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滿意足地從浴室裡出來。
後面跟著個渾身通紅的身影。
客廳。
一人一人魚面面相覷。
他嫌棄地扯了扯衣角：「你們人類的衣服真醜。」
我也覺得。
他還是不穿比較好看。
我認可地點頭：「這好辦。」
「過來，我幫你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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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久了也還行。」
他頓了一下，別扭地吐出一句。
像個被欺負的良家魚。
行吧，那就穿著唄。
就是可惜了。
我挑眉：「江湖規矩，自報家門。」
「我叫黎一語，人類娛樂圈一線演技派美女。」
「算了，解釋了你也聽不懂，你就當我特別厲害就行了。」
他沉默了。
我猜他一定是被我厲害到了。
「我叫季禹。」
季禹，鯽魚。
他的真身不會是條鯽魚吧？
我的少女心有一絲絲碎裂。
之前對狼羊 CP 瘋狂上頭。
「為了你，我可以違背自己的天性。」
但是輪到自己時。
我瞄了一眼面前的魚。
額，鯽魚。
還是算了。
季禹似乎是有讀心術，不滿地亮出虎牙。
「你才是鯽魚，你全家都是鯽魚！」
那就好那就好，不是鯽魚就好。
「特別厲害？特別厲害還會被劇組扔下？」
他們嫉妒我。
「他們走的時候很急，我可是兩隻魚眼都看到了。」
好吧，這個沒法反駁。
「你還想騙我，人類果然都是撒謊精。」
我敏銳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都？你還被誰騙過？」
他瞪了我一眼，警告我別扯開話題。
好吧，他說的都是真的。
7
我是個孤兒，並非科班出身，更沒有什麼厲害背景。
最初躊躇滿志地籤了合同，期待自己爆紅暴富的那天。
結果就在第二天，我成為了一名光榮的——
劇組打雜。
別看不起打雜的。
某次綜藝活動特殊，節目組收走了場地裡所有的紙制品。
嘉賓中場休息時，我路過廁所聽到了哀嚎。
要不是我好心遞紙。
估計這哥們第二天就得撅著腚上熱搜。
……
經過數年的摸爬滾打。
我終於從「闲雜人等」進化到了「三線勞模」。
要演技有演技，要顏值有顏值，要人品……
好吧，可能人品差一點。
真不明白那些觀眾怎麼就瞎了眼。
一天天的奶屁音、嬌妻、三百六十度立人設。
跳進長江都能請全國人民喝綠茶了。
任由我再怎麼努力，還是比不過資本家的醜孩子。
憑什麼！
就憑他們又醜又沒演技嗎？
也有道理。
所以我決定不幹了。
合約嚴重限制了我的活動自由。
要想解除又需要支付高昂的違約金。
我每天哼哧哼哧地進組，省吃儉用。
就是為了早點還清違約金。
還自己一個自由身。
別人報價幾千萬，我隻要五百萬就行。
卷S那群 208，為把演員片酬打下來而奉獻自己的力量！
仗著演技不錯，價格便宜。
我的競爭力直線上升。
自然成了許多圈內人的眼中釘。
這次進的劇組也是我S乞白賴卷低價得來的。
沒想到運氣不好，遇到孤島拍攝。
某些小人從中作梗，我就被丟在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吹牛還讓一條魚當場戳破。
有點丟臉。
不過好在我臉皮厚。
我梗著脖子：「騙的就是你，怎樣，不服打我啊。」
反正身上背負著巨額違約金，不如S了一了百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季禹的拳頭緊了。
我仿佛聽見了關節咔咔作響的聲音。
我冷笑：「你要是敢動手，我就敢道歉。」
識時務者為俊傑，該認慫時就認慫。
季禹無語。
看樣子下一秒就要心梗了。
我急忙湊到他身邊。
關切地將手放到他的胸口處。
