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師姐是個手段拙劣的綠茶。
她不愛修煉愛打扮,日日睡到三竿起,起來隻顧侍弄她的寵物園。
她摟著我撒嬌,「妹寶好厲害,師姐再也不怕壞人欺負啦!」
她向師兄諂媚,「師兄是化神天才,振興宗門就靠你啦!」
她對師尊茶言茶語,「有師尊罩著,小徒安心養寵物就夠啦!」
後來,仙界帝姬為了復活她的愛寵,屠戮全宗門獻祭做藥引。
築基修為的大師姐,帶著我空手赤拳S上仙界。
眾仙看她如同蝼蟻,她卻不慌不忙掏出一群巨型怪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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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戰錘獸、太空暴食獸、黑洞魔皇獸、冰晶惡咒獸......
它們異口同聲:「主人,您有什麼吩咐?」
1
江司瑤是我們乾坤宗輩分最高的大師姐,還是一個不求上進、小話特多的S綠茶。
從寅時到亥時,無論刮風下雨、烈日炎炎還是冰寒刺骨,全宗門都在悟道廣場發奮修煉,一個個千日斧子萬日锛,夙興夜寐。
唯獨她,天資不佳就罷了,還朝朝睡到日頭紅。
好不容易叫起床來,便打扮得花枝招展,侍弄她那一園子的寶貝怪寵。
全都是說不上名號的奇形怪物。
她輕易不讓我們參觀,說是怕嚇著大家。
我苦口婆心地勸告:「師姐再不奮發圖強,連剛入門小弟子都要超過您啦!」
「實力這麼弱,外出恐怕會被邪修祭天。」
她反手就把一顆甜棗塞進我嘴裡,摟著我軟語輕言:「我有你這樣的學霸妹寶,怕什麼!」
還不忘 rua 我的小臉蛋:「哪個邪修敢欺負我,妹寶就幫我揍S他,往S裡揍!」
怎麼回事,弄得我小臉一點一點地紅了。
可沒幾天,我便聽見她在背後嚼舌根:
「看小師妹,風吹日曬的皮膚多粗糙,和村頭土妞有什麼區別?像我這樣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不好麼!」
具有稀世仙骨又高冷毒舌的大師兄,經常押著她去修煉。
「喲,麻煩大師姐您纡尊降貴,過來修煉一下。再不練,隻能當宗門的吉祥物了!」
「您的戲,可以像您的修為一樣少嗎?」
「醒醒吧,您那稀巴爛的尊嚴也就您當個寶!真有那個玩意,您早就飛升仙界了,咋 5000 多年還是築基修為呢?」
大師兄語帶譏諷,罵得周圍的空氣都開始凝結。
大師姐一點兒也不惱,嬉皮笑臉地端上蓮子羹、水果露,貼心地用小扇子扇風。
那無辜的小眼神,可憐巴巴的。
「總有人要當廢物的, 那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大師兄是不世出的化神天才,復興宗門有您就夠啦,我以後就抱緊您大腿!」
冷靜自持的大師兄接不住她滾燙的綠茶招數,把甜水喝成了烈酒,整個人飄飄忽忽。
可她見大師兄一走,立馬便找理由開溜。
記恨大師兄讓她吃苦吃累,轉頭偷偷往潔癖成癮的大師兄杯子放蜘蛛。
就連一向灑脫的師尊見了她,都忍不住搖頭嘆氣:
「司瑤,大千世界,每天都有神話破裂,也有奇跡發生。凡人一念成仙成佛,神仙一念墮魔墮妖。」
「你看為師當年那麼艱辛,歷盡磨難,還不是修煉到了化神!」
這邊師尊恨鐵不成鋼,那邊大師姐小嘴抹蜜:
「師尊,你說了這麼多,累了吧?好心疼師尊哦!我給您捶捶背捏捏肩!」
