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勤勤懇懇地，結婚生子，照顧家庭。
後來，孩子長大了，也結了婚，生了孩子，讓我帶孫子。
我又繼續前二十多年的生活，像照顧我自己的孩子那樣，帶大我的孫子。
我的人生，像一顆不知疲倦的陀螺，永遠在原地打轉。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越出原來的圈。
我不願意再這樣活著。
我要主動越過這個圈，無論是誰攔著我，我都不要停。
朋友勸我：「這哪能一樣啊，你這是實打實的好工作啊。不僅有吃有住，還有工資拿！一萬多呢！」
我和王忠利一起生活三十多年，存起來的錢，也不過才兩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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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得可憐。
朋友又說：「你不是想出去到處看看嗎？沒錢怎麼看啊。」
我想了想，反正也要考駕照，還要存錢，這個活我做得來，就先這樣做著吧。
很快，我和僱主見了面。
僱主姓蔡，是個單親媽媽，平時工作很忙，請我照顧她剛上幼兒園的孩子，再做做飯，打掃一下衛生。
我跟她說，我得考駕照，每天下午會出門兩三個小時。
僱主小蔡很好說話：「隻要你能做好自己的工作，其他時間，你可以自行安排。」
我燒得一手好菜，小蔡和小寶都很喜歡。
小寶和爺爺奶奶不親，也沒有外公外婆，反倒很黏我。
經常跟在我後頭，喊我奶奶，要我抱。
小蔡知道我缺錢，還跟我提議：「原姨，你要不要試試，做做自媒體啊？
「你就錄點做菜的視頻呀，你這些菜都簡單好吃，色香味俱全，現在年輕人很喜歡看這些的。」
在她的幫助下，我學會拍攝剪輯，開始運營自己的美食賬號。
人到五十，竟然開始搗鼓一些新鮮的東西。
挺有意思的。
我運氣很好，很快，賬號就有了點起色。
粉絲們都親切地叫我「原姨」。
我喜歡這個稱呼。
這些年，我的圈子很小，基本就是圍著家庭轉。
我和王忠利出門，他們會說我是王忠利的老婆。
我陪孩子去學校，他們會喊我王 XX 的媽媽。
我很少是我自己。
5
日子就這樣過著。
歷經四個多月，我終於拿到了駕照。
我高高興興接小寶放學，問他：「奶奶今天拿到了駕照，帶小寶吃點好吃的，好不好？」
小寶仰著頭，問我：「那媽媽也可以去嗎？」
我摸摸他的小腦袋瓜：「當然！」
小蔡聽說這件喜事，說會提早回來，讓我先帶著小寶去飯店，她下班以後直接去找我們。
我定了家好點的飯店，決定奢侈一把。
以前，我是出了名的節儉，一件衣服要穿七八年，一塊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花。
我生怕多花了半點，讓王忠利和孩子有負擔。
可是，誰會記得我的好啊？不過是自虐式的自我感動。
但我沒想到，王忠利會追到這裡來。
這幾個月過得太舒心了，我幾乎都要忘了這號人的存在。
他就像一條隱藏在暗處的怪物，要在我最得意忘形的時候，狠狠咬我一口。
路上，小寶肚子疼，進了公共廁所，我在門外等著。
王忠利卻突然出現，他滿身酒氣，怒道：「你這個S婆娘，老子終於逮住你了！」
兒子緊跟其後，命令我：「媽，跟我們回去！」
這幾個月，我手機號碼換了，做賬號也不敢露臉，就是怕他們找上門來。
但我最擔心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我的日子才開始有起色。
他們就要毀了這一切！
我冷著臉：「我不會走的，你們就S了這條心吧，以後你們也別來找我了，我們各過各的。」
王忠利卻蠻橫地抓住我的手臂：「你今天不想走，也得走！
