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天元帥哈哈大笑起來,「你去呀!我早說過,這是替人辦事。能使喚本元帥做事,天界有幾個人?」
我連連後退,想到長月對天帝的恐懼。原來天帝不是好父親,也不是個好丈夫……甚至不一定是明君。
「……那……那我去告訴王母娘娘!天庭總有說理的地方!」
伏天繼續嘲諷道:「王母就是個半瞎,你以為天帝那麼多孩子,都是王母所生?女仙娥們為何看見你就躲,因為她們不想生,也生怕了!」
「可天帝需要送出去聯姻的女兒,需要不斷壯大的軍力,女仙娥們生子是避無可避的重任。」
「柳蔭,千萬別學你師父,為了替一兩個女仙娥考慮,不顧天界百年基業,誰會記得他,又有誰感謝他!還不是被天帝一腳踢下凡歷劫,你師父這一走,再無緣回來了。」
伏天元帥整理下衣衫,拍拍我的肩膀。
「識時務者為俊傑。天帝親自下場生子,是長月的福分,可惜她不識好歹,少不得嚴懲,你且多備些順子符……很快會派上用處,惹惱天帝,她就是自尋S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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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徹底愣在原地,原來我的順子符,真是天界的遮羞布。
09
我一路哭著,將血團兒放入忘川河。
血團兒卻沒有順河飄走。
「傻孩子,你為何不走?該去投胎,重新做人啊!」
我伸手把血團兒撈上來,卻發現渾濁的水下,有無數雙嬰兒眼睛。
忘川河下……竟嬰屍遍野!
我緊緊捂住嘴巴,不敢相信。
信仰在一瞬間轟然倒塌,仙界無人需要順子符。
紫歡來見我時,她已纏綿病榻多日。
她跪在我面前,「柳蔭……把順子符從我女兒身上拿掉吧!」
我直起身子,她們不生也就罷了,為何都不讓孩子一生平安順遂啊!
何況是紫歡,她為孩子吃了多少苦,最終也要拋下孩子嗎?
「為何不許她活!」我的質問如泣如訴。
「阿離說累了,五十歲……對女子而言夠長了。」
我不信紫歡的話,一生順遂的人豈會甘願求S!
我去見了阿離,她子孫滿堂,還做了诰命夫人,丈夫對她也很和氣。
她瞧見天上來的人,呢喃道:「媽媽,為何我渾身都疼,似每日被針扎一般,母女連心……是您在這般疼嗎?」
阿離的丈夫孩子都看不見我,他們低聲私語。
「病成這樣,也該S了吧?成日裡神神鬼鬼,瘋瘋癲癲!」
「爹爹,娘的命真是硬,聽聞一出生就克S全村人。」
「硬歸硬,到底旺夫。」
我朝著他們無恥的嘴臉,狠狠呼上一巴掌。
若非靠阿離,這父子倆資質平平,如何走到今日的位置。
我收回了順子符,原來我的符隻保阿離平安,從未讓她順遂過。
阿離一S,遠在天上的紫歡,也閉上了眼睛。
她們母女,當真連心。
可王母娘娘絲毫不見難受,隔天居然問我要了一打順子符,我笑得眼眶發紅。
「您要給誰用?讓我猜猜……肯定是長月!長月的宮門都被守衛踏平了,為何您從來不管!都說母女連心,紫歡S了,青歡鬱鬱寡歡,為何您不難過,還在逼迫其他女子為你夫君生子!這順子符,究竟讓誰順心如意了!」
10
王母娘娘第一次見守禮的我發怒,慈愛道:「你從前總說,女子的使命是為男子生兒育女。」
「我錯了!若胯下生出的是欺辱她們的人,若生子得不到祝福與期待,何必拿命走這一遭!」
我指尖起火,將順子符燒毀幹淨。
王母娘娘看著漫天大火,眼底悲涼的笑起來。
「燒了又能改變什麼……若我沒生過紫兒與青兒,就會快活一生嗎?錯的不是她們。」
「娘娘,我隻負責子嗣工作,不為你的快樂買單。我隻知道阿離S時渾身都疼,可她明明有順子符,不該被任何疼痛折磨!