「師尊,這是我親手為您縫制的紅袍,對襟嵌金邊,衣袖鑲寶珠,多襯您溫潤如玉的肌膚,分外妖娆!」
「師尊,快嘗嘗我釀制的桃花釀和特制的小菜,合不合您的胃口?」
一套拍馬屁動作行雲流水,師尊的眉眼都要漾出笑意來。
但隻要師尊來檢查她的課業,總會莫名其妙地拉肚子。
每次宗門大比,她都是墊底。
師尊訓斥她,她一襲白裙跪在地上,眼淚無聲地滾落,宛如一朵雨中梨花,楚楚可憐。
「是我做得不好,惹師尊生氣。我不是修煉的料,我好自責呀。」
這些不入流的綠茶手段數不勝數。
每次做錯了事,她總有各種理由為自己開脫,話匣子一開,誰都怕,也懶得戳破她了。
久而久之,隻好隨她。
反正宗門人才輩出,用不著大師姐挑大梁。再者,我們宗門一向團結友愛,大師姐沒有太多壞心眼,她愛養寵就養吧。隻要不出宗門,也沒啥事。
競爭門派的弟子們,聽說她的事跡後,紛紛當成一個笑話。
我和大師兄氣不過,上門找了幾次茬,再沒人敢當面嘲笑她了。
2
那日,大師姐外出採集寵物糧,我在宗門當值,是無數修真日中最為平常的一天。
一位仙界帝姬抱著一頭奄奄一息的麒麟,找上門來。
飛升仙界是我們所有修真人的夢想,我還沒從遇見偶像的激動平息下來,便被帝姬一番話劈得臉色煞白,指尖冰涼發顫。
「這個宗門修煉得不錯,適合給本宮的愛寵做藥引。」
師尊常常諄諄教導我們,仙就是守護世間的人,人是創造無限可能的仙。
可為什麼這個仙界帝姬和師尊說的不一樣?
在她口中,仙人之下皆蝼蟻。
我嗅出危險的氣味,不顧一切拔劍衝過去,她隻輕輕一揮手,便震斷我的手腳,爆了我的心脈和元嬰。
一種徹骨的疼痛翻湧上來,痛得我幾乎昏厥。硬生生忍著痛,我撲在她腳下苦苦哀求,求她放過我們乾坤宗。
她剛才隻釋放一些威壓,便讓我形如廢人,我們全宗門都不是她的對手。
聞言,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什麼髒東西。
「能給麒麟作藥引,是你們這些人幾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
話音落下,她甩出一張捕仙網,化成一道驚虹,籠罩了整個宗門。
瞬息之間,全宗門九百七十八口人,包括我在內,全部被捆綁至悟道廣場。
「這位仙人!為了區區一個靈獸,你就違背守護蒼生的天規,枉我們修真人士尊你等為神祇!」師尊SS盯著帝姬,目眦欲裂,「你必遭天劫!」
帝姬得意輕笑,勾勾手指,將師尊如同小雞仔一樣拎起來。
師尊是靈界最頂級的化神修士之一,上可調動界面靈氣,下可毀天滅地。
可是在真仙級帝姬面前,他連最簡單的反擊都做不到。
「呵呵,規矩!隻不過是凡人的腳鏈,仙人的工具而已!」她纖纖玉手輕輕按上師尊的頭頂,笑得雲淡風輕,「 喲,全身上下,隻有嘴最硬。本宮倒是要看看,你們化神修士的元神有多厲害!」
下一秒,師尊的元神就被她從頭頂剝出來,捏成齑粉。
大師兄見狀痛不欲生,無奈動彈不得。
他同樣沒有逃過帝姬的毒手,被活生生剝出元神。
「區區上千條人命而已, 就是獻祭天下萬民,也是應當的。」
「我們仙人護佑萬界蒼生,造福黎民百姓!成為本宮愛寵的祭品,是你們至高無上的榮耀。」
一輪殘陽似血,帝姬站在萬丈霞光裡,如金粉裹身,神聖不可侵犯。她嫌惡我肢體不全,將我踢到一旁,便開始念咒作法。
師尊和大師兄無聲地張著嘴,我讀懂了他倆的口型。
「找你大師姐, 快逃!」
「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可我一身重傷,又能逃到哪去?
