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以為自己賺兩個錢就飄了,你這法子能拿捏住誰?到頭來還得讓人背後笑話你小氣!」
懟完了村民,我爸回過頭來又訓了我一頓。
他以為我是不想出集資的這筆錢了。
我苦笑著不知該怎麼解釋。
「叔,還真就差你家那份錢!」
「村長找人算過了,修路得花一百三十萬,你家強子出一百萬。」
「他要是不出這一百萬,那這路還怎麼修?」
李旺歪著脖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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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看在鄰裡街坊這麼多年的份兒上,我兒又實誠,才不會出這一百萬!」
我爸呵呵一笑:「不過他要不出錢,那我也支持他!」
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打算出這麼多錢,既然是集資修路,那全村平攤就是了。
可村裡開會商量出錢的時候,沒有一家願意出錢的。
不是家裡揭不開鍋了,就是連孩子的學費都湊不出。
一個個就像是剛才乞討現場趕回來的一樣。
眼看著沒法繼續開會了,村長就給我挖了個坑。
難怪我爸總罵村長是狗日的,這老東西真是不幹人事。
「強子,你是咱們村最有出息的,見過大世面!」
「要不是怕耽誤你的生意,我這個村長的位子的都想讓給你坐!」
「咱們這窮鄉僻壤的,大家都沒什麼文化,一說要出錢就都蔫了,爛泥扶不上牆。」
「你給大家帶個頭打個樣?」
村長直接就讓我先表態。
當時我也沒太在意,就說我同意修路,對集資的事沒意見。
然後村長和村民們就開始狼狽為奸,集體捧S我。
「強子你是做大生意的大老板,最不缺的就是錢,你說這修路的錢該怎麼出?」
「那還用說嗎?強子肯定是要起表率作用的,肯定少不了!」
「咱們村幾百年沒出過強子這樣的人物,真是光宗耀祖啊!」
「我上回去城裡,一提強子,人家都認識,真是了不得!」
……
就這樣,在一聲聲吹捧和忽悠下,我被架在了火上。
原本我隻打算出五萬的,又提到了十萬、二十萬、五十萬...
最後變成了一百萬。
其實我真有那麼好忽悠嗎?
當然不是,聽幾句好話就找不著北,那是純傻。
我知道村長和村民們聯合起來給我做套,可隻能硬著頭皮往裡鑽。
因為我爸媽就在村裡。
我無數次提出想把他們二老接到城裡去住。
可每次爸媽都以不習慣、太麻煩、沒熟人等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
我真的理解不了這鄉下到底有什麼好,他們住了一輩子還舍不得離開。
爸媽歲數都大了,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弱。
萬一哪天出門,跟村長他老娘似的出點什麼意外,那我後悔都來不及。
一百萬就一百萬吧,修好了路我回家也方便,爸媽走著也安全。
再說我家是村裡的首富,就當是給村裡做貢獻,給我爸媽在村民們面前掙個面子。
隻要我爸媽過得舒服,這錢花的就值。
當然了,雖然是一百萬,但也就相當於零花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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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心甘情願當這個冤大頭出錢,為的不就是能修一條直通家門口的路?
可就這點心願都不能滿足,我要是再答應給錢,那就是傻逼了。
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想的,修路修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就差那幾十米嗎?
