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看著我爹一頭霧水：「爹，你這是……」
我話還沒說完，房門就被人推開。
而那抹明黃色的衣角，足以說明來人的身份。
我心跳加速，不知道皇上在外面聽了多久，連忙下跪。
「臣妾恭迎聖駕。」
皇上冷笑一聲，繞過我走到我爹面前：「朕方才好像聽到柳愛卿要辭官回鄉？」
我爹頭搖得像撥浪鼓：「陛下聽岔了，是臣要帶夫人去江南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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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既然是這樣，那還不趕快啟程？」
我爹一聽這話如臨大赦，謝恩之後拔腿就跑。
絲毫不管我的處境如何。
皇上抬起我的下巴，使我與他四目相對。
「愛妃可知倒賣御賜之物該當何罪？」
「臣妾……臣妾……」
我一時找不到借口，也無法同皇上解釋，就這樣愣在原地。
皇上眼中倒映出我的慌亂無措。
就在我愣神時，皇上一把將我拽進懷裡。
他微微低頭，唇角擦過我的耳邊：「阿雲，你為何如此怕朕？」
阿雲？
好生熟悉的稱呼，可我卻半點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我抬頭看向皇上，他向來冷毅的面孔，此刻竟然有些委屈。
我嘆了口氣，手竟不由自主地撫上他的眉眼。
「皇上，臣妾是怕衝撞到您。」
皇上摟著我的手又緊了幾分：「為何這麼說？」
我同他說了之前幾個未婚夫的慘狀，又說了我的擔憂之處。
這些事哪怕我不說，皇上也能派人查出來。
所幸現在一並說出來，也省了我日後一直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隻是我說完後，久久沒有等到皇上的回應。
我抬頭，就見皇上一臉古怪地看著我。
他眼中夾雜著好幾種情緒，我看不透。
過了許久，皇上發出一聲輕笑，伏在我肩膀上：「傻雲兒，先不說這隻是迷信，再者，朕貴為天子之尊，又豈會怕這個，你且安心。」
這種氣氛下，我的心沒來由開始悸動，手下意識環上了他的腰。
察覺到我的動作後，皇上一把將我抱起。
天旋地轉後，我就躺在了床上。
9
我心裡大驚，這情況，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可是我還來著癸水……
我伸手想止住皇上的動作。
卻發現他隻是扯過被子將我蓋好，隨後便坐在床邊。
皇上似乎猜到我的想法，輕刮了下我的鼻尖：「想什麼呢？朕知道你身子不舒服，隻是見你昨晚一夜未睡，想叫你補個覺罷了。」
我羞紅了臉，悄悄把頭蒙在被子裡。
皇上也不揭穿我，就坐在床邊。
當我摸到小腹上寬大的手掌後，我才想起來。
原來之前的錯覺是真的。
我本以為睡著後皇上會離開。
卻不承想，我一睜眼就看見皇上正噙著笑，滿眼溫柔地看著我。
皇上的種種讓我心中存疑，於是便開口問了出來：「皇上，您與臣妾可曾相識？」
皇上聽到後臉色驟變，眼中浮起水霧：「阿雲，你難道忘了八歲那年，與我在果樹下私訂終身？」
八歲？
我晃了晃腦袋，突然一陣刺痛，讓我倒吸一口冷氣。
我這才想起來，頭上還頂著傷。
皇上見我這個樣子，按住我的肩膀：「想不起來便不要再去想了，你隻需記得，你是我的妻子。」
妻子？
皇家哪來的妻子？
我不敢反駁，微笑著應下。
可我沒想到，他竟真的說到做到。
10
從那之後，我與皇上的關系日漸親密起來。
因著宮中隻有三位嫔妃的緣故，皇上幾乎日日都來陪我。
我們過得好似一對平常夫妻，恩愛無比。
隻是，這裡畢竟是皇宮，他也不是尋常男子。
而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的皇上。
他從來不是獨屬於我一個人的。
所以，當我看到皇上和賢妃一同遊園時。
縱然心中悲痛，可卻不得不說服自己，他本該如此。
傍晚忠公公帶人送來兩盆紫蘭。
看著它們，我腦海中便浮現出皇上與賢妃親昵的畫面。
我隱下情緒，裝作十分開心的樣子收下它們。
等忠公公一走，我卻怒從中起。
其實，放在從前，我並不會如此。
就像賢妃之前送我的兩盆紫蘭，哪怕我不喜賢妃，也還是派人好生養著。
可這次，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眼前的花有些刺眼。
它開得很好，花骨朵嬌豔欲滴。
我伸手摸了摸，下一秒，它的花瓣就散落一地。
