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然追我的第三個月,送鮮花送早餐送溫暖。
學校裡開始賭我多久能被拿下。
偏偏靳然本人感情真摯,語氣坦誠:
「我喜歡你是我的事啊,你不回應也沒關系。」
我被他打動,決定答應他表白的那天,卻聽到他和他雙胞胎哥哥坐在一起漫不經心地闲聊:
「玩兒拜金女還要花錢,玩她這樣的窮學生,演一演她就覺得我好愛她啊。」
既然要玩,那憑什麼我不能是操盤手?
後來異國他鄉傾盆大雨,送我去機場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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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紅著眼問我能不能重新開始。
我笑容惡劣:
「我隻是演一演,你就覺得我好愛你啊。」
1
拒絕了靳然的表白之後,去上課的路上都能聽到有人當我面議論:
「就她啊?長得也一般吧,那可是靳然啊,靳然追她都不同意,眼光多高啊。」
「得了吧,肯定欲擒故縱唄。」
室友在我旁邊忿忿不平。
「他們說話也太難聽了吧,靳然怎麼了?你還是專業第一名呢!」
後面倆人聽到這話已經開始偷笑,聲音大到剛好夠我聽清:
「不是吧,真覺得小鎮做題家能改變命運呢……還專業第一,畢了業也是給靳然他們家打工的水平……」
「就是,裝什麼裝啊。」
我頓住腳步,笑眯眯地回過頭。
那倆人估計沒想到我竟然沒有隱而不發,表情都有點不知所措。
我表情認真地給他們倆建議:
「我覺得挺對的,學習這麼沒用,你們現在就應該去靳然家裡面試保姆,少走二十年彎路。」
「畢竟職業沒有高低貴賤,既然要給靳然打工,早晚都一樣。」
倆女生黑著臉想反駁,又畢竟是自己嘴賤在先,一個拉著另一個快步走了。
室友在我身後語氣興奮:
「小霜你好會罵!有錢怎麼了?人總不能為了錢骨氣都不要了吧?」
我心裡天雷滾滾,默默看了一眼她頭上的 miumiu 發夾,手上的卡地亞手镯和鱷魚皮的包。
笑都變勉強了。
「寶寶你說得對,人總不能為了尊嚴,錢都不要了。」
我剛表現的那麼清高,那麼決然,那麼義正言辭視金錢如糞土。
現在說出來肯定沒人信。
一開始拒絕靳然,我真是欲擒故縱來著。
2
靳然最開始追我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個富二代。
嚴格意義上他也不算富二代,應該算富 N 代。
就是那種,我從 400 年前開始打工,不吃不喝攢錢攢到現在也買不起他家一個廁所的那種有錢。
但我窮也有窮的好處,他的優越感在我面前完全無從施展,屬於媚眼拋給瞎子看。
他穿高定,開豪車,懂行的人覺得我靠,這人好有錢,而我。
我隻在乎他的跑車空間好狹窄,坐著有點伸不開腿。
當然,要說我一點不知道他有錢,也不是。
主要是我真的太忙了。
忙著修學分,考四六級,打工,打工,然後打工。
也不是沒人追過我,但也無一例外的都被我機器人一樣忙碌的生活勸退了。
靳然的喜歡在別人眼裡好像天上掉餡餅了。
但是對我來說,起碼一開始對我來說,苦惱是絕對大於開心的。
有錢人自己可能意識不到,他們的喜歡也帶著一點居高臨下的睥睨和恩賜。
窮人在他們眼裡是渺小的,不太值得被尊重的。
所以我一直覺得,是我一開始表現得太抗拒,激起了靳然的好勝心和勝負欲,他才表現的一副非我不可的樣子。
再後來聲勢浩大的追求成了一場所有人的狂歡。
所有人都在看熱鬧,所有話題圍繞著一個中心議點。
靳然什麼時候能把我拿下。
一開始我拒絕他真不是裝的,我嫌戀愛麻煩。
一天 24 小時已經被我安排的很滿,沒有留給戀愛的空隙。
可後來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從他很笨拙地陪我一起打工,每節課都等在我教室門口,送我的每一支花,永遠熱情的每一句:
「喜歡你是我的事,你不需要回應啊。」
是他不熟悉兼職切水果受傷的手,是他流汗的額頭,是永遠對著我真誠的笑臉。
人有時候也賤,明知道是裹著蜜糖的砒霜,包在漂亮的糖果紙裡還是想嘗嘗味道。
然後心懷僥幸地一邊等S一邊想,萬一呢?
萬一他不是玩玩而已,
萬一他是真喜歡我,
萬一天上真掉餡餅就是砸中我了呢?
萬分之一的可能在寂靜的夜重復了上百遍,也終於變成箴言。
我想我總得試試吧,不嘗嘗怎麼知道是糖還是毒藥。
然後就在差點踏下懸崖的那天,我看到靳然和他雙胞胎哥哥坐在一起。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湊在一起興致缺缺的討論:
「摧毀這種窮人的自尊心還真是簡單,追拜金女還得砸錢,追這種故作清高的窮光蛋,演一演戲,她就覺得我好愛她。」
「一點挑戰性都沒有,打賭說好的三個月拿下,別忘了你欠我一臺車了啊哥!」
我渾身冰冷,站在房間外冷靜地想。
哦,原來我不是杉菜,也不是楚雨荨。
我是廉價賭注。
3
所以後來,靳然在他自以為十拿九穩的告白現場被我拒絕的時候。
他表現出的錯愕和不解也全是真的。
他應該想不明白,怎麼好好的賭約進行到了最後,最不應該出錯的部分卻突然崩盤。
明明告白的前一天他還牽我的手。
在送我回去的路燈下,我也沒有拒絕那個意味不明的吻。
我怎麼會拒絕呢?
