操,這都是些什麼事!」
15
季聽被退學了。
這麼大的事,學校不可能置之不理。
至於他和夏瑤。
他們後續會怎樣,誰都不知道。
季聽現在在家裡自學,他還是要參加高考的。
他現在越來越沉默,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門,除了學習、吃飯就是睡覺。
這些是我有一次偶遇季阿姨時她跟我說的。
她蒼老了很多,絮絮叨叨地全是哀怨。
我安靜地聽著。
既沒有勸慰也沒有開解。
說到最後季阿姨尷尬地閉了嘴,隻跟我說有時間去找季聽玩兒。
看著她這樣子,聽著她嘴裡的季聽,我突然就想到了夏瑤。
我不喜歡她。
但不可否認,當兩性關系裡出了差池,受傷害更深的絕對就是女生。
男生回頭就有岸。
女生呢?
有人說她不知廉恥,有人說她髒,有人說她惡心,有人說她都爛透了。
可說到季聽呢,惋惜?犯了個錯?被人拉下神壇?
甚至有人還哈哈地笑著說他挺有本事。
多不公平。
事發半個月後,我在小區外偶遇了夏瑤。
她消瘦了很多,白著一張臉到處張望著,似乎在找機會溜進去。
我本來不想摻和,她卻發現了我。
「江予白,你帶我進去。」
「不行。」
「為什麼?」
我覺得不可理喻:「應該是我問你,我為什麼要帶你進去?」
夏瑤沉下臉。
「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得意?你以為季聽跟我分手就會和你在一起?江予白你別做夢,我們隻是沒辦法,不得不分開,我們還是相愛的。」
我奇怪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你想多了。讓一讓,我要回家。」
夏瑤抓住我:「你不帶我進去就算了,你把電話給我,我要給季聽打電話。」
夏瑤抓著我的手很冰,剛才下了一陣雨,她的身上是微湿的,而下雨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也許是那一絲的憐憫的,我撥出了季聽的電話。
「喂,白白,你找我嗎?」
季聽接得很快。
他的語氣急促,聲音裡帶著小心翼翼,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
「是我。」
夏瑤出聲。
電話那頭沉默了。
「季聽,我在外面,你出來見我。
「憑什麼你說分手就分手?憑什麼你說不聯系就不聯系?
「你說過的,你會永遠跟我在一起。
「季聽我告訴你,就算沒有你,我也會把孩子生下來。」
我心裡一驚,猛地看向夏瑤的肚子,她沒有把孩子打掉。
季聽的呼吸逐漸地急促。
「你為什麼就是不聽?這就是一個錯誤,我們現在還有機會糾正。我現在不想談感情,我隻想考一個好大學。」
夏瑤哭了。
「那我呢?我怎麼辦?」
「對不起!」
16
季聽一句「對不起」,夏瑤摔了我的手機,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看著她狼狽的樣子。
我嘆了口氣,算我倒霉。
回到家江序白絮絮叨叨地說我太慢了,說他都刷了半張試卷了。
他一邊吃著我買回來的零食,一邊刷著剩下半張。
還莫名其妙地看著我:「發什麼呆,是不是想偷懶?」
我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算了,還是不要告訴他我遇到夏瑤的事了。
卻沒想到過了三天,夏瑤找上了門。
她來的時候我正洗澡出來。
聽到聲音衝出來,正好聽到她通過對講對江序白說:「這是我的孩子,我不想打掉。江序白,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江序白問:「怎麼幫你?」
她說:「我從家裡逃了出來,沒有地方住,你幫我安排一個地方。江序白,你會照顧我的對吧。你說過你喜歡我,隻要你接受這個孩子,我就跟你在一起。」
那一瞬間我的腦子「嗡」的一聲,甚至沒多想,直接擰著角落的棒球棒就衝下了樓。
江序白握著門把手的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