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身邊的人都告訴我，這個世界有一條必須遵守的規則：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老來從子。」
他們說，不遵守這條規則的人輕則亂棍打S，重則浸豬籠。
我雖然不理解這輕重有什麼區別，還是選擇遵守規則。
因為，我還知道另一條規則。
1
【叮咚，歡迎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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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沒有規則，注意，一切規則都是假的，你可以選擇反抗任何規則，但請不要激怒給你制定規則的人。
【警告！不要試圖激怒給你制定規則的人！！！】
最後一段字在腦海裡大寫加紅，直到嬰兒的啼哭響起，整個世界才仿佛開始運轉。
2
我叫王招娣，出生在一個小農村裡。
我們村有一條每個女人都必須遵守的規則：「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老來從子。」
第一個告訴我這條規則的人是我媽，在我爸用燒紅的煙頭狠狠地按在我的手臂上，罵我是賠錢貨的時候，她用粗糙的手撫過我的手臂，含著淚告訴我：「招娣啊，你要聽你爸話，你不聽話那就是不孝，這在村裡不孝可是大罪，會被亂棍打S。」
她說村裡的花兒就是這麼被她爸打S的，像是S掉的小貓兒一般，直接丟進了村裡的魚塘。
小花比我小五個月，最喜歡跟在我的屁股後頭喊我姐姐，還喜歡摘各種開得正豔的花兒戴在自己的頭上，問我她好不好看。
可就在三個月前，小花S了。
那天晚上，月亮都沒有的黑夜裡，小花悽厲地號叫，最後變得悄無聲息。
【警告！不要激怒給你制定規則的人！】
幸虧我沒忘了這條規則，所以我爸煙頭按在我手臂上的時候，我眼淚「唰唰唰」地掉，軟軟地跟他講：「招娣會聽話，爸爸，招娣可聽話了，招娣給你盛飯吃，好不好？」
3
我爸對我的表現很滿意，還會經常跟村裡的男人們誇我聽話懂事，以後誰娶了我那是祖上積德了。
那些男人就打量著我，咧嘴笑得猥瑣，還問我爸，打算收多少彩禮。
我爸豎起了一根手指頭：「不低於十萬。」
村裡的老寡夫湊過來觍著臉問：「是不是不管是誰，隻要給你十萬，你就把招娣給他？」
那年我才八歲。
我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那十萬就是我的賣身錢。
我並不想被賣給那個總是想摸我的老寡夫，但我必須得遵守那條規則：【不要激怒給你制定規則的人！】
否則我的下場就算不是像小花那樣，也可能像王倩倩那樣，被拴上鐵鏈子後鎖在婆家豬欄裡連門都不給出。
我在等待機會。
4
村裡來了幾個老師，他們挨家挨戶地找有小孩的家長談話，有個扎著高馬尾、長得很漂亮的女老師摟著我，跟我爸媽說九年義務教育是國家強制要求的，他們要不送我上學就是違法，警察會來抓他們。
我第一次看到無所不能的我爸退讓，他居然真就同意讓我上學了。
我現在是小學生了，教我的是那個扎著高馬尾、長得很漂亮的女老師，她姓關，她讓我叫她關老師，她摸著我的頭，跟我講，大山裡的女孩子隻有上學這一條出路，讓我務必考上市裡的初中。
我想，這是她給我定下的規則，但這一次，我不是怕激怒她而沒有反抗，是真的想要考去市裡的初中，我不想被我爸十萬塊賣給村裡的老寡夫，更不想被拴上鐵鏈，鎖在豬圈裡生孩子。
我的成績是學校最好的。
我拿到了市上初中的錄取通知書，我們村有八個小孩，隻有我拿到了，他們隻能去鎮上的公立中學繼續學業。
5
但我還是沒有去市裡，鎮上的一所私立中學找到我，讓我在他們那兒讀初中，不但住宿學費全免，每個月還有三百塊的伙食補貼。
我需要這筆錢，所以我問來跟我談話的老師，補貼這事能不能別告訴我爸。
她看著我的眼神很復雜，最後摸了摸我的頭，點了點頭，嘆氣地說：「好，我不告訴他。」
這個老師人很好，她帶我去報名，還給我買了蚊帳、被子等生活必需品，跟我講一定要好好學習。
她說：「你唯一的出路隻有讀書，爭取考上省一中。」
我想，這是她給我定下的規則。
我點頭：「好，我考省一中。」
她還給我介紹了一個女同學，握著她的手跟我的手交疊在一起，認真地說：「你們要當好朋友。」
6
女同學叫程寶貝。
她是鎮長的女兒，也是那位老師的侄女。
程寶貝說因為她是她全家人的寶貝兒，所以就叫程寶貝啊，還問我：「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我第一次想藏起我的名字。
那時的我不知道，可怕的第二條規則就要來了，但聽到這個規則的人不是我。
我跟程寶貝成了好朋友。
雖然我住校，她走讀，但她每天都會從家裡帶各種好吃的來投喂我，也從來不會拿我的名字來取笑我，她還很佩服我，說我怎麼能這麼牛可以考這麼高分。
我說：「其實你也可以的，隻要用心學。」
她嘻嘻哈哈地笑著：「我才做不到像你這樣，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學習，我還要追劇。」
我理解並且羨慕。