「你的臉色好難看，是哪裡不舒服？」
「是這裡嗎？」
「不對。」
「那是這裡？」
我使出了吃奶的勁，八爪魚似的纏在季禹身上。
他掙扎了幾分鍾。
到後來幹脆放棄了。
不錯，識時務者為俊傑。
嘖嘖嘖，這整天在水裡遊得就是不一樣。
不僅肌肉緊實。
連皮膚比我都滑。
嫉妒！
8
等到兩個人終於可以心平氣和交談的時候。
天已經徹底黑了。
我雙手抱胸：「海裡那麼多蝦兵蟹將你不找，非得找我當僕人。」
「說說吧，為什麼纏上我。」
雖然我年輕又貌美，被我吸引也情有可原。
但是過去二十餘年的生活經驗告訴我。
天上不會掉餡餅，隻會掉陷阱。
起初以為季禹在水坑裡打轉是急著回大海。
可現在想想，完全有可能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力。
季禹哀怨地捂住松垮得不成樣子的衣領。
磨磨蹭蹭的樣子像是在憋著什麼壞。
我扯了扯嘴角：「你該不會是在想著怎麼騙我吧？」
他忿忿不平地道：「我們人魚才不會騙人！」
「當我的僕人和實現你的願望又不衝突。」
實現願望。
我發現了華點。
季禹的聲音漸漸弱下去。
「你在海邊許了願，而我恰好聽見了。」
他說自己是這片海的主人。
一般是聽不到人類祈願的。
除非是有緣人。
因果緣分，不能抗拒。
也就是說，季禹必須實現我的願望。
我覺得有點扯淡。
慢著，我中午許的願望是啥來著——
「神啊，請賜予我不勞而獲、沒有後遺症的財富吧！」
……
民宿裡爆發出一陣狂笑。
驚得海裡的魚都往下多潛了幾米。
僕人成為主人。
我感覺自己的臉都快笑爛了。
不行，再笑臉真的爛了。
我拍了拍僵硬的臉頰，勉強冷靜了下來。
眨著卡姿蘭大眼：「如果你覺得麻煩的話，我可以修改願望嗎？」
季禹忽覺後背一陣發涼，但還是微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我：「我的願望是——」
「你要實現我三個願望！」
等到最後一個願望的時候，以此類推。
願願望望，無窮盡也。
之前看阿拉丁神燈的時候，我最鄙視的就是阿拉丁了。
不是哥們，你怎麼真就老老實實許了三個願望？
要是我，一定讓燈神體會到 996 的快樂。
功夫不負有心人。
終於在今天派上用場了！
我：得意.txt
季禹：呆滯.jpg
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臉都憋紅了，才憋出一句「我要和你冷戰」。
然後就變回了魚的形態。
縮回了魚缸裡。
9
我搬了條小板凳坐在魚缸旁，託著腮欣賞他生悶氣。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視線。
小魚把整個自己都藏到了水草堆裡。
我輕笑，帶著小板凳換了個角度接著看。
這下他直接把自己完完全全埋進了沙子裡。
沒過幾秒又露出了頭。
翻了幾個白眼，看樣子憋狠了。
傻不拉幾的魚。
整整三分鍾後，季禹別扭的聲音響起。
「我大魚有大量，不和你計較了。」
「哼。」
季禹在窩囊和生氣之間。
選擇了窩囊地生氣。
「就一個願望。」
估計是有陰影了，他補充道。
「不許套娃！」
好吧。
我遺憾地撇了撇嘴，算是應下了。
最終選擇的是最初在海邊隨口許下的那個願望。
至於他為什麼要幫我實現願望。
他沒說。
我便也沒問。
反正不影響我暴富就行。
季禹在缸裡遊了一圈。
兩個胸鰭貼近下巴，像是在思考。
如果類比成貓貓，此刻的動作類似於揣手手。
小嘴一張一合的，像是在自言自語。
在水裡吐出一串泡泡。
心機魚。
休想用可愛來迷惑我！
好久過去，我等得昏昏欲睡。
頭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
某條魚終於說人話了。
「不就是財富，好辦好辦。」
「海底有好多，我可以帶你去撈。」
就這？
我雙目無神，困得失去了靈魂。
季禹有些心虛：「魚都是七秒記憶，我一時間沒想起來也很正常。」