「再說一句,這路不修了,這錢我們不出了!」
見村民還想說什麼,爸爸又提高了聲調。
「叔,這都定好的事,怎麼能說反悔就反悔呢?你們這不是欺負人嗎?」
「就是,當初可是強子自己答應要出一百萬的,我們誰也沒逼他,現在一句話就不出了,拿我們當猴耍呢?」
「修路可不是為了誰一家,那是全村的事,你說不修就不修了?」
一聽我爸也說不出錢了,這幫人頓時就不幹了,紛紛把矛頭對準我爸。
「閉嘴!到底是誰欺負誰?」
「我當初答應出錢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修路?」
「你他媽還好意思說修路是全村的事?出錢的時候一個個跟孫子似的往後躲,現在都牛氣了是嗎?」
「你們這些人,有一戶算一戶,路都修到家門口了,憑啥到我家就沒了?」
「大頭讓我出,修的路跟我家沒關系,真當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一個個還有臉在這叫喚,我家欠你們的?」
我把爸媽護在身後,衝著那些家伙問道。
「那不是統一規劃,為了大局考慮嗎?」
「村裡湊的錢也隻夠修那麼長,誰叫你家在村尾呢?又不是故意的。」
「你要想修到你家門口,那就把那幾十米的錢補上不就完了嗎?」
李旺不服氣地狡辯。
「嘿,李旺,最近跟著王二旦長本事了?還他媽學會犟嘴了?」
「你們這幫人到底有沒有點良心?真拿我當綿羊,逮住就往S裡薅?」
「什麼他媽統一規劃考慮大局?你們都規劃上了,你們都是大局,就我家是後娘養的是嗎?」
「王二旦家前門後門連雞窩都安排上了,我家出錢最多就安排不上?」
「是不是都覺的我脾氣好,覺得我家好欺負了?」
「做人要講良心,你們要是這麼辦事,那這修路的錢,我還就一分不出了。」
「愛咋滴咋滴,有種拿刀架我脖子上逼著我把錢出了,沒那個種就少嗶嗶!」
我肚裡的火一下就竄了起來。
道理都講的這麼清楚了,還跟我扯東扯西,這不就是欺負人嗎?
「強子,我看是你飄了吧?」
「是不是覺得自己做生意賺了幾個錢,就不把大家放眼裡了?」
「告訴你,我還就看不慣你那牛逼轟轟的樣。」
「整天好車開著好煙抽著,有什麼了不起的?」
「要不是大家種藥材給你供貨,你的生意能做起來嗎?」
「現在還跟我們大呼小叫上了?你算老幾啊!」
「修路是村集體決定的事,你要是敢扯後腿,那就是故意損害全體村民的利益。」
王福也跳了出來,指著我說道。
「小福子,你他……」
我爸一聽就要上前理論,被我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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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王福,這兩年硬氣了啊,忘了之前端個破碗挨家挨戶蹭飯的德行了。」
「我就牛逼了怎麼滴?看不慣你咬我啊?」
「還他媽給我扣大帽子,你算個嘚啊!」
「跟我叫喚,你配嗎?我損害誰的利益了?你給我說明白?」
「這錢我還就不出了,怎麼滴吧?報警抓我?上法院告我?我倒要看看誰能讓我把這錢掏了?」
「這話也是對你們每個人說的,說話做事之前先掂掂自己的斤兩。」
「王二旦,你又縮到殼裡去了?村裡修不修路你們自己商量,一百萬我是不會出了,一分都不出,有招想去,沒招S去!」
我不再客氣,直接撕破臉皮跟村裡這幫人剛上了。
「強子,你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真以為東山村離了你不行是嗎?」
「告訴你,這路沒有你我們照樣修,不就是多出點錢嗎?好像誰出不起似的。」
「你們一家以後別想在東山村呆了,滾出去!」
村長被我懟得下不來臺,氣急敗壞地吼道。
「滾出去!」
「滾出去!」
「滾出去!」
村民們一聲高過一聲,舉著手齊聲喊道。
看向我們的眼神,就好像有著血海深仇一般。
「好,好,好!」
「爸,媽,咱們走!」
我的心一陣冰涼,不再多說,拉著爸媽回家。
「強子,你這麼一鬧,等於把村裡人都得罪了,以後咱們還怎麼跟人家打交道啊。」
回到家,媽媽有些擔憂地說道。
