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若

第2章

字數:4419

發佈時間:2025-05-15 15:45:14

讓我意外的是,王爺竟也出現在了青山牧場的帳篷之中。


 


陪他一同而來的還有汝南郡王。


 


王爺先是與我父親寒暄了良久。


 


又為我母親送上了一隻價值連城的白玉如意。


 


母親向來是個和善之人。


 


這回卻冷著臉回絕了王爺的禮物。


 


「王爺,翩若雖是我與國公爺捧在手心裡的掌上明珠。


 


「卻一直是一個明事理、懂分寸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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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此番決定,必是落棋無悔。


 


「王爺且回吧。」


 


王爺並沒有走。


 


而是泰然自若地坐在了我父母身邊,慢條斯理地飲著茶。


 


他風流倜儻,儀表不凡。


 


與我成婚之前,是滿京貴女爭相角逐的上佳之婿。


 


如今,更是引得不少名門貴女側目。


 


「不是說林家大小姐是被休的嗎?


 


「王爺怎麼還會來這裡找她?」


 


「就是呀,不過我看林翩若心裡定是後悔得很。」


 


「誰不知道她為了嫁給王爺等了那麼多年?」


 


「若論痴心一片,哪個高門貴女誰比得過她林翩若啊。」


 


我聽後笑了笑。


 


去更衣室束發,換了一身騎馬裝,備好弓箭。


 


去馬厩裡牽出了我的「踏雪」。


 


踏雪是我八歲時,皇後娘娘送我的生辰禮。


 


它通體是宗亮的毛發,隻有四隻馬蹄是白色的。


 


故而名喚踏雪。


 


我翻身上了馬背。


 


隻看到左手上包扎著白色紗布的男子騎著馬從我身邊呼嘯而過。


 


我鬢邊的芙蓉發簪驀然消失不見了。


 


等我反應過來,才發現發簪竟然在謝斐然的手裡,被他輕輕地轉動著。


 


「放肆!」


 


謝斐然悠然騎著馬,似乎心情很好。


 


「也不知道半個月前,是誰救了姐姐?


 


「姐姐當真無情。」


 


我當即從箭桶裡取出一箭。


 


瞄準謝斐然,便往他身上射去。


 


謝家是軍侯世家。


 


謝家的孩子個個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


 


謝斐然放蕩不羈地笑著,側了下腰,箭羽貼著他的腰身而過。


 


「姐姐好大的氣性!


 


「要不是我躲得快,這箭可就傷到我的腰了!」


 


他回頭看我,那目光中含有極強的挑釁意味。


 


瞬間點燃了我的怒火。


 


隨即,謝斐然策馬往森林深處跑去。


 


我緊緊地盯著握在他手中的那根簪子。


 


揚鞭跟上了他。


 


8?


 


汝南郡王湊在王爺身邊。


 


正好看著謝斐然策馬飛馳,以及緊緊地跟在他身後的淮安王妃。


 


「六哥,你看。」


 


王爺看向騎在馬背上的女子。


 


朝陽下的她一襲紅色戎裝,猶如一片燃燒的烈焰。


 


英姿颯爽,馳騁逍遙,無拘無束。


 


滿京的世家貴女,在此時此刻陡然失了顏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翩若身上,幾個貴女道:


 


「林翩若就是愛出風頭!」


 


「還以為自己是千尊萬貴的淮安王妃,人人都得被她壓一頭呢!」


 


「她是被王爺休,從今往後可是難了。」


 


貴女們笑作一團。


 


卻發現在場所有男子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落在林翩若身上。


 


汝南郡王皺眉看向王爺。


 


「六哥啊,六哥,嫂子這般的女子。


 


「你就應當好好金屋藏嬌,把她放在王府裡嘛!


 


「你看看那些公侯伯爵的眼神,就知道她有多招人了!


 


「你別忘了,她林三小姐可是大梁的美人明珠!


