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紅著臉道:「少爺要找你。」
聽到裴景要找我,又想起朱媽媽對我的警告。
我緊張地問:「我可以不去嗎?」
「為什麼不去?等下你見了少爺就把管事欺負你的事告訴他,讓他給你做主。」
王昊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跟我說著裴景的好。
直到將我送到花房外,才頓住腳步目光復雜地盯著我。
「看我做什麼?」
「從前你……如今少爺已經娶妻,若你想留在他身邊,便隻能做個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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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昊竟以為我還對裴景念念不忘。
可經歷這麼多事,我隻想離裴景越遠越好。
5
花房內,裴景雪衣墨發,清雋動人,正在專注地伺弄花草。
聞腳步聲他抬眼看我,笑眯起眼如冬日旭陽。
「巧月,你來了。」
我慌忙低頭不敢看他,身上朱媽媽掐我的傷還隱隱作痛。
「上次同你說我在桃水村有一位故人,我想起她的名字了,她叫李二丫,你可認識她?」
裴景一雙清眸期待地看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奴婢不認識。」
「怪了,你和王昊都不知道她現在如何……」裴景小聲嘀咕著,徑直走開。
我無措地杵在花房,來往的下人都看到了我和少爺講話。
若是傳到小姐耳朵裡,我怕是會直接被送到春香樓。
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我快步追過去,想要求裴景把我調離國公府。
去鋪子裡,或是去鄉下的莊子,哪裡都好過在府中擔驚受怕地過日子。
可我才剛追出去,突然前面的裴景停下腳步,我猛地撞上他的後背。
「奴婢該S!」
我嚇得立馬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認錯。
裴景無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人。」
從花房回去,我一整日都在擔驚受怕。
生怕朱媽媽會來找我算賬,我幹活的時候時不時看向門口,每每有人進來心都跳到嗓子眼。
就這樣提心吊膽到了傍晚,是王昊先來尋我。
他將白日裡管家欺負我的事情告訴了裴景,裴景去小姐那裡不知說了什麼。
「少爺說日後你就跟著他,斷不會有人再欺負你。」
王昊熱情地去給我收拾行李,可我一顆心卻墜入冰窖。
我家小姐絕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
6
裴景身邊伺候的丫鬟小廝有二十多人。
即便我被調去他身邊,平日裡也跟他說不上半句話。
倒是王昊,因為時常陪裴景外出,每每回來都給我帶些新鮮玩意兒。
有時候是南街的糕點,有時候是胡商賣的香料。
裴景闲下來時會找我說話。
往往是我埋頭苦幹,他悠闲地坐在一旁講著他印象中的桃水村。
「我記著村頭有一棵大榕樹,二丫教我爬樹,我一下子就爬上去了,巧月你說我是不是很厲害?」
他還是叫不明白我的名字,不過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我低頭應是,繼續幹活。
「我祖母離世前還時常念叨著要回去看看,她說有一事未了,也不知究竟是什麼。」
我擦桌子的手一頓。
突然朱媽媽進來,說尚書府來人,要我去回話。
我是尚書府陪嫁過來的丫鬟,即便裴景也不能強留我。
臨走時裴景叮囑我:「晚上回來我讓王昊給你留糖餅吃,別貪玩。」
他覺得我去見舊主,必定是團圓歡喜。
隻有我知道,是我的S期到了。
7
尚書夫人來看望她新婚的女兒,順便叫陪嫁的下人們來問話。
夫人一一嘉獎了其他人,唯獨將我落下。
關起門來,朱媽媽一腳將我踹翻在地。
小姐憤恨地瞪著我,咒罵我是不要臉的狐狸精。
尚書夫人則漠然地瞥著我,像在看蝼蟻,看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
她隻要抬抬手,就能捏S我。
「孩子,你是什麼身份,值得為一個下人生氣?」尚書夫人責備小姐,可眼神中滿是關愛。
我趕緊磕頭認錯:「奴婢沒有勾引姑爺,隻是姑爺的故人和奴婢在一個村子,他才跟奴婢多說了兩句話。」
「故人?我看那個故人分明就是你吧!」
小姐將一份繡品丟在我身上,說我狡辯,她氣得小臉漲紅,帶了哭腔。
我聽說最近裴景和小姐有些龃龉,兩個都是家裡嬌慣的孩子,誰都不肯讓誰。
小姐丟給我的繡品是我給她做的布兜子。
朱媽媽冷哼:「少爺新掛上的荷包繡工與你的一模一樣,你利用我家小姐當跳板,偷天換日,就是為了進國公府與姑爺舊情復燃。」
換作旁人,必定會這樣想。
可裴景根本就沒認出我,也壓根不在意我。
我隻能不停地求情,但尚書夫人眼底的S意漸濃。
半晌,我聽到她幽幽開口:
「也不必折騰送去春香樓,直接打S吧。」
她的話音剛落,整個房間的溫度似乎都驟降了幾分。
我清晰地感受到脊背一陣發涼,恐懼如潮水般湧來。
朱媽媽和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上來抓我,將我像拎雞崽子一樣拖起來。
畢竟這裡是國公府,要帶出去處置。
教我讀書的先生曾說過,氣節勝於生命。
我想這任人擺布的一生我著實過夠了。
憑什麼連我的生S都不能由我自己掌控!
