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禁地時,妖王攔在了我的去路上,不解地問我:
「阿箬,三百年刑期不過須臾,為何不肯乖些?」
半大少年挽著嬌俏仙子的胳膊,冷聲嘲諷:
「阿娘不過是卑賤的凡人,如若不能替仙子受過,不如S了。」
看著面前同仇敵愾的父子倆,我擦去唇邊血跡,笑出了淚:
「好啊,那便順了你們的意。」
我抱著劍,轉身,決絕躍下焚妖火,回到了屬於我的世界。
可後來,系統卻找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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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你之前的任務對象好像瘋了——】
1
在我渾身浴血從禁地裡S出來那日,迎接我的不是曙光,而是一道凌厲的冰刃。
頸間庇護著我衝出焚妖火的本命靈玉幾近碎裂,自動化作結界擋住冰刃。
我卻還是被衝擊力帶飛,整個人摔入了滿地的枯骨堆中,狼狽不堪。
抬眼間,我才發現雲間站著的,赫然是我的夫君:妖王司宴。
疼痛蔓延過全身,我扯了扯嘴角,輕聲問他:
「司宴。
「你想S了我嗎?」
司宴面若寒霜,垂眸對上我悽慘的模樣時,不禁眉頭微皺。
他不動聲色轉過視線,唇線抿得很直,語氣滿是厭惡:
「阿箬,三百年刑期於你而言,不過須臾,為何不肯乖些?」
乖?
自被司宴當作白月光的棄子關入禁地以來,我們的確也有百年未見,他周身的寒意如今比以往更甚。
若在以往聽到他責備的話語,我必然誠惶誠恐地道歉,再老老實實退回禁制中,畫地為牢。
可現在,我冷笑著仰起臉,字字淬毒:
「因為我好奇呀——你那小情人劇毒纏身幾百年,還沒S透嗎?
「若是S了,吊喪時可不能少了我。」
是啊,不過區區幾百年。
可我活不到那麼久了呀,司宴。
如今的我,還有什麼可在乎的呢?
2
我早已記不清自己是多少年前穿書來到的這個世界。
隻知被失控貨車撞向我時,拎著菜籃在馬路對面與我揮手的媽媽快速向我跑來,一把將我推開,自己卻被卷入車下。
搶救室的燈亮了一夜,我也在門口哭腫了雙眼。
渾渾噩噩間,一個自稱攻略系統的聲音綁定了我,它凍結了時間,問我願不願意做任務兌換獎勵來救媽媽。
那個任務,是救贖一本書中的大反派司宴,他會在未來SS男女主,毀天滅地。
彼時的反派,是個父母不詳的低賤混血兒,在黑市裡被不停地轉手倒賣。
第一次見到他時,少年衣衫褴褸,腳腕脖頸鎖著貼滿禁咒的鎖妖鏈,奄奄一息地瑟縮在鐵籠一角,眼中是化不開的求生欲。
即使知道他能活,我也忍不住動容。
系統給我的身體是個長相清秀,天賦極佳的人類修士。
我花盡所有積蓄在拍賣會買下司宴,為他尋醫問藥,治療他被毀大半的妖源。
陪他走過無數寒暑冬夏,方才將曾經滿身戒備的陰戾少年,養成清冷絕塵的翩翩公子。
後來,他尋著線索SS將他惡意丟棄北荒的妖王舅舅,救出了被關禁地多年的母親,成為新任妖王。
母子重逢,原本事事繃著一根弦的司宴一夜間如雪消融,向我求了婚。
先前為了避嫌,司宴表面對所有人都是冷淡的。可背地裡,他卻很是黏我,外出時還會刻意為我帶喜愛的甜食與最新的靈器。
看著臨近 70 的救贖值,和滿眼溫柔皆系我身的司宴。
說不動心,怎麼可能?