「我看你的心真是野了，外面就這麼好玩嗎？瘋婆子！」
我大喊：「別碰我！滾啊！」
我的手機被他搶了，隻得向路人求助：「我要報警！求求你們，幫我報警！」
王忠利卻SS拽住我：「我是她老公！她就是個神經病！還給老子戴綠帽！
「這是我們家的家事，我看誰敢插手！」
路人們猶豫了。
我極力辯解：「我沒有！王忠利，你別滿嘴噴糞，亂造謠！」
兒子也幫著王忠利抓住我，力氣之大，像是恨不得折斷我的手臂。
「媽，你胡鬧也有個限度！
「這些天我都煩S了！家都不是家了！」
兒子一副大發慈悲的樣子：「你不就是想要錢嗎？等你回家，我給你開工資行了吧？」
我幾乎是歇斯底裡：「我根本就不想要你的錢！我想要自由！我想要尊嚴！我再也不想被你們當狗一樣，使喚來使喚去！
「你們從來都沒有，尊重過我的付出！」
王忠利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媽的，你他媽哪來的這麼多屁話？
「你吃我的喝我的，你還委屈上了？！」
我被打蒙了，腦袋嗡嗡嗡地響，臉頰像是起了一把火，疼得厲害。
王忠利以為我怕了，得意洋洋：「老子就是這些年對你太好了，讓你以為老子好欺負！」
我一口咬上他的手臂，恨不得咬下一塊肉。
王忠利痛號，一腳踹上我的小腹。
我被踹出去好遠，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有路人在拍視頻，我抓住他的褲腳，哀求：「幫幫我……」
王忠利一把拽住我的頭發。
頭皮像是要被撕裂，痛得我說不出話來。
王忠利威脅我：「老子就算把你打殘了，打廢了，隻要不打S，老子都不犯法！誰讓你是老子老婆！」
這時候，小寶從公廁裡出來了。
看到這裡的情形，他立馬跑上來，對王忠利又打又踹：「你們不準欺負我奶奶！放開我奶奶！放開她！」
王忠利像是終於抓到了我的錯處，冷笑著道：「好啊，原麗，你還說你外面沒人！這小畜生都喊你奶奶了！
「你這個蠢貨，放著自己的孫子不養，去養別人的孫子！
「老子這三十多年算是白養你了，你就是個白眼狼！」
我把小寶護在懷裡，辯解：「他是僱主家的孩子！你別動他！」
王忠利根本不聽，一手拎起小寶。
他走到馬路邊，作勢要把小寶甩到馬路中央。
「老子現在就把這個小畜生摔S，看你怎麼和他爺爺雙宿雙飛！」
6
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
小寶還是個不到四歲的孩子，他怕得眼淚汪汪，在半空中蹬著腿，尖叫著：「奶奶救我！」
他們怎麼搞我，我都可以忍受。
但這是小寶！
會給我擦汗，會怕我累寧願自己走的小寶！
他是真把我當成了親奶奶！
連在幼兒園吃到好吃的，都要偷偷藏到口袋裡，帶回來給我嘗！
我這麼好的小寶，不該因為我受苦！
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掙脫兒子，衝向王忠利：「我跟你拼命！」
王忠利獰笑著，用力甩手，把小寶摔出去好遠。
我目眦欲裂：「小寶！」
我奮力跑向小寶，伸出雙手，想要接住他。
有個中年婦女比我更快。
她衝過去，用雙臂接住了孩子，再以自己的身體為肉墊，護住孩子。
一輛小車，在她身前，緊急剎車。
我跌跌撞撞地跑過去，連忙抱住小寶。
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癱坐在地，劫後餘生，如獲至寶。
小寶躲進我懷裡，號啕大哭。
我顫抖著安慰他：「沒事了，奶奶在這裡，乖小寶，奶奶在這裡……」
我這才想起來，問救人的婦女：「你沒事吧？」
她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還好平時帶孩子，力氣大，要不然，這孩子真接不住。」
她拉我起來，又拍拍身上的灰，叉著腰，對王忠利父子倆破口大罵：
「你們鬧就鬧，拿孩子撒氣幹什麼？