 


「你到底怎麼惹到她了?」


 


王爺低頭啜飲了口茶。


 


回想起在桂堂殿裡發生的一切。


 


容憐梨花帶雨地哭著。


 


她懷著身孕,又和他說自己頻頻被後宮妃嫔設計陷害。


 


夜不能寐,朝不保夕。


 


從而,提起了他們二人分開之時的誓言。


 


容憐說,即便她的人被皇上強要了去,心裡也永遠隻會有他一人。


 


在那種情況下。


 


他怎麼能和容憐承認。


 


他已經悄悄地愛上了和自己朝夕相處的王妃?


 


可他明明看見了湖心島畔。


 


翩若那傷心又絕望的眼神。


 


他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惹她傷心。


 


回到府中,翩若就冷了他多日,一句話都不肯跟他說。


 


他原本以為她隻是要回家小住幾日。


 


誰知,她竟然奉上一紙休書,逼自己籤下。


 


還把他在東苑悉心養護的紅梅拔得一株都不剩。


 


把他堂堂王爺的尊嚴,置於何地?


 


王爺捏住了手中的杯盞暗暗道。


 


等翩若想明白了,自會回王府的。


 


9


 


圍獵已然開始,森林裡放了一頭老虎、三頭棕熊、十二隻梅花鹿、二十餘頭猞猁。


 


可我的目光卻沒在出沒的獵物上停留,而是盯緊了穿著一身玄衣的身影。


 


他肩膀寬闊,腰身勁瘦,瀟灑不羈地徜徉在馬背上,在森林中穿梭。


 


我一邊騎馬,一邊向他射箭,被他一一地躲了過去。


 


直到我不再射向他,而是毫不留情地射在了他的馬腿上。


 


馬聞聲而驚,謝斐然從馬背上滾落了下來。


 


我跳下馬,一鞭子抽在了他身上。


 


他卻單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的鞭子。


 


單手放在了我的腰間,把我拉向他的身體。


 


少年漆黑的眸子被陽光照映得像是淺棕色。


 


他鼻梁高挺,星眉劍目,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桀骜不馴的野性。


 


謝斐然定睛盯著我整整三秒,不由分說便吻上了我。


 


與王爺的溫文爾雅不同,謝斐然像是一頭熱烈而兇猛的獅子,飢餓地要把我吞進身體裡一般。


 


炙熱到極致,卻缺乏技巧。


 


我用手輕輕地掰開了他的臉,雙臂攬上了他的頸部。


 


先是輕輕地一啄他的唇,後是舔,最後極度靈巧地探舌進去,慢慢揉撵。


 


一吻完畢,謝斐然凌厲跋扈的氣焰完全滅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氣喘籲籲、情難自禁的少年。


 


我笑了笑,用馬鞭拍了拍他的臉。


 


「小東西,這才叫作吻。」


 


謝斐然一怔,瞳孔驟然變化,整個人愣在原地。


 


隨後,從耳根紅到了脖子。


 


我順勢從他手中拿走了簪子,往草叢裡一扔。


 


正待我準備上馬,卻驀然聽到了身後,有疑似野獸的聲音。


 


我一瞬間抽出了箭筒裡的箭,回眸。


 


正有一隻猛虎從謝斐然的身後,撲向他。


 


我不由分說,便向那兇獸的眼睛射出一箭。


 


猛虎嗚咽倒地,掙扎了兩下,隨後跑回了森林裡。


 


我上馬牢牢地牽住韁繩,看向驚魂未定的謝斐然。


 


「我之前欠你的,如今還了。」


 


10?