瞧，抓不住的。
就像有些東西一樣，是抓不住的。
我讓小翠遞了牌子，說我近日身子不爽，不宜侍寢。
皇上來過幾次，都被我借口趕了出去。
我心裡明白，皇家沒有幾分真情。
就連專寵，也隻是皇上的一時興起。
我想盡各種理由，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降低對皇上的期待。
可我獨獨沒有想到會被賢妃的一句話打敗。
那日，我與賢妃在御花園相遇。
秉著禮儀，我們相互問了好。
臨走時，賢妃側身靠近我：「姐姐，妹妹無意與你爭皇上，就連這賢妃，我也是不想當的。」
當日我說的話，她原封不動地還給我，甚至比我更甚。
我看著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真的對皇上無意嗎？
我想不通。
我好幾次想問賢妃話裡的意思，卻又怕得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便作罷了。
這之後，我再也沒遇見過賢妃。
皇上也是日日夜夜都陪著我。
我與皇上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那般恩愛。
可這份幸福，總有人想橫插一腳。
11
中秋宮宴上，沈貴人當著我的面勾引皇上。
這是我第一次見她，也是最後一次。
因為我在她向皇上暗送秋波的時候，就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就聽到小翠說。
沈貴人和賢妃因為涉嫌謀害皇嗣，一個被杖S，一個被貶入冷宮。
我下意識撫上肚子：「你是說，本宮有喜了？」
小翠直點頭，笑得燦爛：「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您已經懷孕一月有餘了。」
我沉浸在懷孕的喜悅中，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先不說我自己都不知道懷孕一事，那賢妃和沈貴人又是從何而知？
退一萬步來說，賢妃也不是那種狠毒之人。
這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
我對皇上各種解釋和假設，也隻得了一句「好生養胎」。
憑著我對皇上的了解，此事一定另有隱情。
可他不說，我也不再追問。
沒過多久，冷宮就傳來賢妃失足落水溺閉的消息。
我不信，可那具沒了呼吸的屍體又作不得假。
我隻能感嘆一句，紅顏薄命。
之後，我將精力都放在了養胎上。
12
可能是我最近太專注於孩子，冷落了皇上，惹得他有些吃味。
他夜裡抱著我的腰，在我耳邊廝磨。
看著他眼中泛起的情欲，我有些不忍，卻又不得不克制。
我抵住他：「皇上，還未到三個月……」
皇上啞著嗓子：「朕知道，隻是太想你了。」
說完他把頭埋在我脖頸。
脖子上傳來的刺痛感讓我驚呼出聲。
我捶了他一拳，想要從他懷裡掙脫。
他將我緊緊抱住，語氣帶著些幽怨：「我錯了，不要生氣。」
他服軟的態度讓我不禁心疼。
我抬手擦了擦他額頭的汗珠。
摸到一處疤痕時，我湊近看了眼：「這是？」
皇上將我的手握住，順帶用頭發遮住那處疤痕。
「是當初你跟朕雙雙摔倒時，不小心磕到的。」
經他提醒，我想起了那天的情況。
「那我之前怎的從未看見？」
「朕，朕怕你嫌朕醜，當時太醫都說會留疤，所以朕特意遮起來的。」
我聽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皇上貴為天子之尊，臣妾敬仰還來不及，何況當時也是因為臣妾……」
「不關你的事。」
皇上堵住我的嘴，其餘的話都化為嗚咽。
13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也即將臨盆。
這日，皇上突然神秘兮兮地拉著我：「雲兒，想不想當皇後？」
皇後？
其實我從未想過。
如今宮中隻有我一個嫔妃，位分對我來說可有可無。
可我摸不準皇上的意思，所以不曾回答。
皇上摸了摸我肚子，輕聲呢喃了一句：「再等等。」
我不明白皇上要等什麼。
可沒過多久，我就知道了。
我誕下皇長子的第二日，邊關的捷報也隨之而來。
吳國願以割三城，每年上交歲貢的誠意，換兩軍停戰。
皇上大喜，拿著花名冊準備對有功之臣進行封賞。
我不經意瞟了一眼，總感覺名單上前幾個名字似乎有些眼熟。
「皇上，臣妾怎麼總覺得這徐致文與段文斌二人的名字有些眼熟呢？」
皇上聽到手一抖，那份名單就到了我手裡。
