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把小籃筐朝我遞來,揭開上面蓋著的布,入目是一朵被培育得十分漂亮的荷花。
此時開得正豔,非常的漂亮。
我驚呼,「現在不是才一月?哪裡來的荷花?」
他撓了撓頭說,「在下曾許諾過廖二小姐,一定會盡早讓你看到荷花,消除憂愁。」
我看著他,心中有一絲動容。
如此赤誠的心,我終究是要辜負的。
我正想開口回絕他。
阿姐和褚衡雲在後面跟了上來。
褚衡雲爽朗地笑了起來,拍了拍庾文翰的肩膀說,「本宮還奇怪,怎麼最近大大小小的案件都要勞煩庾寺正親自走一趟。原來是另有圖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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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看了眼他手中的荷花,說,「我看你日日帶著這個小籃筐,想必是日日更換一朵,日日等著遇見我家湘湘吧。」
「阿姐,三殿下!」
被人當著面這般調侃,我沒忍住羞紅了臉。
連忙接下荷花,謝過之後,就帶著小青走了。
此後他來得更頻繁了,一開始還會找借口。
到現在直接借口也不找了,變著花樣地給我送些新鮮玩意,想討我歡心。
阿姐跟三皇子對他都十分滿意,十分贊同我們的來往。
阿姐問過我好幾次,對庾文翰是什麼感覺。
我每次都說隻是友人。
我跟他十分聊得來。
我們愛讀的書一樣,喜歡的大家一樣,甚至對很多事物的見解都一樣。
我們似乎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如果跟這樣一個人共度餘生的話,也是不錯的。
但我現在沒得選。
很快春節到了。
上一年春節阿姐忙著刑部的事宜,我們隻在宮宴當天碰了個面。
沒有感受到一絲過年的氛圍。
今年,阿姐早早地就和我一起開始剪年畫、置辦新衣裳。
還約好晚上要一起守歲。
我十分開心。
皇帝病重,今年的宮宴也不辦了。
不用再對著一群虛偽的人奉承、假笑。
我們就在府裡,簡單地吃了頓團圓飯。
飯後,我跟阿姐一起去放煙花、點鞭炮。
此時街上還有燈會。
隻是沒想到庾文翰也來了。
我跟阿姐、月星、小青在前面走走停停,被街上琳琅滿目的商品、表演,吸引了全部心神。
褚衡雲和庾文翰則跟在身後,默默地看護著我們。
阿姐十分厲害,破解了好多個燈謎,成功贏下了一支玉釵。
那樣式我十分喜歡,就開口問阿姐討要。
沒想到阿姐卻眉頭一挑,朝我示意了一下身後的庾文翰,「你想要可大有人想贏給你哦。」
可這攤主似乎隻鍾愛蘇幕卿的詩集,出的燈謎全部都是她的。
蘇幕卿的詩集多矯揉造作,是我不喜歡的,很少讀。
而庾文翰跟我一樣,也不喜蘇幕卿。
他肯定也不會。
我正想告訴阿姐,卻見庾文翰朝燈謎攤圍了上去。
害怕他會丟臉。
我正想制止他。
卻聽見他十分熟練地對上了一句又一句。
引得攤主都忍不住誇贊道,「這位公子居然連她這麼冷門的詩集都對上了,必定是她的忠實讀者。」
等他對完之後,阿姐他們不知道去哪兒了。
隻剩我們兩個人在原地。
他把一支更精美的玉釵遞給我,笑容還是那麼的腼腆。
我說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合拍的兩個人,原來是他一直在遷就、討好我。
我沒有接過釵子,「庾公子,你這般不累嗎?」
他似才反應過來,慌忙地解釋,「對不住,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我隻是希望能拉近和你之間的距離。
「隻要是你喜歡的,我都喜歡。
「你討厭的,我必定也是厭惡的。
「我甘之如飴。」
他神色焦急,臉色也紅了起來,好似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我看。
這些天的相處,我已了解清楚他的為人。
問這個不是質問他,更多的是動容。
褚延星已經有三個多月不曾找過我,應該是真的厭棄我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青澀而真摯的男人,決定回應他。
我朝他揚起一抹笑,對他說,「我很喜歡這個玉釵,你替我戴上吧。」
他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
一切盡在不言中。
在他剛替我簪上,還沒簪穩時。
街上突然響起一陣急速的跑馬聲,伴隨著急切高呼的驅趕聲。
人潮湧動的街瞬間慌亂了起來,人擠人的。
庾文翰慌忙地把我拉入懷中護著,頭頂的釵子被碰撞到地上。
還沒來得及撿,就被一隻馬蹄踏碎了。
我在庾文翰的懷中仰頭望去,對上了褚延星的雙眼。
四目相對下,我不由得心虛了起來。
剛想掙開庾文翰的懷抱,就見他神色淡漠地騎馬走了。
仿佛我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他們後面還跟著一輛馬車。
晚風輕拂,掀起馬車簾子,露出一個精致的側臉。
