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反唇相譏：「沒錯，他敢看，我就敢看！他敢說，我就說得比他更大聲！他讓我不舒服，我就讓他更不舒服！我不能阻止他閉嘴，但他也休想叫我閉嘴？誰怕誰？」
7
這件事在學校鬧得沸沸揚揚，甚至驚動了校長。
因為隻要發現男生在背地裡對我們的內衣、身材、屁股等等話題品頭論足，我們幾個不要臉的女生就會帶領全班女生一起去男廁所，讓他們也嘗嘗被品頭論足的滋味。
就算被老師點名批評了幾次，我們照樣我行我素。
不改初衷。
很多男生就是抓住我們女生在乎名聲這件事，肆無忌憚地用語言、用眼神來傷害我們。
可一旦我們也不要臉，男生們也會怕，也會對我們頭疼到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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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心生忌憚，開始管住自己的嘴巴。
有一天我被拉入一個群，叫「全校女生群。」
【初二三班的葉珊珊，進來了嗎？】
【你們班的女生太牛了！哈哈哈，吾輩之楷模。】
【以前真是拿男生在背後討論我們毫無辦法，現在終於知道該怎麼治他們了，你們是怎麼想到這個辦法的？】
我以為這件事之後，我又會遭遇和小學同樣的困境，被其他班級的女生指指點點。
萬萬沒想到，其他班的女生竟然視我為楷模。
我立刻將小學汪老師有關火種的話宣傳出去：
【這件事要多虧了我的小學班主任汪老師，她告訴我，女生一定要團結起來，還要化身火種，團結才能共贏，化身火種才能讓越來越多的女生覺醒。】
群裡的女生聞言，仿佛血脈覺醒。
紛紛表示：
【以後，我也要加入火種的隊伍。】
【我也是，算我一個。】
【girls help girls】
這件事鬧到後來，引起了校方足夠的重視。
校長專門在全校安排了一次「青春期生理教育課」。
老師在課上毫不避諱地聊那些男女生好奇的問題，從生物學上進行解答，聊得明明白白。
當那些隱晦的話題變成公開的秘密，失去了神秘感，就沒人起哄，不覺得好笑了。
我特地在小學班級群，將結果告訴汪老師。
汪老師說：
【如果沒有你們的堅持，就引不起學校足夠的重視。以前，學校和家長對青春期的生理教育避而不談，害了多少孩子，但是你們的堅持讓學校不再沉默，不得不直面問題，解決問題，這樣才能讓更多的女生受惠，這就是火種的力量。】
【所以你們必須一直堅持下去，因為未來你們會遇到更多的挑戰……】
8
彼時我還不知道汪老師口中的挑戰是什麼？
直到高一那年，在新學校聽到一個口口相傳的悲劇。
話說幾年前，有一個叫李敏的高三女學霸從教學樓的露臺上跳了下去。
學校裡傳得沸沸揚揚，各種流言蜚語，有說她私生活不檢點，有說她懷孕了，汙穢不堪。
直到半年後，李敏的好朋友把事情的真相打印出來，貼在學校的公告欄上，真相才得以曝光。
原來李敏成績優異，獲得了保送名校的資格。
另一個男學霸為了和她競爭保送資格，就在背地裡造她黃謠，說看見她在藥店買緊急避孕藥，說她被B養，傍大款，還說她某次來月事弄髒了褲子是小產……
很多同學在背後罵女學霸：
「沒想到她這麼能裝，表面一本正經，私底下玩得這麼開？」
「竟然吃緊急避孕藥，太髒了吧？」
「以後還有誰敢跟她玩，太惡心了。」
「真是小產？估計以後連孩子都生不出來了，學習再好，以後也不會有男人要。」
「……」
黃謠這種東西，一旦沾染上，就沒辦法擺脫，你越解釋，就越說不清。