他當然不知道,那天他高調地擺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跟我表白。
我面無表情當眾拒絕他的那句「不好意思啊,我覺得你這個人挺沒意思的。」
其實是因為聽到那天晚上他雙胞胎哥哥說的:
「是嗎?本來想用你的身份玩玩兒的,既然沒意思,那就算了。」
怎麼能算了呢?
遊戲既然已經開場了,該怎麼結束也應該由我說了算。
主動權不在我手裡的時候我是塊砧板上的肉。
可我不想當賭注了。
那就總有人得當任人宰割的魚。
【靳然】再一次捧著花出現在我面前時,耳垂的那顆小痣已經從左耳變到了右耳。
我滿懷期待地欣賞他眼裡重新燃起的興趣,逗狗一樣地開口:
「我跟你說過啦,我最討厭紅玫瑰,跟你這個人一樣,挺俗的。」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順手把那捧花扔進垃圾桶,又好脾氣地問我:
「下次送洋甘菊怎麼樣呢?」
人有時候也賤反正,把踐踏一個窮人女孩的自尊當成一場無趣的遊戲。
卻興致勃勃的因為一塊沒見過的肉毫不猶豫地咬鉤。
我在心裡罵。
蠢魚。
4
學校裡都在說靳然這次是真的栽了。
被我拒絕之後,靳然一改往日奢華作風。
完全沒有其他人猜測的惱羞成怒。
如果說之前還能解釋他對我的興趣是吃膩了山珍海味,打算嘗嘗清粥小菜,
那現在他真有點陷進去那意思了。
尤其是在一個大雨天裡,他為了接我下課摔斷了腿之後,第二天依舊很執著地打著石膏等在我教室門口之後。
原本關於「靳然什麼時候能拿下許霜」的討論便悄無聲息地換了個風向。
變成了「許霜什麼時候接受靳然的追求」。
男本位變女本位。
我對此反應淡淡。
下了課我收拾好東西從靳然身邊路過,被他很委屈地扯住袖口:
「我受傷了走不快,能不能等等我。」
我一臉無奈地回過頭,好像那個不懂事的人是他。
「可是我要去兼職诶,不能遲到。」
靳然沒說話,默默松開了手,我沒做停留地走出去很遠才停下腳步。
緊接著又很快調轉回來,扶著靳然往前走。
「走快一點,不要拖我的後腿。」
他於是不知所措地笑了一下,又很配合地加快了腳步,是在聽我的話。
「我怎麼覺得你最近對我有點好了?」
我漫不經心地開口:
「可能是因為你最近很聽話?」我又繼續補充,「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說完這句話我當然沒錯過靳然臉上一閃而過的驚喜和難以掩飾的甜蜜笑意。
聽起來挺可笑的。
他竟然在追求我的認可。
馴男人和馴狗有著同樣的招數,講究張弛有度。
繩子握在手裡,要松要緊都是我說了算。
更重要的是,跪的久了。
他就真的會把自己當條狗。
5
第三個月,我們還是在曖昧。
偶爾碰到一起會牽住的手,昏暗的燈光下互相湊近的雙唇。
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但我知道,其實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就好比我清楚地知道,此刻這個正牽著我的手,笑著給我指天上的煙花的人其實不是靳然。
他們有著同樣的臉,但其實也很好分辨。
一個痣在左邊,一個痣在右邊。
一個開朗一個內斂。
從我不那麼體面地拒絕了靳然之後,他那個原本說「算了」的哥哥也終於燃起一點興趣,要換個身份玩玩兒。
隻是……
我看著【靳然】握緊我的手晃了晃,偏過頭眼睛裡都是還來不及散去的星光。
「小霜,快看煙花!」
隻是在這場遊戲裡,他已經完全失去了主導權。
有錢人惡劣也單純,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他們不常見識到這個世界和人性最根本的惡意,就常常錯以為自己已經夠壞。
我扳過他的臉,沒有給他任何反應時間的親吻上去。
然後在【靳然】慌不擇路的錯愕表情裡先開口。
「好像有點喜歡現在的你了。」
【靳然】有點沒反應過來,下一秒紅暈就從耳尖的那顆小痣開始蔓延。
他嘴巴張張合合最後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真……真的嗎?」
我被他堪稱純情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把繩子收緊一點。
小狗就會開心地朝你搖尾巴了。
6
從那天之後,靳然就開始患得患失地問我一些奇怪的問題。
接吻的時候他會問我:
「從前我們也在這裡接過吻嗎?」
擁抱的時候他會說:
「你到底是喜歡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呢?」
當然這些問題最後都會得到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我會告訴他。
「都很喜歡。」
他於是就會不加掩飾地表露出失望的神色來,直到我再次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地暗示他。
「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他才會因為這一點來自於我的認可,松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