人群在交頭接耳,「太子跟阮大小姐一起去長崎山狩獵,去的時候也是這麼大陣仗,那時候阮大小姐還跟太子同騎一匹馬呢!」
「太子妃之位肯定非她莫屬了,真是好登對。」
我心中的大石落地,如此甚好。
31
自從那日後,我跟庾文翰的相處越發親密。
甚至約見了雙方長輩,彼此相談甚歡。
在他家準備上門提親的前一天,我單獨約見了他。
我說,「庾公子,你知道我為何不喜蘇幕卿的詩集嗎?」
庾文翰,「你說過不喜她的矯揉造作,無病呻吟。」
「不是的,我不喜她是因為我阿姐不喜。
「她詩中說的風花雪月,不是單純的風花雪月。
「她看到風,想到的就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看到花,想到的就是愛侶花前月下約見的場景。
「她的詩沒有自我。
「在她的詩裡,我隻能看到匍匐在男子腳底的女性形象。
「仿佛不得男子喜愛,便是要生要S之事。
「她還有一言,道女子應以命捍守婦德,直言二嫁之女是世間女子之恥,該凌遲處S。
「庾公子愛她的詩集,是否也深愛她其中的深意呢。」
不給他回答的機會,我繼續說。
「我阿姐說,每個人都會走錯路。
「男人有回頭的機會,女子同樣也有,所以她十分提倡女子和離二嫁,她把這稱為涅槃重生。
「我亦是。
「我想告訴你的是,雖然我未結過親,但我已非完璧之身。
「我希望你思慮清楚,再來提親。」
我不抱希望,這世道女子的貞操是何等的重要。
說完我轉身欲走,他卻開口了。
「我知曉,我一早便知曉了。」
我不可置信地回頭。
「那日在湖心亭,我見你久久未歸,便又去而復返了。
「正好撞見你和太子,不小心聽到了一些。
「我心悅於你,我隻恨自己為何沒有早一些遇見你,沒有早些娶你回家。
「我之心從初見開始,從未改變,也不會改變。」
這一切出乎我意料的順利。
庾文翰不在意我的過往,褚延星也沒再出現過。
兩家人開始走流程,交換互相的八字,納彩、問名。
這幾步就又耗費了小半個月。
接下來就是過禮了,把雙方的生辰八字放在男方的祖先牌位面前。
三日內,雙方家中都沒有發生不好的事情,就可以開始正式的擇期了。
在此期間男女雙方不得私下會面。
一開始我十分緊張。
阿姐寬慰我,不過是走個流程罷了,不必過度在意。
我才慢慢放松下來。
一直在第三日的晚上,離子時還剩一個時辰不到時,兩家還是相安無事的。
我以為我的幸福真的降臨了。
卻在半夜被小青搖醒。
她帶來了一個驚天噩耗,庾府被抄家了。
庾文翰的父親,庾侍郎被告貪汙軍餉。
而時間剛好卡在子時將過的最後一刻裡。
但庾侍郎一身清正,平時為人端正到甚至有些古板。
怎麼可能會貪汙呢?
在聽到小青說是太子親自帶人去抄了庾家時,我一切都明白了。
我到阿姐院子的時候,阿姐也剛好準備出門來找我。
她見我開門見山就是一句,「你與太子是何時牽扯上的?」
事到如今,我隻能和盤託出。
阿姐臉上神情復雜。
有心疼、悲痛、自責,甚至還有一絲絕望的灰敗之色。
她喃喃著,「這就是命嗎?」
32
褚衡雲在朝堂上極力替庾侍郎求情,讓再給出一點時間尋找證據。
但皇帝病重,如今已是太子監國。
他的話,褚延星直接忽視。
下令庾家男丁全部斬首,女人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整個人如墜冰窟。
是我害了他,都是我害了他。
我拿上之前的玉佩和信件,不顧一切地進宮去找褚延星。
這是我最後的希望。
宮門前的人好似被打過招呼一般,一看到玉佩就畢恭畢敬地把我迎了進去。
我被帶到了御書房裡。
褚延星穿著常服,就這麼坐在書案前處理朝政。
恍惚間我還以為他已經登基了。
他如此光明正大地開始使用皇帝的御書房,此乃大不敬。
我跪下朝他行禮。
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喊起身,我便一直跪著不動。
直到頭頂傳來擱筆的聲音,一雙明黃色的雲履出現在我眼前。
他蹲下身,伸手捏著我的下巴,抬起我的頭。
聲音中滿含譏諷,「上次為了阿姐可以自薦枕席,今日怎麼像個木頭一般了。
「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你對庾文翰的感情了。
「隻是不知道那庾文翰知道自己葬送一府性命,換來的竟是一顆如此薄情的心,是否會後悔呢?」
我赤紅著雙目SS地瞪著他。
如果眼神能S人,我恨不得用眼神將他千刀萬剐。
「你到底想如何?我是在你三個多月不理我之後,才去與他相處的。
「我以為你厭棄了我,我也是要為自己未來著想的。
「並且那日你明明看見我跟他抱在一起,不是也沒有反應嗎?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有氣可以朝我撒,能不能不要連累無辜的人。」
說到此,我已淚流滿面。
豆大的淚珠接連不斷地砸到他手上。
但凡換個男人,美人落淚,早就摟在懷裡好生憐惜、安慰了。
可眼前的是褚延星。
「原來是埋怨孤冷落你了啊。」
他模樣嫌惡地甩開我,隨後箍著我的腰把我提了起來。
轉過我的身子,把我抵在了案上。
一陣刺痛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