最終,我答應了他的求婚。
雖是人妖相戀,但婚禮依舊盛大隆重。
婚後,司宴敬我護我,似乎距離原書中的反派生涯越來越遠。
直到後來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司念。
生下他時,我九S一生,耗費下大半的靈力,一夜間修為跌落谷底。
可看著懷裡皺巴巴的奶團子,我的心瞬間柔軟。
修為嘛,不急的,隻要努力,總能再回到原本境界的。
我暗暗為自己打著氣,卻沒注意到身側的司宴眼神微妙的變化。
系統忽然發來提醒:
【宿主,等救贖值攢到 90 你就可以回去了,隻差 12 點了。】
我點頭應好,卻有些遲疑:「如果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我會怎樣?」
系統沒有絲毫猶豫:【會S。】
我靜默許久,道:「好,再等等吧。」
至少等到司念再長大些。
3
因是人妖混血,司念先天不足,司宴這些年便四處為他尋藥。
而我因為修為暴跌,身體日漸虛弱,照顧了司念幾年後,不得已閉關進修。
也就是在這時,原書劇情完結。番外中,女主曦月仙子與青梅竹馬的男主鬧了別扭,來到了妖界散心。
她與司宴相遇,共同打敗了看守靈草的妖魔。
為表感謝,司宴邀請她來到了妖界東洛城遊玩。
等我出關時,司念已經和曦月玩成了一片。
司念是個平日總泡在書館中苦讀的孩子,從小就依賴我,愛聽我講故事,自我閉關後一直悶悶不樂。
可他卻喜歡上活潑率真的曦月,每日和她一起到處瘋玩,整個人也變得開朗起來。
生母從未露面,久而久之,城中也漸漸傳出風言風語。
旁人皆道,林姑娘痴情又淑德,原也是個天縱奇才,足以配得上世間極好的男子,隻是現如今與妖王的差距……
嘖嘖,就不提了。
我多年的陪伴與努力,到頭來,隻剩下一句「不提了」。
轉而,他們感嘆著仙族聖女曦月仙子雲行雨施、蕙心紈質,隻可惜妖王早有妻兒。
「不過,小妖王與曦月仙子倒真像極了母子呢。」
這話是我從僕從口中聽到的,一時間,如同晴天霹靂。
傍晚,我找到打算與曦月一起出門看花燈的司念,低聲哄著他回家。
司念不情不願地牽住我的手,曦月卻攔在我們身前,一臉不贊同:
「就算司夫人是阿念的母親,也不該阻著孩子的自由。」
還沒等我說些什麼,司念就一把將我狠狠推開:「我不要你這樣的母親!你從未管過我!我寧願月娘是我的母親!」
曦月抱住向她奔去的司念,轉身離去,離我一人呆站在原地,被路過的小妖指指點點。
是夜,司宴一身疲憊地回家,我將事情與他和盤託出。
本以為能得到司宴的安撫,沒承想他竟手一抖,摔碎了一個瓷盞。
我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司宴卻下意識後退半步,似是察覺到不妥,他掙開我的手,冷聲道:
「林朝箬,你不陪著司念,便有旁人陪著他。
「我竟不知你是如此善妒之人。
「不領曦月的善心也就罷了,連孩子的快樂也要剝奪嗎?」
我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剛要解釋,他已經重重摔上了門。
如果不修煉,作為人類的我,又怎麼還有命再陪他們更久一些?
4
意識到司念不再黏我,而司宴也對我有了嫌隙。
我開始嘗試修復關系。
可當我滿手燎泡,為司念端上一盒梅花酥時,曦月隻一聲「阿念」,就教司念欣喜地撲入她懷中。
曦月滿臉歉意:「夫人,我前幾日便約了阿念去醉香齋品嘗新糕點……至於您的手藝……」
司念攥著她的手,頭搖成撥浪鼓:「她根本不會做飯!我才不要吃!」
我失落地回到書房,為司宴研添新墨,像往日一般聊起過往家常。
司宴顏色稍寬,將我攬入懷中,就要吻下,我也動情地閉上了眼。
吻遲遲沒有落下,門卻轟然一聲被推開,我和司宴立馬分開,門口的曦月俏皮吐了吐舌:
「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們啦,但先前司宴你和我說的靈草,我想起我曾在一處秘境中見過……」
被打斷的不悅瞬間煙消雲散,司宴眉目舒展,與曦月一起去了秘境。
我再次被落在原地,不知所措。
短短幾月,在兩人心中,我已經完全比不過曦月的地位。
系統提醒我:【宿主,你的壽數不多了,而且救贖值還差兩點就夠了。】
想到終究會在不久後離開,我眼眸黯然,決心在最後為阿念做些什麼。
我跟去了秘境。
5
原本一路都很順利,直到曦月伸手摘下靈草時,一隻毒蠍從靈草下撲面衝向了曦月。