「人家都騎到咱們脖子上拉屎了,還慣著他們幹啥?要我說沒打他們的都是輕的。」
「一幫不要臉的東西,合起伙來欺負咱們!」
爸爸顧不上計較後果什麼的,他也被氣到了。
「爸、媽,咱們搬家吧!」
我思考了片刻後,突然說道。
「啥?」
爸媽被我的話驚到了。
「強子,就算今天鬧得有點不愉快,可也用不著搬家吧?你還擔心他們報復咱家?」
爸爸不解地問道。
「嗯。」
我點點頭。
「他們敢!」
爸爸一瞪眼睛站了起來。
「爸,都這時候了你還沒看明白嗎?」
我扶著爸爸坐下,給他點上煙。
「你和我媽在村裡住了一輩子,咱家也沒做過什麼大奸大惡的事,按理說人緣應該不差吧?」
「之前我一直想不通,村裡修路咱也支持,我還是出錢最多的,為啥偏偏就把咱家落下了。」
「剛才我突然明白了,他們就是故意的。」
「你聽他們說的話,好像我做生意是靠著他們才賺到錢的。」
「他們心裡不平衡啊,憑什麼咱家就比他們有錢?」
「這人一旦生了嫉妒心理,那就開始憋壞水了。」
「從我開始做生意這幾年,村裡這幫人表面上不說,背後打了咱家多少主意?佔了咱家多少便宜?」
「就那李旺,去年他結婚,來咱家纏著我,又是套關系又是哭窮,要在城裡訂酒店,要僱車隊,還S皮賴臉讓我給他隨份厚禮,說是臉上有面子。」
「好家伙,就差連彩禮也讓我給他出了。」
「看他剛才那架勢,就差撲上來咬我一口了,這種人根本就不記情。」
「村裡這些人窮了一輩子,不想著賺錢過好日子,整天琢磨算計人,說句難聽的,就是一群刁民。」
說著說著,我也是一陣火大,點上煙使勁抽了幾口。
爸媽都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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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他們又何嘗不知道?
隻是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人情的觀念早就根深蒂固。
有時候明知道吃虧,也隻能忍著。
當年我做生意賺到第一桶金的時候,思想還是農村人那一套。
衣錦還鄉,再蓋一棟大房子,讓村裡人都知道我賺錢了,我家的日子好過了。
一個也是農村出身的老板得知我的想法後,給我講了個錦衣夜行的故事。
恨人有笑人無,這不是當下很多人的心理寫照嗎?
為此引發的矛盾還少嗎?
我立馬改變了主意,在城裡買了房子想接爸媽去住。
可二老不願意。
我隻能盡所能讓爸媽吃好點穿好點,過得舒服點。
同時一再叮囑他們,財不露白。
可我都這麼低調了,卻沒能隱瞞多長時間。
村民們來我家串門,看到桌子上的大魚大肉。
我每次開車回家,給媽媽的營養保健品,給爸爸的好煙好酒。
後來我幫村裡銷售藥材的時候,村長他們在城裡也見識到了我的生意規模。
從那時候開始,村裡誰家辦個紅白喜事,誰家有個頭疼腦熱,都開始來我家「化緣」。
雖然嘴上說是借,可從來沒還過。
即使這樣,他們還是不滿意。
他們是仇視我們家的。
如今借著修路的由頭,先從我身上敲一筆,順帶著再欺負一下我家。
修路真的就差到我家那幾十米嗎?
怎麼會?村長家的雞窩都能修上,就差鋪到我家門口?
他們不過是通過這種方式,讓他們獲得一種報復的快感罷了。
在他們心裡,我比他們有錢,那就是原罪。
「唉,咱們村這幫人,心都黑了!」
爸爸靜靜地抽完一根煙,嘆了口氣說道。
「那咱們跟著強子走?」
媽媽徵求爸爸的意見。
「住了一輩子了,就這麼走了,還真有點舍不得。」
爸爸猶豫了一下說道。
我心裡一喜,這是動搖了。
「爸,這窮鄉僻壤的,有什麼舍不得的?」
「進城住著,幹啥都比村裡方便,住著也舒服。」
「我那房子旁邊就是公園,全都是老頭老太太,鍛煉的下棋的跳舞的,你們去了也能交點新朋友,總比守著這幫沒良心的白眼狼強。」
「說實話,今天這事一出,你們再待在村裡我是真不放心。」
「誰知道這幫人能喪心病狂到什麼程度?」
「萬一點個火下個藥啥的,這事又不是沒出過,到時候我就算把他們撕了也於事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