那疼的人會是誰?是與孩子連心的母親啊!母親的不快樂,終會影響孩子的一生,那孩子的結局如何會好?娘娘,你的快樂與我無關,可孩子們的苦難,源於我替他們選錯了母親。」
王母娘娘沉默良久,突然邀我喝蟠桃酒。
她留下我,是與我說了一個故事。
從前有一個家世顯赫的仙子,毅然嫁給了無權無勢的心上人。
二人婚後琴瑟和鳴,人人豔羨。
心上人為仙子訂下契約,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後來,心上人越爬越高,踩著仙子娘家的骨血,一朝稱帝。
他開始膩煩,留戀不同風景,身邊美人環繞。
他是天子,一言九鼎。
最初的誓言,成了他隻玩樂、不負責的擋箭牌。
那些美人一有孕,就會被丟入人界歷劫。
輪回道是她們的墮胎門。
她們深知自己越過龍門、甘受十八道天雷,是為成仙,而不是重回人界。
所以,忘川河裡丟滿S嬰。
後來仙娥們集體抵制,這才有了助孕的順子符。
偶爾一兩個仙娥,想母憑子貴。
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待孩子生下,假意厭惡仙娥勾引丈夫,將她們發配到偏遠山頭做散仙。
百年後,再想法子把孩子送去那兒,讓他們母子團聚。
「柳蔭,你覺得那位仙子是善良還是愚蠢?」
11
「娘娘的家在西山,您為何不走?」
「西山早似做空墳,這兒好歹有我的親人。柳蔭,眾生皆苦,長月的過錯是生的太美,又無自保之力。所以不論在人界,還是天界,過得都是一樣的日子。」
「娘娘,求您護下長月!她是我的朋友。」我跪地磕頭,王母娘娘長嘆一聲,點頭應下。
百花節上,王母娘娘在眾天神面前,規勸天帝放長月做散仙。
不料天帝還未開口,已遭眾神反對,他們面色慍怒,大罵王母毫無容忍之量,讓天界人丁稀薄。
天帝淡然一笑間重責王母,將其幽禁三百年。
而我因辦事不利,被鎖在長月宮門前,一張張畫順子符。
若我不從,自有天雷擊打。
每進去一個人,都要從我手中拿一張順子符。
有時候,我一晚上不停筆,手都抬不起。
侍衛們進去時,各個誇長月是天仙。
出來後又一副餍足模樣,罵長月不知好歹,拒絕了天帝好意,才淪落成天界玩物。
青歡看著大亂的天界,拽住我衣領,狠狠質問我。
「為何還不停筆!這樣生下的孩子,誰會在意!你憑什麼要求母子間的羈絆這樣深,分明有違天理!」
我也想知道答案,為何父子的親疏,全憑良心,而母子卻要血脈相連,是人之天性。
青歡沒得到答案,卻參透自己婚姻的悲劇。
不愛子的男人,怎會珍愛妻子。
於是,她扭頭與冥王和離。
並沒有追妻火葬場的橋段,冥王直接發動戰爭,天界重創,隻能割地賠償,勉強穩住人丁興旺的冥王怒火。
天帝震怒,又將過錯推在王母頭上,直接廢了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在西山起兵造反,眾多女娥紛紛響應,離開了天界,投奔西山。
臨走前,還在南天門留下紅字血書。
鮮紅的字在天空飄來飄去,赫然寫著:【天道不公,何求子嗣!】
【若注定重復母親的命運,淪為特權的玩物,不如溺S在忘川河!】
【S女子敗類長月,S毀子之人柳蔭!】
天帝並不惱怒,大手一揮道:「有柳蔭在,天界自會人丁興旺,冥頑不靈之人走了也好,多選些長月這般的妙人成仙。」
天帝要我畫成千上百張順子符,望著他猙獰恐怖的模樣,我恍惚問道:「聖上,她們求仙問道,不是來天界生孩子。」
「放肆,連母親都不做,女子還有何用!從前的柳蔭哪去了?別學你師父自作聰明。」
「聖上恕罪。天界乃三界典範,若長期男女分庭抗禮,隻怕三界效仿,為今之計,唯有與王母娘娘講和……」
天帝將酒盞砸我臉上,「區區王母有何臉面!不過替我管理後、孕育子嗣,也配與我平起平坐?王母算什麼東西,我讓誰做,誰就是王母。」
天帝讓長月做了新的王母娘娘。
12
她變了許多,小鹿般的眼睛妖娆嫵媚,眉眼間全是勾人的模樣。
瞧見我還會笑吟吟打趣,隻是笑不達意。
「小柳蔭,日後你賣不掉的順子符,都可以給我,我如今……多少都用的光。」
我搖頭道:「我與娘娘因你受罰,長月,你不該這般自輕自賤。」
長月拂袖喝道:「往上爬是錯!任由他們欺負也是錯!從踏入仙門,我做任何事都是錯!我沒瞧見誰在幫我?隻記得王母娘娘送我順子符,隻記得你在我門前,給眾人發符。天界果真尊卑有別,沒有朋友。」
我拉住長月的衣角,還想解釋。
卻被她狠狠踢開,她冷漠道:「柳蔭,別碰我,真髒!」
長月不愧做過人界皇後,雷霆之下,狠狠處置了我。
將我打入地牢,秋後問斬,收獲到一波民心。