你要如何去證明一件你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
女學霸性格內向，承受不住流言蜚語，得了抑鬱症，最後從教學樓跳了下去。
她才十七歲，成績優異，未來一片坦途，卻因為被造黃謠，無助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若不是她的好朋友堅持查真相，她可能S了都無法洗清身上的汙名。
那一刻，猶如晴天霹靂。
涉世未深的我第一次知道，想要毀掉一個女生何其簡單？
造黃謠絕不可能是個例，誰又能保證我不會成為下一個？
李敏不過是受害的我們，而我們隻是幸存的她。
我在小學女生群裡問汪老師：【如果是我被造黃謠，我該怎麼辦？】
沒想到，群裡很多人開始分享自己無助的經歷：
【初中我被造黃謠，這件事又不能發動全班女生一起反擊，後來我受不了就轉學了。】
【我也被造黃謠過，沒做過的事被板上釘釘，好無助，當時我想S的心都有。】
我攥緊五指：【汪老師，我們該怎麼辦？】
汪老師說：
【準備一支錄音筆，先收集證據，再報警！】
【然後衝到辦公室跟所有老師說，你被造黃謠，並且已經報警了。】
【記住一定要先報警，再找老師，否則有些學校的老師不讓你報警，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有先斬後奏，警察來了，把事情鬧大了，學校和老師才不能置之不理，隻能配合調查。】
【若是沒有證據，就把所有你知道傳播的人都叫到辦公室，在警察和老師的雙重壓力下，如果他們隻是傳播，會扛不住供出上一個傳播者，一個一個供出來，把源頭找出來，讓他付出代價，身敗名裂！】
9
我記住了，當天就買了手環式錄音筆，戴在手腕上，以備不時之需。
我希望這隻錄音手環永遠都不會用到，沒想到陳小雲找到我，說她被造黃謠了。
上了高中後，我和陳小雲同校不同班。
但我們倆感情好。
她遇到了事，我當然要挺身而出。
我問她：「查到源頭了嗎？」
陳小雲沮喪地搖頭。
「查了好些天，都查不到，不知道是誰造謠，現在已經傳開了。」
我想到汪老師的話：「那我們就查傳播者，收集證據，然後發瘋把事情鬧大，逼傳播者一個一個供出上一個傳播者，就不信查不到源頭，這件事絕對不能忍！」
我和陳小雲敲定計劃後，就開始收集傳播者的錄音，然後付諸行動。
周一上午，在全校同學都在操場上做早操的時候，我大驚失色、慌慌張張地衝到操場，使出洪荒之力大吼：「大事不好了，高二七班的陳小雲被造黃謠，要跳樓了！」
學校早有女生被造黃謠後跳樓的先例，嚇得連校長都趕過去勸陳小雲冷靜。
我還報警了。
警車「嘀嗚嘀嗚」地趕到了學校。
陳小雲站在樓頂的邊緣，做出情緒崩潰的樣子，當著警察、校長和班主任的面，播放錄音。
錄音裡都在討論，陳小雲和一個叫韓浩的男神在一起，還發生了關系。
「我之前就聽說他們有一腿。」
「看走路姿勢，就知道她是否有過男朋友。」
「這是真的！我早就說了，她不是好鳥……」
錄音裡說話的幾個同學被叫到樓頂，紛紛搖頭。
「我隻是聽說而已？不是我最先傳的。」
我衝上去質問：「你們聽誰說的？如果你們不交代出上一個傳播者，你們就是源頭！如果陳小雲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就是S人兇手，S人是要坐牢的！」
那些傳播的同學怕了，紛紛把自己從誰嘴裡聽到的交代出來。
這樣一個供出一個，不到一個小時，就查到了源頭。
萬萬沒想到，造黃謠的竟然是韓浩本人！
陳小雲怒斥韓浩：「我什麼時候和你有一腿了？上次你跟我表白，我明明拒絕了你！」
韓浩的臉由青轉白。
面對眾人鄙視的眼神，他狡辯說：「我隻是開個玩笑，吹個牛，沒想到他們當真了，還一傳十，十傳百，這件事真怪不了我，我是無心的。」
