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妹,這不怪你,這……」
我瞅著林子哥為難的雙眼,急急擺擺手。
「我懂,哥,我懂。」
林子哥走後,我瞬間小臉一塌,春娘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讓一個漢子賣面膏,哪裡有姑娘去雜貨鋪子買面膏啊。
「你長得一副好顏色,自己想想怎麼支攤賣貨呀。」
我看向春娘,一臉感激:
「春娘……你,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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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娘不由得渾身一哆嗦,也許是我眼神太過直白,她低聲道:
「我怎麼感覺你在打我家什麼主意……」
翌日。
我來到清河鎮,支起一個小攤,定價一百八十文一盒珍珠膏。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珍珠膏,抹臉上,月餘就有好顏色。」
一婦人在我小攤前停下,拿起面膏聞了聞:
「姑娘,真有這麼神?」
「當然啦,既滋潤又美容養顏,裡面有我現採的珍珠粉哩。不信的話,你等會兒。」
我起身招招手,一翩翩少年來到攤前,我撈起他的衣袖,對那婦人說道:
「你看,以前這可是有半尺長的劃痕。
「現在這裡就隻有淺淺的印記了,再過段時間就消散了。」
又轉頭問這少年:「江洲,你說對不對?」
他點點頭:「對。」
有江洲在旁邊,不到一刻,我們這圍了不少姑娘。
當天,珍珠膏全部賣光,真如我所料,反響很好。
之後我積攢了不少回頭客,一天賣得比一天多,臉上的笑容止不住,就是老睡不好覺,常去牆角聽江洲念書催眠。
一天,我的雞下了很多蛋,我心裡開心,一直在院子裡數著雞蛋。
將雞蛋放好在籃子裡後,剛坐在牆角。
抬眼望去,卻正和江洲四目相對,不知他偷看了多久,被我發現後,他急急忙忙關上窗子,我看到了他紅透的耳根。
不久後,裡面傳出念書聲。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尾音似有些顫抖。
以前江洲都是念什麼子,什麼子的,怎麼今日開始念起山啊,樹的。
我決定日後去問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8
擺攤後家裡的珍珠都用光了,我一個人也漸漸忙不過來。
我準備把積蓄拿出來開個鋪子,於是我找上了春娘、林香和林瓏,問她們願不願意來鋪子裡做工。
春娘高興得不得了,又低聲說了句:
「我能行麼?」
「你當然行!」
林瓏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旁,給我看了個東西,是一個用錫制作的長管,內裡空心。
「我做的小物件,用一頭拿來罩住口鼻,一頭放於水面上,便能在水下呼吸,到時候採珠更快了。
「我家世代都是採珠人,傳承可不能斷,就不來店裡啦,但以後家裡的珍珠都給你供貨,怎麼樣?」
我高興得抱緊林瓏:
「林瓏,我就說你行!我絕不像那些壞商戶一樣還天天壓價,等我掙錢了,我還要給你們分成!」
林香在一旁拉著我支支吾吾道:
「青青,我來給你算賬吧,我真挺喜歡算計錢的。」
鋪子雖還沒定下來,但我一拍腿決定:
「行!你這是找到你自己的方向哩,以後都是大店鋪了,誰沒個算賬的。」
我的鋪子開在了清河鎮東九巷裡,旁邊是個酒樓,對面是個書坊。
鋪子不大,帶個小閣樓和院子。平時就住在鋪子後的小閣樓裡,唯一的不好,就是再聽不得那念書聲。
生意越來越紅火,一年來,存了百來兩銀子。
後來,聽說江洲又考上了舉人,當地不少鄉紳來慶賀,送了些禮,春娘便在鎮上秀花弄裡買了個宅子。
一日,她拉著我去她新宅子裡坐坐。
隻見她手裡捏著個镯子,笑道:
「青青,我家狀元郎給你,你要不要?」
我被嚇得腿軟,問道:
「我已經到要嫁人生子的年紀了嗎……」
春娘輕拍了下我的頭:
「你都十七啦,說個親事不為過吧,我家狀元郎你說怎麼樣?」
「不…不怎麼樣。」
「你看不上我家狀元郎?!」
春娘嗓門突然高起,怕是隔壁宅子的人都能聽見。
我擺擺手:「不是啦,我想找個不費錢還有力氣的漢子,你知道的,我家還有幾畝薄地呢,起碼能把我家地裡東西能收拾收拾出來,也是錢啊。」
春娘一臉不成器地看著我說道:
「你怎麼就盯著眼前這一畝三分地呢,等日後……」
「娘…」
春娘話音被打斷,江洲站在門外,面色慘白,眼底像藏著稀碎的星河。
「別人不願,就算了。」
春娘張張嘴,正準備說些什麼,但看著江洲那勁兒,就隻嘆了口氣,喃喃道:
「S鴨子嘴硬的,誰說媒不多說幾次,好說服姑娘的。」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江洲這樣,我心裡悶悶的,有些開心不起來。
第二日我去到鋪子裡,來了一位姑娘,身著湖藍色羅雲錦裙,鬢邊斜簪一支翠玉釵。
出手大方,連著包了鋪裡十盒珍珠膏,我在一旁笑容燦爛,合不攏嘴。
直到聽到那姑娘身旁的丫鬟說:
「小姐,你和江舉人那可是郎才女貌,之前江洲得舉,咱們家老爺上門送禮不就是為那後面的親事著想嘛?」
我臉上的笑容僵住,心裡隱隱泛出一絲酸意。
那丫鬟將錢放在櫃上出門去了,鋪子裡的人來回換了幾波。
我還沒回過神來,看著銀子,內心的喜悅卻是一分沒有,不僅心裡酸,眼睛也酸酸的。
我感覺我真是病了,我這是怎麼了?