 


我縱馬飛馳,意在讓臉上的熱意迅速地褪下去。


 


牧場上,我看到了王爺。


 


他身著一襲白衣,策馬而來。


 


「翩若,今日行獵可還痛快,可有什麼收獲?」


 


從前我見王爺總不自覺地心生歡喜,如今卻覺得晦氣。


 


我身後,小侯爺騎著他那瘸腿的馬。


 


踉踉跄跄地跟了上來,充滿敵意地看向王爺。


 


我不禁失笑。


 


「沒什麼,隻獵到了一頭連啃草都不會的蠢鹿。


 


「掃興得很。」


 


小侯爺聽後一愣,我踩了踩馬镫,策馬而去。


 


回到林國公府後,二姐姐緊張地看向我。


 


「妹妹,你今日與那謝小侯爺賽馬了?」


 


我知道謝斐然名聲不好,原本隻是想教訓教訓他,沒想過弄成了那樣。


 


便自覺理虧地喝了口茶。


 


二姐姐長嘆了口氣。


 


「那謝斐然倒是可惜,白白地長了那樣一副好模樣。」


 


這點,我倒是認的。


 


從前隻是聽聞過謝侯家有個扶不起來的嫡子,忤逆不孝。


 


今日在牧場一見,那頭蠢鹿卻也當真長了副好模樣。


 


二姐姐細細地和我道。


 


小侯爺的母親高寧郡主,高雅美麗,待人溫和。


 


在京城裡是有口皆碑的。


 


可惜老侯爺花心,府裡姬妾成群。


 


她活著的時候日子過得並不痛快。


 


高寧郡主去世後,老侯爺馬上就娶了新夫人。


 


謝斐然幾次頂撞老侯爺,侯爺對這個長子便不那麼喜愛了。


 


沒過兩年,新夫人便生了兩個兒子。


 


她隻一味地偏謝斐然,縱得他無法無天。


 


對自己的兩個兒子,卻是精心管教。


 


動用了侯府能用的頂級的資源。


 


如今謝家的兩位嫡次子,兩個都中了進士,在朝為官。


 


隻有這個嫡長子謝斐然,雖襲了爵位,卻終日無所事事,尋釁滋事。


 


還好有皇後娘娘護著他。


 


否則,他現在的爵位恐怕都會被弟弟搶了去。


 


我沉吟了片刻,輕輕地擺弄著手中的茶盞。


 


今日在牧場,我倒見識了謝斐然在馬背上的功夫。


 


橘生淮南為橘,橘生淮北為枳。


 


他這個人讀書未必適合,倒很適合去軍營磨煉一番。


 


11?


 


我幫母親去京郊尋莊子查賬。


 


林國公府的賬務毫無錯漏,比去年的盈利還高了兩成。


 


回程時,卻有一個白白瘦瘦的小丫頭攔住了我的馬車。


 


「林小姐,求您救救我姐姐吧。」


 


於莊頭似有難言之隱地看向我,看來是一樁棘手之事。


 


「你是誰?」


 


「回林小姐,我是陳伯爵田莊上的佃農春杏……


 


「我姐姐原為陳伯爵田莊上的佃農,陳伯爵看上了我姐姐,硬要她做他的妾。


 


「我姐姐不願,便被陳伯爵賣到醉月樓去了……


 


「請您救救我姐姐吧。」


 


我這下才明白了於莊頭為何為難。


 


陳伯爵家的幺女陳錦娥,如今正是受皇帝盛寵貴妃娘娘,氣焰囂張。


 


在宮裡,連皇後娘娘都要讓陳貴妃三分。


 


他陳家更是炙手可熱,滿朝文武,誰敢得罪?


 


春杏見我猶豫,跪在地上便給我磕頭,哭得眼睛通紅。


 


「請您行行好,救救春杏姐姐吧,春杏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您。」


 


我看不得小姑娘哭,心裡跟著難受。


 


「我不要你做牛做馬,你好好地做個小姑娘就好了。


 


「地上涼,快些起身吧。」


 


回到林國公府時,我卻看到了謝斐然站在了國公府門前,手裡拿著一個盒子。


 


他穿了一襲玄色長袍,人看上去比昨日乖順了不少。


 


沒等他開口,我便問道:


 


「謝斐然,你去過煙花之地嗎?」


 


謝斐然突然神色凝重,像我冤枉了他似的,隨後紅著眼開口道:


 


「世人都道,女子的名聲重要。


 


「難道男子的名聲就不重要嗎?


 


「在你眼裡,我就那般齷齪不堪之人?