韓浩想用開玩笑來洗清造黃謠的罪名，我豈能讓他如意？
我大聲質問：
「你敢跟女老師開這種玩笑嗎？你爸敢跟女領導開這種玩笑嗎？這就是造黃謠！」
「警察叔叔，他親口承認了，造黃謠的源頭就是他！陳小雲不接受他的表白，他就在背後造陳小雲的黃謠！他太惡毒，太可怕了！」
「校長，韓浩違反了本校校規，應該開除他！」
「還有那些道聽途說就瞎傳的同學，學校應該處分他們，否則就是助長這股歪風，當年因為造黃謠跳樓的李敏，還不夠大家記住教訓嗎？」
10
這件事的結果大快人心。
學校怕悲劇重演，對韓浩造黃謠的事情嚴懲不貸，韓浩被學校開除，身敗名裂。
就連那些以訛傳訛的同學，都受到了記過處分。
可是事情平息還沒多久，學校忽然刮起了一股歪風。
很多同學在私底下說：
「多大點事，開個玩笑也開不起，動不動就鬧自S，自S是尚方寶劍嗎？」
「韓浩寒窗苦讀數十載，再過一年就高考了，就這樣貿然被開除，他豈不是一生都被毀了？」
「韓浩就是太衝動，太喜歡陳小雲，喜歡一個人有錯嗎？」
「陳小雲這麼敏感，小題大做，以後誰敢跟她玩？」
我不敢置信，明明陳小雲才是受害者，可是輿論卻再次將她推向深淵。
我和陳小雲憤憤不平，相約去小學找汪老師談心。
沒想到，竟然在汪老師的辦公桌上，看到了汪老師和李敏的合影。
我震驚不已：「汪老師，你該不會就是那個幫助李敏洗刷汙名的好朋友吧？」
汪老師眼神黯淡：「是我，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汪老師和李敏是最好的朋友，成長路上荊棘密布，她們曾經遭受過月經羞恥、身材羞恥和被造黃謠，卻沒有人教她們如何應對。
那一年，汪老師看見我因為衛生巾被同學嘲笑，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李敏。
李敏給汪老師留下遺書：【我想做一名老師，去保護像我一樣被欺負的女生。】
我問汪老師：「那個對李敏造黃謠的男學霸，後來怎麼樣了？」
汪老師說：「李敏S後，他拿到保送名額，沒有參加當年的高考。高考後我揭發了他的罪行，保送的名校拒絕了他，他不得不去復讀，但那又怎樣，李敏再也回不來了。」
我問汪老師：「如果李敏沒有S，而男學霸因為罪行被名校拒絕，李敏會不會被人說小題大做，再次被輿論推向深淵？」
汪老師說：
「這就是很多受害者不願維權的原因，更多時候，你找不到全班女生做你的同盟。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人希望知道真相，他們更希望吃瓜，這個瓜越髒、越不堪，他們就吃得越開心，根本不在乎受害者所承受的痛苦。」
汪老師關心地看著陳小雲：「你怕嗎？」
陳小雲眼神堅定，笑得很颯：「汪老師，我不怕，你說過，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們要做火種，就算現在找不到全班女生做同盟，我依舊是一面旗幟，是讓那些被造黃謠的女孩子看到惡人被懲罰的先驅者！如果我退縮了，那些被造黃謠的女生就更不敢站出來勇敢維權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汪老師眼神再次明亮起來。
「你說的沒錯，我們都是播火者，勇敢站出來維權的女生多了，總有一天會形成一股勢不可擋的洪流，讓那些以為造黃謠不需要付出代價的人，再也不敢輕易張口。」
11
五年後，我闖入娛樂圈，卻遭遇了網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