行刑前,隻有青歡來見我,她燒毀了自己半張臉,才讓冥王休妻。
「我是來還符的。柳蔭,我知錯不在你,可錯的隻能是你。」
青歡把順子符放我掌心,順子符立刻幻化成灰燼。
「我如今才懂夫妻間的情誼,不該靠孩子做紐帶。分離與結合,都不該拿旁人做幌子。自己的人生,不能讓無知的孩子背責。」
「仙子聰慧,可柳蔭不懂……為何犯錯的是男子,受苦的是女子,S的卻是孩子?」
「因為越弱小,越受欺凌。就如你一般,明明什麼都不懂,卻被拉出來墊背。你與你師父走了一樣的路,卻無人謝你們。」
大刀落下,我被砍成兩半,眾人拍手叫好。
仿佛一切苦難的源頭,都在順子符上。
可我並沒有S,長月用了傀儡術救下我。
她叫我去西山找王母娘娘。
「柳蔭你走吧!天界再不需要掌控子嗣的仙了!」
長月說完,是大仇得報的痛快,可她咳的太厲害,嘴角都開始滲出血。
「你病了?」
「不是,這是天譴……所以我來到仙界,也擺脫不了詛咒。放心,它靠男女之事傳播,隻害該S之人,那些人隻會比我嚴重千倍百倍!」
大家隻知長月在人界慘S,卻不知她因何病而S,也不知這病,帶上了天界。
仙不過壽命長些,也是會S的。
陸陸續續,不少男仙身上開始起小疹子。
尤其是伏天元帥,連身邊的小侍女也如他一般症狀,小小感冒,竟讓滿宮人吐血不止。
天帝也病倒了,此病藥石無醫。
疾病還在不斷蔓延,無人找到解決之策,又將主意打到順子符頭上,可除了我,無人能畫順子符。
連長月剛生下的孩子,也患上此病,一時間天界人心惶惶。
看著孩子痛苦的模樣,我不忍道:「可惜了這孩子……」
長月重病生下孩子,已氣若遊絲。
她狠狠拍掉藥碗,「這孩子有何可憐?是我要生嗎?你憑什麼定義他無辜!隻要我無法接受他,他就算不得無辜!我倒覺得這病剛好,隨我一並S了,也沒機會厭惡彼此,更不必覺得虧欠。」
「長月,你不怕S嗎?成仙,不就想長壽嗎?」
「我從不怕。做人時不怕,國破那刻,我想和夫君殉國,可他不願,他要臥薪嘗膽,重奪天下,那我就用身子,護他平安,給他爭取時間。
他S我時,說不會叫我等太久……可我到今日魂飛魄散,都不曾見過他。」
長月擦幹眼淚,繼續道:「入了仙門,人人拿我的過去說事,罵我是蕩婦,都來欺辱我。
他們說我不識好歹,若早早歸順天帝,就不必受旁人欺凌。我從前是不信的,直到我的兔子S了……我把它當孩子養,可它S在我的飯碗中,伏天還逼我一口口吃下去。」
「從那一刻,我懂了……弱小的人,沒資格有軟肋。」
長月想如從前般拍我的頭,卻擦擦手,不敢靠近我分毫。
「柳蔭,我把伏天蒸了,他和我的小兔子一樣,可為何我還是不快樂!」
我牽住她的手,「跟我一起去西山,那裡不會有人再欺負你。」
「別碰我,髒!柳蔭快去洗手!」
原來……長月從不是嫌我髒,一直嫌自己髒。
「我也不怕S,長月,我們是好朋友。」
長月唇角帶笑,是一種釋然的解脫,她SS捂住嘴,劇烈咳嗽著。
她用最後的神力推我出去,然後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寢宮。
「柳蔭……我看人總不準,第一次看到你,就認定我們會是朋友,總算對了一次。你去西山後,別承認自己是柳蔭,安安心心做一個平凡小仙。」
整個天界亂作一團,烏雲密布,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驚恐。
原來仙這麼怕S。
他們撓著身上的紅點,恨不能將罪魁禍首的長月千刀萬剐。
這般苛刻的傳染方式,卻毀了一整個天界。
可惜無人反思,還在尋找替罪羊。
「柳蔭!你怎還沒S!定是你的S而復生,帶來了忘川河下的詛咒!不對!你快畫順子符啊!保護我無病無災!」
沒用的,用了那麼多張順子符的長月,依舊沒能讓孩子平安順遂。
這天界早就沒救了,S一個長月,喚不醒眾生。
我手中一道金光,狠狠朝自己命門而去。
「我以神識為祭,重塑順子符!要天下男子皆生子,既然你們如此想要孩子,那就自己生啊!這才叫公平!」
不切身經歷,怎知女子的苦楚!
我的神力散落成金光,撒落三界。
也流入了忘川河。
我聽到幻化成小魚的嬰孩們,在咯咯歡笑。
原來他們自願留在忘川河。
忘川之水,不入輪回,則永世不忘。
「媽媽,你先是你自己,然後才是我的媽媽。」
「媽媽,我想做你的依靠,而不是拖你下地獄的累贅。」
「媽媽,我與你血脈相連,若你快樂,我做條小魚也是開心的。」
「媽媽,我愛你,請你不要因為我的出現……而落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