 


「況且,我若去了那樣的地方,日後還如何……議親?」


 


說到議親兩個字,謝斐然驀然臉紅了。


 


我被謝斐然逗笑了。


 


我沒想過他居然還是一個會注重自己名節之人。


 


「你身上有銀子嗎?」


 


「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謝斐然直直地看向我,他身上全是磊落坦白的少年意氣。


 


目光清澈而灼熱,反倒讓我不敢再看了。


 


「那正好,陪我去趟醉月樓。」


 


12?


 


我從國公府出來,換了一身男裝,上了謝斐然的馬車。


 


告訴他我要找的人是春桃,年十四,原是陳伯爵家的佃農。


 


後來因不肯做陳伯爵的第十七房小妾,被賣到了醉月樓。


 


謝斐然聽後,冷淡地勾了勾唇。


 


「姐姐倒是膽子大,也不怕得罪皇上眼前的紅人。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


 


「論你是什麼公侯伯爵,欺男霸女的事這輩子都不要做。


 


「否則,多行不義必自斃。」


 


謝斐然看了看我,隨後漫不經心地笑了下。


 


「嗯。」


 


我與他挑了一個二樓的雅座。


 


春桃已經改名為挽月,今晚就是她的初夜競拍之夜。


 


陳伯爵就坐在一樓臺下,他已五十有餘,頭發都花白了。


 


卻捋著胡子玩味地盯著春桃。


 


「春桃啊春桃,你嫌我老了,看不上我。


 


「這回,我倒要讓你嘗嘗被別的男人玩的感覺!


 


「我今天就要教育教育你,你跟別的男人還不如跟我陳斯年呢!」


 


聽到這話,我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陳伯爵給了一個瞎子、一個癩子、一個瘸子各一百兩,讓他們競價春桃。


 


第一輪三人報了五兩、十兩和二十兩。


 


「一百兩。」


 


包房內,我輕慢地搖動折扇,睥睨地往下看著。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到我的身上。


 


「這是哪家的富貴公子啊?


 


「出手可真闊!


 


「人也是一表人才!」


 


老鸨聽到這個價格,驚喜不已。


 


「清泉閣林公子出價一百兩!在場有比這個價格更高的嗎?」


 


陳伯爵臉色沉了下來,他抬頭看向我,隨後又給了三人五百兩銀子。


 


第二輪三人報了一百二十兩、兩百四十兩和三百兩銀子。


 


「一萬兩。」


 


當我說出這個數字的時候。


 


全場都鴉雀無聲了。


 


13?


 


謝斐然險些一口茶水噴出來。


 


我不禁失笑,示意他不要害怕,少安毋躁。


 


老鸨的聲音已然破音。


 


「清泉閣林公子出價一萬兩!一萬兩!


 


「在場有比一萬兩價格更高的嗎?」


 


我不徐不疾地喝著茶,搖動著折扇看向陳伯爵。


 


陳伯爵氣得站了起來。


 


「你是哪裡來的登徒子?敢跟我爭?」


 


我輕慢地笑了笑。


 


「挽月姑娘閉月之容,羞花之貌,本就該配個年輕清雋的公子。


 


「你個老東西,在那兒犬吠什麼?


 


「是手裡拿不出銀子和本公子爭了嗎?」


 


陳伯爵聽到這話,開始有些喘不上來氣兒了。


 


「我出十萬兩!」


 


聽到這句話,全場都發出了驚呼,老鸨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


 


「陳伯爵出十萬兩!十萬兩!


 


「在場有沒有人比十萬兩高!」


 


謝斐然看向我。


 


「怎麼不爭了?」


 


我搖動著折扇坐在了座位上。


 


「怕你心髒承不住,自是不爭了。」


 


謝斐然笑了笑。


 


我低頭看向陳伯爵。


 


老鸨歡歡喜喜地拿來挽月的賣身契,籤字畫押。


 


陳伯爵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我诓了。


 


他緊閉著雙眼。


 


突然一口血。


 


吐在了春桃的賣身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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