我一頭撞在朱媽媽的腰上,趁她吃痛一把拔下她頭上的簪子。
眾人見我手中有利器不敢上前,可我卻將尖端對準自己的細頸。
「我的命,該由我自己做主。」
我舉起簪子,閉上雙眼,用力往下扎去。
8
沒有等到預期中的痛意。
再睜眼,正好對上裴景憤怒的眸子。
他緊握著簪子尖端,手心被扎得鮮血淋漓。
「少爺!」王昊驚叫一聲趕緊過來把簪子奪下,緊張地查看傷勢。
裴景仿佛感受不到痛一樣,臉色陰沉,風雨欲來。
「尚書府的手未免伸得太長,是絲毫不把國公府放在眼裡,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後來我也是聽王昊提起才知道。
尚書大人幾次三番借著與國公府的姻親關系,在前朝結黨營私。
尚書夫人更是打著裴景的名頭到處放債錢。
今日正好讓裴景抓個正著。
他用另一隻完好的手牽起我,語氣不容置疑:「我要納巧月為妾,還請夫人成全。」
小姐咬碎了一口銀牙,怒極反笑:「相公連人家叫辰月還是巧月都搞不清楚,不覺得好笑嗎?」
裴景錯愕地看向我,像是在責怪我為何一直沒有提醒他。
我低頭不語,卻沒有一絲愧疚。
畢竟辰月也不是我的名字。
我原本就叫李二丫,也隻想做李二丫。
裴景隻是想跟尚書夫人叫板,若是她們不答應,正好找理由撕破臉。
尚書夫人權衡利弊,終是皮笑肉不笑地道:
「不過是個下人,姑爺喜歡便收了去,權當屋裡多個有趣的玩意兒。」
9
房間內,我幫裴景包扎傷口。
他目光溫柔地看著我,幫我將鬢邊碎發攏到耳後。
「你叫辰月,良辰美景,與我的名字倒是相配。」
我低聲:「奴婢賤名,怎配和少爺相提並論?」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眉眼彎彎:「方才我不是說玩笑話,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我將手一點點從他掌心抽離,對上他疑惑的眸子。
「曾有個人同我說過,若真心喜歡,便不舍得讓她做妾室,隻想一生一世與她一人在一起。」
是他曾說過的話。
記憶中的小小少年與眼前人重疊,可裴景卻耷拉下嘴角,有些不耐煩:
「我們這樣的世家有很多不得已,你怎麼就不能體諒一下我?」
「既然如此,還請少爺不要納我為妾,我寧願被夫人打S。」
裴景應該沒想到一個丫鬟竟然會拒絕堂堂國公府獨子,頓覺面上無光,憤然離去。
但他沒有把我交回給小姐,對外還在熱熱鬧鬧地準備納妾。
畢竟納我進門,是和尚書府公開對抗,不能敗下陣。
王昊每日都來看我,跟我說外面的趣事,給我帶糖餅。
「雖然我也替你委屈,可隻有嫁給少爺你才能活下去,你必須先活著。」
我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不發一言。
王昊嘆了口氣,同我講了一樁舊事。
「府裡的老人都知道,當年老夫人帶少爺從桃水村回來,少爺便在家中鬧著要娶一個村姑,為此國公爺和夫人氣極了,便將他送去山上念書,整整三年才接回來。」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心髒,一陣陣難以名狀的疼痛。
「所以少爺不是食言,他隻是……隻是忘記了,畢竟那個時候你們都太小了。」
仿佛置身無盡的黑暗,我掙扎著想要浮出水面,可每次掙扎都伴著深深的無力感。
他壞得不徹底,讓我無法恨他。
他好得不坦蕩,讓我不得不怨他。
他輕諾卻不重信,白白蹉跎了我許多年。
無論是我爹還是裴景,從來沒有一個人問過我是否想要他們給我安排的路。
我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從脖子上取下裴景給我的玉佩交給王昊:
「求你幫我辦件事。」
10
新婚不久便要納妾,對於小姐來說是奇恥大辱。
但還不等她被笑話,裴景就淪為了滿城笑柄。
小姐出嫁前曾有個青梅竹馬的少將軍。
少將軍出徵多年音訊全無,眼看小姐已到年紀,隻能忍痛嫁給他人。
誰知半月前少將軍打了勝仗凱旋。
在慶功的宮宴上,小姐與少將軍有情人相顧無言,隻剩下悔恨的淚水。
自那日後,小姐便時常出府與少將軍私會。
誰知此事被京城出名的大嘴巴高夫人撞破,瞬間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裴景頭頂綠得發光,走到哪裡都遭人指點。
事到如今,這日子實在過不下去。
兩家人最近為了和離還是休妻吵得不可開交。
我託人給小姐送信,說我有法子讓裴景同意和離。
交換條件是小姐放了我的身契,讓我離府,不再要我性命。
小姐親自來見我。
「我答應你的條件,這裡是你的身契,你有什麼法子?」
看著面前的身契,我將一封泛黃的信封交給小姐。
那裡面是一份婚書。
小姐將婚書展開,先是萬分吃驚,緊接著嘲諷大笑,快步出了屋子像是在迎接自己的新生。
我拿著身契,也宛若新生。
11
趁著國公府大亂,我偷偷買通看守從後門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