我跑去後院找春娘,說道:
「春娘,我大抵是病了。」
春娘面露不解,連忙拉著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怎地了啊青青,我這也沒看出來啊。?
「等等,你別哭啊。」
我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就是聽到江洲要娶別人了,我心裡止不住地難受,這是不是我中意他了啊。
「話本裡說了,中意一個人了,就感覺心裡甜甜的、酸酸的。」
春娘噗嗤一下笑出來:
「我看你就是中意我兒!虧得我老早以前就這麼地覺得了。
「江洲要娶誰啊,沒有的事,要娶也娶你,我說的,江洲他娘說的啊,更何況……」
話沒說完,春娘就止不住地一個勁兒笑:
「哎呀,你們兩人啊,打小就配。
「不配能當鄰居嗎,我看這就是天大的姻緣,天賜的緣分,天說的媒!」
我心裡一下子光亮不少,一笑一哭的,我抹抹臉,怪不好意思的。
門外傳來聲響,林香笑著走進來對我說:
「我表哥在巷子後面的拐角那,他找你有點事呢。」
我愣了愣,剛剛走到拐角。
就看到林子哥滿臉通紅:
「青青,我們也知根知底了,我家一共四口人,十畝地,還做點生意。
「青青,你看我能和你過日子不?
「如果你同意,我就去找媒人來說親。」
我直接被嚇得後退一步,正想回絕。
卻看到牆後有個一閃而過的衣角,有點熟悉。
心裡頓時漏了一拍,感覺像被抓包了一樣。
來不及回答林子哥,我連忙追上去,隻看到一個清瘦筆直的背影,手裡提著用油紙包好的東西。
「江洲!」
他頓了頓步伐,又更快步往前走去,頭也不回。
「江洲!江洲!」
好吧,走得更快了。
天色漸晚,我準備明兒再去找他說清楚,可不能讓他誤會了。
今日,我就好難受。
我這麼想著,便回了鋪子。
夜晚,我又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這幾年,總是不太好睡。
我看來真是忙暈了,最近得多補補……
「咚咚咚!」
門口傳來敲門聲。
我有點慌張,怕是有賊,手裡拿了根棍子便上前開了門。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人斜倒在我的身上。
帶著點點酒氣,還有皂角的清香。
溫熱的呼吸打在我的脖頸,蕩起絲絲酥麻。
手掌擦過腰側的聲音在悄無聲息的夜裡清晰可聞,我抬手推開,卻紋絲不動。
被扣住了。
江洲轉過頭,眼神裡像藏著深不見底的暗谷,低聲道:
「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四周全是他的氣息,我驚慌失措,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誰啊…」
「今天我看到了。」
「你說林子……」
我還沒來得及說完,他急急打斷我:
「你家的地,我給你收拾出來了。」
「我除了拿筆,也能幹活,在家我常做。」
「我也有力氣的。」
我腦子裡突然想到他在家劈柴的場景。
嘖。
「我不喜歡林子哥,不過今兒被你看見後,我還沒得及拒絕他呢,就回鋪子裡了。」
「下次我跟林子哥好好說說。」
江洲緊閉的唇線漸漸松開,透過月光,我看到他帶著笑意的眼:
「青青,那倒好。」
又去門外拿了油紙包好的燒雞:
「涼了,還要不要?」
我連忙從他手裡拿過:「當然要!」
想了想又問:
「江洲,那天我在聽牆角的時候,你念的那什麼山啊樹啊的詩,什麼意思呢?」
他面色一紅,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我不解,手指戳著他的肩膀催促著:
「什麼啊……」
他不自覺向前一步,抬起手捂住我的耳朵,把我圈進懷裡。
我微微側頭,見他上下嘴唇顫動著像在醞釀著什麼。
聽不清,我隻能踮起腳離他近一點,更近一點。
耳邊一松,他手掌滑落在我雙肩,輕輕摩挲著。
低沉的嗓音在房內響起:
「就…
「我喜歡你,而你卻不知道。」
我雙手先是捂住胸口,過會兒又捂住臉,再也不知道往哪兒放,心跳如鼓。
這下是真的病了。
又想病得更重一點。
「喜歡我什麼?」
「喜歡你是李青青。」
「哪裡有人這麼說的……」
「喜歡就是這樣,說不清什麼緣由,隻是你站在那裡,整個人間就像往那邊傾倒,讓我隻能看到你。」
我心裡甜滋滋的,就像灌了蜜,又說:
「江洲,我多久沒睡好覺了,你能不能念會兒書。」
我轉身臥在塌上,江洲在旁輕輕默背起詩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