「兩個傻逼東西！還敢當街打女人，你們倆就該S！
「這大姐脾氣好，老娘脾氣可沒那麼好！我告訴你們，剛剛我都拍下來了，你們就等著坐牢吧！」
王忠利這時候想跑。
婦女攔住他的去路：「你不就仗著是她老公嗎？怎麼的，法律約束不了你？
「你打我啊，來，我兒子都五大三粗的，打了我，你他媽一輩子都別想好過！」
有一人出頭，其他看熱鬧的路人，也都上前，把王忠利圍了起來。
兒子想推開這些人，帶王忠利離開。
我一陣後怕，抬手就給了兒子一巴掌。
我真恨不得打S他！
「你這個白眼狼！畜生！我生你幹什麼！當初就應該把你按在尿盆裡淹S！」
婦女拍手叫好：「生他不如生塊叉燒！」
兒子還在狡辯：「媽，我也是為了你好啊，我也是為了這個家啊……」
我是真氣昏了頭，話越說越惡毒：「你真為了我好，就該帶著你爸去S！」
不知道是誰報了警，警察這時候匆匆趕到。
小寶指著王忠利父子，大喊：「警察叔叔，把他們都抓起來！他們想害S我和奶奶！我差點就S了！」
有路人作證，王忠利父子直接被帶走拘留。
我受的傷害，王忠利可以用家暴來開脫。
但這一招，在小寶身上沒用。
小蔡一口咬定，這是故意S人未遂，她請了很厲害的律師，要剛到底。
律師說，有現場的路人和視頻為證，王忠利在丟小寶的時候，也明確表示要摔S他，還把他丟到馬路上。
有很大概率，可以給他定罪。
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願意出庭作證。
小寶被嚇壞了，連著做了好幾天噩夢，嘴裡一直喊著「不要打我」「奶奶救我」「媽媽救我」。
我心疼壞了，這些天，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他。
小蔡還反過來安慰我：「沒關系的，原姨，小寶沒受到傷害，這件事不是你的錯。」
她看著我鼻青臉腫的臉，嘆息道：「你也是受害者。」
和我相處不過四個月的僱主，話裡話外，都在顧及我的感受。
而我養了三十年的兒子，卻隻想著，置我於S地！
7
我是沒想到，我那個白眼狼兒子，竟然還有臉來求我。
他帶著一大家子，在人來人往的菜市場堵住我，聲淚俱下。
「媽，你知不知道，你僱主要告我爸故意S人未遂！那女的簡直是個瘋婆娘，她兒子一點傷都沒有，我爸怎麼就算S人了？
「我爸就是喝了點酒，又看到你和那個小孩在一起，氣昏了頭，做事有點不計後果。
「媽，你和我爸好歹也在一起三十多年，你還不了解他嗎？他哪有那麼十惡不赦！
「再說了，你對他難道一點感情都沒有？他這些年，這麼苦這麼累，都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啊！
「媽，你就幫幫忙，給你僱主求求情吧。她要錢的話，我們可以盡量補償的……」
我懶得聽他放屁，甩開他的手：「你滾開，我不認識你。」
今天小蔡難得休息，我得趕緊回去，給他們娘倆做點好吃的。
出了這檔子事，我本來是不好意思再留下來的。
但小寶緊緊抱著我的腿，不肯讓我走，哭鬧得厲害。
他是真的被嚇到了，現在越來越依戀我。
小蔡也沒法子，隻能安慰我說，王忠利已經被拘留了，以後沒有危險了，讓我留下來。
我就這麼留了下來，我心裡有愧疚，隻能更加賣力幹活，恨不得一整顆心都撲到他們娘倆身上。
見我態度堅決，白眼狼兒子竟然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面前。
我們這邊圍著的人越來越多。
大家都在看熱鬧。
兒子哭得更起勁了，一把鼻涕一把淚。
「媽，要是我爸真進了監獄，你要你孫子怎麼辦啊？他還那麼小，他的前途本該一片光明的！
「要是我爸進去了，你孫子他以後，在人前都抬不起頭來！長大了，他還怎麼考公啊！
「媽，我們到底還是一家人啊！你不為爸考慮，你也想想你的孫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