曦月一聲驚呼,轉身向我而來。
好在我反應及時,早早護住離我最近的司念退出百裡。
曦月眼中盡是錯愕,待她想到要逃時,一條巨蟒已經出現在她身後。
而後,黑暗中,無數蛇蟻蟲群從暗處悉悉索索地冒出,衝向我們。
剛要去呼喊司宴,卻見司宴滿臉陰沉,懷中抱著昏迷不醒、臉色慘白的曦月,隨我一起逃往出口。
修為最低的我很快落在了最後,隻能竭盡全力護著司念。
秘境結界在來時被曦月無意碰碎,還未修補,大量的帶著魔氣的獸群順著秘境湧入妖界,啃食著過路所有弱小的妖族。
終於逃到安全地的我頭暈目眩,暈倒前,我恍然才發現自己的右臂上也有叮咬的痕跡,而司念冷冷地看著我,絲毫沒有半分警醒我的想法。
再醒來時,我已經身處禁地底層。
在我暈倒期間,我被定格成了因嫉妒仙子美名,放出魔物禍害世間的陰毒妒婦。
沒有任何人聽我辯解,為平民怨,司宴同意將我關押進禁地底層三百年以作懲治。
司宴眼中有片刻不忍,卻細心為我盤好幾日沒整理的凌亂長發:
「此事必須有人擔責。
「曦月尚未蘇醒,讓她來這兒無疑S路一條,至少讓我們為她先尋藥治療。
「修士的壽數還很長,等到了時間,我會和阿念一起來接你的。
「阿箬,你等我。」
不等我反應,他已飛身離去。
我恍惚意識到,我成了一顆棄子。
禁地之中,冤魂四起,我仿若身處無間地獄,身邊夜夜纏繞著想要吞噬我的妖魔惡魂。
可如果就此放棄S去,那我就再也救不了媽媽了。
我不甘心。
可往後二百餘年,我都沒能等到一個人的探望,而系統也長時間失聯,不知所蹤。
妖魔日日磋磨,我身上的新傷疊著舊傷,可怖至極,右臂的毒瘡更是蔓延至身體。
唯獨一口氣撐著我,苟活至今。
隻要能出去,隻要再見到司宴,哪怕是將阿念讓給曦月,或是讓我頂罪去S都好,隻要再給我兩點救贖值就好。
隻要兩點就足夠了。
夜半,因為疼痛被驚醒的我,取出芥子袋中最後一盞燭燈點燃,呆呆看著燭油熔化,直到再度被黑暗淹沒,終於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可媽媽,我再也撐不下去了呀。
我好疼啊。
6
在淵底的兩百多年,我日日與妖魔纏鬥,無法潛心修煉。
直至壽命隻剩兩年時,終於從禁地爬出來了。
而就在踏出來的之後的一刻鍾,我忽然聽到了系統久違的聲音:
【抱歉宿主,我被禁地的位置隔開了聯絡,作為補償,這邊會補贈您 26 點攻略值。】
【宿主,您可以回家了。】
【宿主!宿主!你受傷很嚴重,現在走吧?宿主,你在做什麼?】
我沒有理會它,笑著提起了分不清沾滿妖魔鮮血的劍,劍鋒直指司宴:
「曦月沒告訴你,引得毒蟻暴亂,禍及半個妖界的魂香,正是她帶入秘境的嗎?
「想把妖界收入囊中,必然要先覆滅。」
「夠了!你還想汙蔑曦月到什麼時候?!」
我的話音落地,司宴已經SS掐住了我的脖子,手腕脫力,玄鐵劍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我頸間的本命靈玉徹底碎作齑粉。
破散的靈力四溢,有兩點分別沒入我的眉心,與司宴體內。
司宴神智被瞬間喚回,他嫌惡地將我丟在地上。
我痛苦地嗆咳著。
而司宴身後霧氣逐漸散去,不遠處,一個面容精致的少年負手而立,在他身側,鵝黃長裙的曦月仙子淚水漣漣。
注意到我的視線,曦月掩面哭泣,聲音柔軟,淚水自指縫滑落,整個人顯得楚楚可憐:
「我早知司夫人不喜我,可阿月做錯了什麼?怎可如此、如此汙名於我……」
沒等她說完,她牽著的少年重重冷哼了一聲:
「阿娘分明是S不悔改,虧得月娘惦念了你數百年。」
月娘、月娘,如此親切。
看來,這幾百年,她早就蘇醒,卻讓我替她在這兒苦熬多年。
而我的孩子,在我深惡之人膝下長大,並從心憎恨著我。
我慘笑一聲:「惦念多年?可我從未見有人來看我。」
連隻飛鳥也未曾路過。
曦月臉色慘白,搖搖欲墜,上前幾步,向我解釋:「阿月自知有愧,這些年都在悉心照料妖界之人……」
司宴攔住她靠近我的步伐,眼中慍色漸濃,語氣無甚波瀾:
「和她沒什麼好說的。
「阿箬,替曦月受過,也算是你償還了先前犯下的罪。
「隻要你退回禁地,再過百年,我們還是會來接你。」
7
一股猩甜的液體從嗓子裡湧出,我抬手抹去唇角血跡:
「你的承諾,我可消受不起。」
司念向前一步,挽過曦月的胳膊輕晃著以作安撫,還不忘冷冷嘲諷我:
「阿娘不過卑賤凡人,如若不能替曦月仙子受過,不如現在就S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