我仔細看了幾眼二人的家族，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皇上，不打算解釋解釋嗎？」
「這……雲兒，你聽朕狡辯，不是，你聽朕解釋。」
我挑了挑眉，等待他的回答。
皇上清了清嗓子，坐在床邊半抱著我。
「朕遇見你那年隻是一個落魄皇子，在宮裡受盡欺辱，你的出現像一束光，溫暖了朕的內心。
「當時你跟朕說，想當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所以朕忍辱負重……」
眼看皇上即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出聲打斷：「皇上，臣妾隻是想問您，那六個人……」
皇上輕咳一聲：「是朕做的。」
我不明白，開口問出了聲：「為什麼？」
「呵呵，這就得問柳丞相了。」
我似乎聽到了皇上咬牙的聲音。
可是我不理解這跟我爹有什麼關系，還不待我問，皇上就接著說了下去。
「當初朕好不容易坐上皇位，本想著將你接進宮裡。哪知道這一問，你竟同別人定了親。
「朕隻能想辦法攪黃這樁婚事，順帶給你爹提了提官位，讓他遠離那個縣城。
「朕曾經旁敲側擊地跟你爹提過你的婚事，打算給他升幾級官，好讓你進宮位分高一點。
「哪承想你爹竟然又同你跟別人定了親。」
皇上握了握拳頭，語氣憤懑：
「等朕問下來，你們婚書已定。
「朕隻能像從前那般, 識相的，朕許他加官進爵。有些不長眼的, 朕就……」
「可他們畢竟是一條人命，皇上怎能如此？」
皇上突然湊到我耳邊：
「朕是那種草菅人命的人嗎？其中有三個都是通敵叛國的賊子。
「不得不說，你爹這挑人的眼光還真不行。」
遠在江南的柳丞相打了個噴嚏, 口水噴在柳夫人的蟹黃酥上，遭了好一頓罵。
知道這一切不是因為克夫的緣故，我又好氣又好笑。
背著這個名聲，我心裡總歸是不好過的。
可要說是皇上的問題, 我又怎麼忍心怪他呢。
我的心裡, 隻會更愛他一分。
14
我的封後大典是和熠兒的滿月禮一同舉辦的。
熠兒便是我和皇上的孩子。
皇上為他取名歐陽熠, 寓意未來之路光輝燦爛，一生平安，事事如意。
熠兒三歲那年，我又生了一個小公主。
皇上為她取名歐陽曦, 希望她事事順心，一世無憂。
自我之後, 後宮便再沒有進過新人。
皇上不知承受了前朝多大的壓力，給予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意。
番外
曦兒三歲啟蒙, 正需要一個師父。
可我看遍前朝, 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選。
皇上卻神神秘秘, 帶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
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孔，我下意識喊出聲：「賢妃妹妹？」
她莞爾一笑：「皇後娘娘, 您如今該叫臣徐菱徐學士了。」
我同徐菱聊了很久。
原來，當初她志不在後宮, 而是前朝。
可由於家族原因，她不得不進宮伴駕。
當時皇上根基不穩，也正好需要徐家的幫助。
於是二人約定好，徐菱助皇上坐穩皇位, 皇上一年後還她自由之身。
「所以，當初你跟皇上之間並沒有感情？」
我想到之前她說的話，下意識問出口。
徐菱笑了笑：「皇後娘娘可還記得臣初次送您的紫蘭？」
我當然記得，微微點頭。
「那是皇上一株株親自挑選出來的，因為臣對花草頗有研究，所以當時臣在旁邊陪同。」
徐菱說完沉思了片刻：「若是沒記錯的話, 皇上還因為護著那盆紫蘭，不小心崴到了腳。」
聽到這些話, 我腦海中浮現出皇上當時的情景, 不由得笑出聲。
「阿雲在想什麼呢？如此開心。」
我從皇上懷裡掙脫：「還有外人在呢。」
說完後 ，我才發覺徐菱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退了出去。
再然後, 便是一室旖旎。
熠兒八歲那年，皇上立他為太子，前朝的事盡數丟給熠兒去處理，並讓我爹從旁協助。
畢竟先前同我定親的幾個公子少爺，不是莫名其妙失蹤，就是毫無徵兆暴斃。
「他民」可結果就是我三天下不了床。
也罷, 熠兒大了，是該替他父皇分擔一下了。
曦兒九歲那年，被浮光宗主收為親傳弟子。
熠兒也成長到可以獨當一面。
所以，在熠兒十二歲那年, 皇上禪位給他。
自此，皇宮少了太上皇和太上後。
民間多了一對尋常夫妻。
他帶著我遊山玩水，好不瀟灑。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