7
程寶貝的世界跟我不一樣。
她的媽媽並沒有告訴她還有「在家從父」這一條規則。
程寶貝還告訴我，家裡就她最大，不管是她爸爸還是她媽媽都得聽她的，不管她想幹嗎，隻要撒撒嬌，要不然就哭，天上的星星他家裡人都能給她摘下來。
我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這個世界，不隻是男孩子跟女孩子的規則不一樣，女孩子跟女孩子的規則也可以不一樣，或者說程寶貝的世界根本就沒有什麼規則，或者她的世界才是這個世界本該的模樣。
我羨慕，但隻是羨慕。
我更拼命地學習，初三期中統考分數出來的時候，程寶貝的姑姑再一次找到我。
那時我正在宿舍裡寫作業。
她拉過我的手，噓寒問暖，笑吟吟地突然問了一句：「你爸媽會同意你去讀高中嗎？」
我沉默了，這好像是我打不破的S局。
總之，我爸肯定不會同意我去讀高中，實際上，在我初二的時候，他就已經託媒婆給我相人家了。
他的算盤打得很精，初三一畢業，我就先跟人訂婚他收一筆彩禮，再以我不到年齡，兩年後再結婚為由讓我先進廠打工給他賺錢，就連進廠那事兒，他也都託人問好了，就等我考完就送我進去。
8
我直接給程寶貝的姑姑跪下了，求她給我想個辦法，讓我爸能同意我去讀高中，隻要她能幫我，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程姑姑扶起我，說我這麼好的條件不去讀書實在是可惜了，說倒是能幫我的，不過有個條件。
我都沒問就說好。
她笑了，誇我懂事，是個乖孩子，說以我的成績上省一中是穩的，所以有所私立高中想我就讀，不但食宿費用全免，隻要我保持這個學習勁頭，以後還會負擔我讀大學的全部費用。
那我就更不會拒絕了，至於我爸媽那邊，程姑姑說她會處理。
我也不知道她怎麼處理的，隻知道我爸從她辦公室裡出來的時候，臉色很是難看。
我走過去，怯怯地喊了他一聲：「爸。」
我爸掃向我的眼神仿佛刀子一般，程姑姑正好出來，我看到我爸的腰瞬間彎了下去，前一秒還兇神惡煞，仿佛主宰一切的神，在這一刻，在程姑姑面前變成搖尾乞憐的狗。
「招娣啊，我跟你爸已經商量好了，你就放心讀書，有什麼問題就找我，我都會幫你解決。」
程姑姑親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掃向我爸時帶著上位者的警告。
我爸臉上掛著討好的笑，目送著她走。
9
直到人影不見。
我爸才回頭看向我，拋下一句：「王招娣，你還真是翅膀硬了連老子都不認了，以後有事別來求老子。」
說完他就走了，頭也不回。
後來我媽打電話問我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爸回去之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還把上門的媒婆也給罵走了。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確定了一件事，程姑姑可以是我爸的規則制定者，所以我爸才不敢反抗。
我似乎懂了一件事，規則制定者並不局限於親屬之間。
後來遇上的事，讓我更明白規則制定者的可怕，似乎無形的網，誰都無處可逃。
10
我是跟程寶貝一起去的省私立高中。
我是全免，她是自費，不過不妨礙她繼續跟我一個班，繼續當我的同桌，甚至我們還同宿舍。
此刻我才知道，這家私立高中有程姑姑的股份。
總之在這裡，程寶貝依舊混得風生水起，很快就結識了不少姐妹，偶爾會溜出去玩，然後給我帶好吃的。
我依舊還是努力地學，程姑姑跟我講，隻要我能考上 985 院校，不但能資助我大學所有開支，還會有二十萬的額外獎勵，當然，這個獎勵也依舊會幫我瞞著我爸媽他們，不會讓他們知道。
說真的，我很感激她，她讓我可以在不激怒我爸的情況下，反抗那條可怕的從父規則，所以我會每天幫程寶貝洗衣服、刷鞋子，還會幫她查漏補缺，爭取讓她在考試的時候衝一波。
我們還是像初中那麼要好，但似乎有點變了。
確切地說，是程寶貝脫離我視線的時間多了，她嘴裡開始出現一個陌生的男孩子的名字。
直到有一天。
沒什麼人的樓梯轉角。
我看到程寶貝被一個高個子男孩按在牆上，聲音清冽：「當我的女人就得聽我的話，懂？」
11
「好嘛，都聽你的嘛。」
程寶貝一臉嬌羞，帶著幸福的歡喜。
我都看呆了，人生第一次見到有人被定下規則還如此歡喜雀躍，就在這時，程寶貝看到我了，明顯一愣，而那個男孩也在這時候看過來，冷哼一聲抬腳離開。
「招娣，你得替我保密。」
程寶貝拉著我的手左右晃著，臉上那種笑容燦爛得很耀眼。
我很奇怪：「你不怕嗎？」
「怕？為什麼要怕？哦，你是不是覺得吳宇很兇啊？其實那隻是表面啦，而且你不覺得他真的好酷、好帥嗎？」
程寶貝說的不是我想問的，我想問的是：「他說你得聽他的話，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嗎？」
「天啊，這有什麼可怕的？招娣你是還沒談過戀愛，不懂的啦。」
她笑嘻嘻的，扒拉著那個男孩的好，說他很帥、很酷，是很多女孩子偷偷暗戀的對象，但剛才，那個男孩子居然答應當她的男朋友，天底下真的是再也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