嗯嗯嗯。
我敷衍地點點頭。
季禹燃起了莫名的鬥志，當即決定現在就出發。
「那我們現在就……」
「洗洗睡吧！」
我一巴掌輕呼在魚缸壁上。
水面蕩起微小的漣漪。
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我的夢想是暴富。
不是暴斃。
憑借著最後的力氣，我艱難地起身往臥室走去。
大概是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
以至於一沾到床就沉沉睡去。
順便做了個有顏色的夢。
夢裡，我用繩子把季禹捆得嚴嚴實實。
「就算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魚來救你的。」
小皮鞭輕撫過爺爺的愛人。
一路向下。
……
正要到關鍵時刻，夢醒了。
身旁空無一人，枕頭是幹的。
看來沒用水滋我。
魚缸裡也是空的。
就是臉頰有點疼，可能是睡著的時候壓到了。
我煩躁地揉了把頭發，開始洗漱。
洗手臺的鏡子裡。
映出一張帶著紅印的臉。
明顯是不久前剛被人掐過。
季禹，你完了。
10
用早餐時，我滿臉笑容地和婆婆打招呼。
經過季禹的介紹，我才真正確定老婆婆是海龜。
婆婆：「怎麼樣，婆婆的演技不錯吧，能進人類的娛樂圈不？」
其實自從第一次看到她赤手空拳下海就猜到了。
誰家八旬老太能下海捉魚的啊？
加上平時說話慢吞吞的，我已經猜得大差不差了。
如今不過是證實。
在她期待的眼神下。
我還是配合地做出驚訝的表情。
「能，這必須能！」
「我就沒有見過比您演技更好的……海龜了。」
婆婆開心地往我碗裡夾了一大塊魚肉。
「這可是我早上剛抓的，可新鮮了。」
我眨了眨眼。
婆婆：S道友不S貧道。
季禹：快吃啊，看我幹嘛。
你們還真是熱情好客。
用完餐後，我和季禹按照計劃前往海邊。
直到婆婆揮手的身影淡出視線。
我臉上的燦爛笑容瞬間消失。
季禹小聲嘟囔：「人類變臉真快。」
你還好意思說。
早上掐我臉這事，沒完。
除非讓我掐回來。
我的周身籠罩著低氣壓，一副「渾身長刺、見誰扎誰」的樣子。
海邊到了。
清晨的陽光聒噪地在葉間翻滾。
而大海很安靜。
在一片炫目的黃裡，撕裂出一道沉寂的藍。
海風輕撫著臉龐，帶著淡淡的鹽味。
很舒服。
睡醒看日出，睡前看日落。
沒有車馬，沒有喧囂。
就這樣與世隔絕，好像也不錯。
愈靠近海洋，愈發能感覺到她的呼吸。
近處的浪花爭先恐後地湧上沙灘，熱情地親吻我們的腳背。
察覺到我心中的驚訝，季禹驕傲地挺了挺胸膛。
「整片海都是我的，這裡的每一朵浪花都認得我。」
他的臉上明晃晃地寫著「快誇我快誇我」。
經常聽說京圈太子爺，這次居然遇到了海圈大佬。
難道貧窮的隻有我一個嗎？
世上多我一個媽生富婆能怎樣！
見我不作聲，季禹不滿地瞪了我一眼。
恰好我抬頭，四目相對。
我：？
瞪我幹嘛。
他又瞪了我一眼：「你擋著我看風景了。」
莫名其妙。
你家是住海邊嗎就管這麼寬。
好吧，他家還真是。
失敬失敬。
孤兒院的媽媽經常教育我，人不能為了五鬥米折腰。
我深以為然。
但是五鬥金就不一樣了。
讓我下腰都行。
11
我期待地搓搓手，自覺地找了個涼快的地方待著。
季禹脫完上衣和拖鞋，找了一圈。
終於在樹蔭下找到了我的身影。
褲子褲子！
還有褲子沒脫呢。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
對上他不解的表情。
季禹歪頭：「你坐著幹嘛，是等著我來背你嗎？」
我臉上的笑僵硬了一瞬。
雖然騎著美男魚在海裡遊很拉風。
但我還是客氣地拒絕了。
「不了不了，我很重，影響你就不好了。」
好吧，其實我很想體驗。
但是我是個旱鴨子。
小時候有一次不小心掉進了水裡，從那時起就有了陰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