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家後,我在小區門口看到了一家新開的烤冷面店。
我走過去,要了一份。
老闆戴著一頂鴨舌帽,還戴著口罩,但即便是這樣,也還是能看出來他是個帥哥。
出神時,對面的老闆突然問道:「加蛋嗎?」
我點點頭:「加,所有的配菜都加一份,不,加三份吧。」
話音剛落,老闆抬起頭,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看了看我。
緊接著,站在身旁的助理小陳湊到我耳邊小聲嘟囔:「姐,這老闆看起來怎麼跟你以前喜歡過的那個愛豆那麼像啊?就是你手機壁紙上的那個。」
我低下頭,看向手裏的手機。
螢幕熄滅之前,壁紙上有一個少年。
聚光燈照在他身上,他站在麥克風前,閉著雙眼,唱著我最愛的一首《夏日窗前》。
那時的他,光芒四射,前途燦爛,恍若一顆啟明星般耀眼。
又在一夜之間,被黑料纏身,跌落凡塵,查無此人。
2.
我剛要付款,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我瞥了一眼備注,接起電話,那頭立馬響起繼妹的聲音。
Advertisement
她夾著嗓子說:「喂?姐姐,趙遇和我求婚的事情,你聽說了吧?」
「有屁快放。」我不耐煩地說。
「咦,粗魯,怪不得趙遇不喜歡你。」
她「嘻嘻」笑了一聲,接著說:「兩天後的公司年會,你會出席吧?」
「雖然我搶了你的未婚夫,但我和趙遇還是想當面得到你的祝福呢。」
我正想說話,再抬頭時,老闆把做好的烤冷面遞到我手邊。
「做好了,您的烤冷面。」
我看著他,掛掉電話,抬起手接過烤冷面。
傍晚的晚霞下,我和他的手相擦一瞬,短暫地交換了一秒的體溫。
「我們做個交易吧。」
我對老闆說:「你假裝我男友,我包下你十年的烤冷面。」
這句話聽起來實在像個精神病,我本以為他會拒絕。
但沒想到,他那雙黯淡的眼睛與我四目相對,幾秒後,他點了點頭,找出了自己的好友二維碼。
那個時候我以為,方時樾會答應我,隻是因為我說我會包下他十年的烤冷面。
畢竟,他的烤冷面真的真的很難吃。
直到後來,我才終於知道,他答應這場交易的真正原因。
3.
公司年會定在週五晚上。
我派了一輛車去接方時樾,為了避免穿幫,我決定站在酒店門口等他一起進去。
十分鐘後,我的車緩緩駛到門口,後座車門被人打開,一雙長腿先行映入我的眼簾。
隨後,方時樾從車裏走了下來。
我站在原地,看得愣了神。
他穿著兩年前的那套黑色西裝,裏面的襯衫微微敞開,露出他的鎖骨,以及白皙脖頸上的一顆黑痣。
救命,太澀了。
我慌亂地低下頭去,以免被他發現我眼裏那些根本掩飾不住的隱晦。
年會開始後,我帶著方時樾站在最角落的位置。
盡管我一直低著頭,但繼妹許樂還是注意到了我。
不遠處,她帶著挑釁的笑,拉著趙遇向我所在的位置走來。
「姐姐,怎麼不來跟我們說話呀?我都想死你啦。」
許樂說話時,面上的表情人畜無害。
一直以來,她都是用這種表情,把所有的錯處都推給我,然後在爸爸狠狠教訓我的時候,躲在她媽媽身後偷笑。
所以我看了看她,並不打算回答,以免引火燒身。
她身邊的趙遇「嘖」
了一聲:「樂樂跟你說話沒聽見?程驚漾,這麼多年你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抬起頭,看向趙遇。
他是我爸好兄弟的兒子,從小和我一起長大,好幾年前,我爸就認定了他是我將來的結婚對象。
而我這個繼妹,沒有別的愛好,最熱衷的事情就是搶別人的東西。
像她媽媽那樣。
我的娃娃、我的鋼琴、我的爸爸。
後來,她把趙遇也搶走了。
在我生日那天,趙遇向她求婚,場面極其盛大,我想看不到都難。
思緒抽回。
我剛想開口反駁趙遇,卻被身旁的人搶了先。
隻見方時樾抬起手臂橫在我身前,以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趙遇,冷聲說道:
「我的女朋友,她想和誰說話,都是她的自由,輪不到你來指點。」
4.