須臾間,一座巨型法陣顯現在廣場上空,「嗡嗡」聲響起,法陣中心浮現一個巨大的漩渦,一束束豔麗如火的光芒,朝著眾人瘋狂斬去。
帝姬微笑看著他們在法陣裡痛苦抽搐。
慘叫聲此起彼伏,在她聽來如同美妙的仙樂,幫助愛寵重現生機的天籟。
我整個人就像是在刀山火海裡滾了一遭,渾身顫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永遠記住這一刻。
我看見,一向疼愛我們的師尊,化成一團金光,消失在虛空之中。
我看見,盡心盡力教導我們的大師兄,也化成一道白炙光柱,被吸進陣眼裡。
我看見,我那同門們,紛紛化為一股股血霧,爆裂而開。
……
真是傻啊。
我們一片赤誠地信奉著仙界,換來的,卻是碾S蝼蟻一般的屠戮。
不到一刻鍾,所有的聲音都歸於平靜。
帝姬那垂S的愛寵,仿若注入一支支強心劑,很快便雨雪消融,迎來新的春天,活蹦亂跳,靈氣充沛。
她眉眼含笑,騎著麒麟,如仙女一般,消失在餘霞散綺的天幕裡。
那時的她,哪能想到,僅僅是煉祭了靈界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宗門,便給不可一世、貴不可言的自己,造了一個最詭異最恐怖的活煉獄。
就在這樣一個再也平常不過的日子。
我的師尊,我的大師兄,我的同門們,永遠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3
再次睜眼,我已經躺在柔軟溫暖的床上。
手腳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接上了,綁著厚厚的賦靈布。 心髒處ṱű⁴,敷著珍罕的振心丹。
一股靈藥的香味飄過來,我順著味道尋過去,看見大師姐一個人蹲在丹爐前熬藥。
她那麼愛美的一個人,此刻卻衣衫褴褸、蓬頭垢臉,就像她平日嘲笑的「村頭土妞」一般。
沒多久,她抱著同門們的衣服,走到悟道廣場。
我努力睜眼望去,隻見她從破爛的衣袖裡甩出一把金色的怪蟲,密密麻麻如潮水一般嗡嗡地鑽入她的心口,吸滿了心頭血後,又化成一團金光鑽進師尊的舊衣。
不知道她施展了什麼符咒法術,一個閃動後,師尊的屍首化成實體,浮現而出。
我知道,這並不是師尊的真正實體。
一旦被獻祭,便徹底身S道消,就算結魄燈,也無法將人再復活。
大師姐抹了一把眼睛,喃喃低語,便將師尊的屍首抱進棺材裡。
我滿臉不可置信地再眨眨眼,這才確信大師姐不知從哪裡運來了大量的棺材,整整齊齊停在廣場裡。
緊接著,大師姐接連不斷地重復同樣的操作,將其他同門兄弟姐妹的遺體一個一個地幻變出來。
她的心頭血像泉湧一樣,被怪蟲吸了又吸。
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呈現出半透明的烏青色,像一個即將S去的老人。
她的皮肉迅速癟下去,似乎能透過衣服看到突出的骨骼。
可她沒有停下,暈倒後又爬起來,循環往復,锲而不舍。
這是我往日認識的那個大師姐嗎,那個怕苦怕累怕痛又嬌滴滴的大師姐?
以前她練功練出水泡,都要嬌氣地倒在我懷裡,各種撒嬌要我給她吹吹。
如今她忍著鑽心的劇痛,沒有哭泣,沒有退縮。
將消失的同門們都幻變出來後,她又馬不停蹄地開始挖坑。
沒有召喚怪寵來幫忙,一個人默默地揮著鋤頭,一把一把地刨出一個又一個的大坑。
她挖得很慢,卻一刻也沒有停下。
我躺在床上,如一尊泥塑,默默地看她忙活了一個星期,廣場周邊崛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小山包。
將眾人都下葬後,大師姐一個人守著墳山,枯坐了好幾晚。
有朝一日,再遇師尊和同門們,我想,我一定會大聲告訴他們,大師姐不是眾人想象中的那種人。
4
我活過來了,手腳重新長出了血肉。
隻是,元嬰已爆,丹田已費,再也無法修煉了,甚至連自救的能力都沒有。
大師姐長舒了一口氣,摸著我的頭安慰。
隻要活著,便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