不僅是趙遇,就連我也有些驚訝地看向方時樾。
畢竟,我和他隻是假裝情侶,他原本並不需要這麼做的。
這時,許樂攔下身旁經過的服務生,接過一杯紅酒,遞到方時樾面前。
「小哥哥,看你有些眼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呀?」
我聞聲看向許樂,此時,她眼睛裏露出的光,和她初次見到趙遇時的一模一樣。
許樂話音落下,方時樾卻沒回答,而是向後抬手,拉住我的手腕。
下一秒,他轉過身來,微微躬身,溫聲問道:「程小姐,我可以邀請你一起跳支舞嗎?」
我看了看許樂,點點頭。
方時樾就這樣拉著我的手向舞池中央走去,經過許樂時,他昂首挺胸,一眼都沒多看她。
我突然想到兩年前,方時樾出道戰決賽的那個晚上,他也是像這樣為我解圍,救我於水火之中。
哪怕他付出的代價,是自己的未來與理想。
5.
方時樾帶著我站定在舞池中央。
他小心翼翼地攬上我的腰,指腹與我的禮服有些距離。
我低著頭,另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下意識地說:「以前總是看你跳 hippop,沒想到你連這種舞蹈都會嗎?」
他眉頭微皺,帶著我旋轉,再開口時,聲音低沉:
「是啊。」
察覺到他似乎有些失落,我剛想說話,卻沒想到,腳下的高跟鞋不小心踩到了拖地的禮服。
我腳下踉蹌,向地上摔去。
千鈞一發之際,方時樾穩穩地攬住了我的腰,手上用力,把我帶到他的懷裏。
隨即,他彎下腰,緩緩向我湊近。
直到他的嘴唇與我的側臉咫尺之距時,他才停下。
「程驚漾。」
他伏在我耳邊,低聲叫我名字。
看著近在眼前的方時樾,出於本能,我的喉結微微滾動。
「你與我進行這場交易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我抬起頭,正對上他的視線,在那之中,似乎有暗流正在湧動。
我舔了舔嘴唇,踮起腳尖,向他耳邊靠近,把我們僅有的距離縮得更小。
「想擁有你,算嗎?」
6.
激烈的舞曲在眾多旋轉的裙擺中逐漸變得溫柔。
一曲結束,方時樾松開我的手,向後退去一步,與我重新拉開距離。
我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指尖,在最後一個音節裏與方時樾的指腹相擦一瞬,又迅速分離。
就像是兩條來自不同湖泊的魚,又重新回到各自的水域裏。
再抬頭時,我看到方時樾低著頭,視線正落在我的裙擺上。
在人聲鼎沸之中,我聽到他低聲說:「我就在你身邊,如果站不穩,你可以隨時靠在我身上。」
他的聲音低沉,卻極盡溫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傳到我耳朵裏。
聽到他的話,我木訥地站在原地,耳邊突然響起一個來自三年前的男聲。
伴隨著街邊的吵鬧,男聲說:「我就在你身後,你隻管放心往前走。」
在我的腦海中,那聲音不受控制地變大,與現下方時樾的聲音同時縈繞在我耳邊,又逐漸重疊。
突然,周圍有人驚呼一聲:
「那個人不是兩年前那個被爆出醜聞的小愛豆嗎?」
我聞聲看去。
說話的女生拍了拍身旁的朋友,眼睛緊盯著方時樾,用我們都能聽到的聲音說:「唉,也不知道他當時是得罪了圈裏的哪位大佬,被爆出那樣的黑料,好慘。」
我下意識地看向走在我前面的方時樾。
我知道,他肯定也聽到了。
此刻,他原本挺得筆直的後背微微彎了下去,垂在身側的手也緊緊握成拳頭。
我在心裏無聲地嘆氣。
三年前的我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天,原本被我奉為神祇一般仰望的少年,在街頭賣起烤冷面。
似乎除了我,再也沒有人記得,方時樾曾經是那個最有希望以第一名出道的人,卻因為那件事,被別人搶走了原本屬於他的出道位。
最後,他留給別人的印象不是他的才華,也不是他的理想,而是他得罪了人,落了個好慘的下場。
緊接著,另一個尖銳的女聲隨之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得罪人?黑料?那些事情難道是別人逼著他做出來的嗎?」
「誰讓他耍大牌,還騷擾女性工作人員,最後變成那樣,都是他自作孽,真是活該!」
7.
兩年前,在那個極度炎熱的夏天,方時樾參加了石榴電視臺主辦的選秀節目。
節目第一期,他就被分到了 A 班,之後的每一場公演裏,他都穩居前十,甚至從來沒有掉出過前五名。
當時,有很多人都在社交平臺上支持方時樾,說他小公司出身還能有這麼強的實力,必須給他打投,讓他出道。
就是這樣的方時樾,竟然在決賽公演上爆了冷門,以最後一名的成績慘遭淘汰。
相反,與他同公司的練習生原本是最不被人看好的那一個,最後竟然以第一名的成績組團出道。
節目結束後,人們還沒來得及為方時樾唏噓,他的經紀公司突然發布長文,控訴方時樾的種種惡行。
他們說,與方時樾簽約的這幾年來,他不僅人品有問題,而且還沒出道就耍大牌,隨意辱罵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