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而清脆。
「你真讓我惡心,那麼愛給人當爹?」
7
周康樂是這時才看到消息的。
他怔怔地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就因為一個三歲孩子?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他像是氣笑了,指著我的手都在發顫。
「高歌,你現在簡直不可理喻!
「你跟個孩子較什麼勁兒?走走走,我們回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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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圖拉我,但我冷著臉避開了。
我狠狠地抹了把臉:「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再次往電梯口走,這次匆匆追上來的是祁曼卉。
她委屈地解釋著。
「高歌姐,你別怪樂哥,都是我不好。
「孩子從小沒爸爸,我就想讓他感受下,被爸爸帶著去遊樂場玩的快樂,是我考慮不周了。」
她幾次試圖拉我,手觸到我胳膊又避開。
一路追到電梯口,她已經哭出了聲。
「我們孤兒寡母的,高歌姐,你可憐可憐我。」
我本就煩悶的心思,被她的哭聲攪和得一團亂麻。
從小我克制有禮,怕規矩不到,讓人笑話我媽一個人教得不好。
可孤兒寡母四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卻隻讓我覺得諷刺。
我從頭到腳打量她,忽略現在哭花了的妝。
看得出是精心裝扮過的,舉手投足有種少婦的嬌柔。
所以演這一出,給周康樂看嗎?
我冷笑著提醒她:「你孤兒寡母不是我造成的,少在這兒道德綁架。
「倒是你,天天晚上穿著睡衣,叫有婦之夫去給你修這修那,用心良苦啊。」
電梯門關上前,我徹底拉下了臉。
「別叫我姐,你比我還大兩歲呢,裝什麼嫩。」
8
咖啡廳裡這一出鬧劇,早在公司裡傳開了。
我匆匆穿過走廊,隻覺得每個人都在暗暗看我。
等回到工位,陳浩已經在了。
看得出他很為難,想吃瓜又怕我還在氣頭上。
半晌才憋出一句:「調職那事批了。」
這意味著我隨時可以訂機票走馬上任。
我收拾桌上的物品:「謝了,回頭請你吃飯。」
陳浩還是沒忍住:「私生子?不能啊。」
我心底暗暗冷笑,真要是私生子算他周康樂厲害。
下午請了假,我攔車回家。
這期間,我的手機一刻不停地在振動。
「等一下」又發消息又打電話,我從未見過他如此急迫。
又或是憤怒,畢竟他到現在仍理直氣壯。
夾雜其中的,還有我媽和周康樂媽媽的電話。
我一視同仁誰的都沒接,接一個其他的打來就是佔線。
隻會令我陷入被指責的境地。
尤其周康樂媽媽,她永遠義無反顧地站在兒子那邊。
我到家沒一會兒,周康樂氣勢洶洶地也回來了。
「為什麼不接電話?我媽的你也不接?」
我冷眼看著他佔盡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瞪著我。
從前他像一棵巨大的樹,讓我感到安全。
現在,他的咄咄逼人卻隻能激起我心底更深的厭倦。
或許是我看他的眼神太過陌生,他急急地用雙手按住我肩膀。
「高歌,有什麼事我們都可以談,你不說話算怎麼回事?」
我一字一頓:「籤字離婚,我們再談。」
9
他一下子像泄了氣的氣球坐下來。
臉上神情迷惘:「離婚總有個理由吧?」
他解釋說帶毛毛去遊樂場沒告訴我,就是怕我多心。
「朋友圈更說明不了什麼,我本來想發了做個紀念。」
雖說我已經下定決心要離婚,聽他這麼說,仍感覺全身冰冷。
他大概是想屏蔽我,但手滑加上興奮,忘了,所以才急不可耐地點了刪除。
他解釋完,語氣也軟了幾分,還往我身邊挪了挪。
「好了,你看我都這麼哄你了,別生氣了。」
我好笑地瞟了他一眼:「你是怕我生氣,所以沒說?」
他連連點頭,神色也變得放松了許多。
「周康樂,你明知道這事我介意,還是瞞著我做了對嗎?我可以這樣理解對不對?」
他剛剛舒展的眉頭重又皺起。
「沒完了是吧?拿離婚嚇唬我?」
他嗖地站起身來。
「高歌,我最煩別人威脅我。
「你別等我籤了字又後悔,有你哭的那一天。」
我S盯著他:「你是個男人就籤字,少特麼廢話。」
他愕然地盯緊我,在我們相處的數年間,他從沒聽我說過這樣的話。
氣得身體都微微發抖:「非要鬧是吧?」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去拿了筆,把帶回來的離婚協議啪地拍在桌上。
飛快地籤了字,連筆帶紙甩到我身上。
「滿意了嗎?」
我拿過看了看。
「很好,難得你當了回男人。」
10
他又一屁股坐下:「我現在可以跟你好好談了吧?」
擺出一副要跟我擺事實講道理的模樣。
我從前總覺得他邏輯缜密,比我心思細膩。
現在濾鏡碎了,他連開口說話的聲音都讓我厭煩。
一想到他滿臉含笑哄祁曼卉的孩子,又這樣故作嚴肅問我。
「字也籤了,你說到底是為啥?」
我實在很難忍住笑。
「不愛你了唄,還能為啥。」
他一下愣住,許久才喃喃地說:
「高歌,你別扯那些沒用的。」
門鈴這時響起,我起身過去打開。
趙律師跟著我進來,邊走邊說:「你給我的租房合同看過了,本來就是短期,後面也沒續約,你隨時可以要求對方搬離。」
周康樂警覺起來,扭頭問我:「什麼租房合同?」
祁曼卉住的是一室套,原本是短租一個月,要不是鬧出這事,我也不會想到去查合同。
我告訴他:「我要讓她立刻馬上搬走。」
周康樂站起來:「高歌,你還能再任性點嗎?」
他氣急揉著眉心,指著我數落我,「人家孤兒寡母夠可憐了,你能不能別把我們的事扯到她身上?
「毛毛剛在附近幼兒園就讀,你讓她搬走,孩子怎麼上學?」
我感到好笑,一個非親非故的人,他對人家的事了解得這麼清楚,還能立刻設身處地替她考慮。
而我呢?
他的枕邊人,他甚至到現在沒留意到我的情緒。
「和我無關,她睡大街也是她的事。」
周康樂臉都青了。
「我不同意,你敢!」
這下,我真的笑出了聲。
「周康樂,你忘了你月月收租的十幾套房,是我媽的吧?
「真以為自己是睡著就把錢掙了的包租公?」
11
他一下子臉色慘白,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我委託律師幫我上門告知祁曼卉合同解除,限期三天搬走。
等他走了,周康樂突然衝過來按住我。
他眼眶通紅,腮幫子都繃緊了。
「高歌,你非得這麼跟我鬧是不是?
「你這樣做事,以後我還怎麼在他們面前抬得起頭。」
我琢磨了下,才想明白他說的他們,是那些誇他好的鄰居租戶們。
「周康樂,你以後都不住這兒了,沒什麼抬不抬得起的。」
我生怕他忘了,手指一下一下點在他胸口。
「籤字離婚了,你沒資格住在這兒,別忘了一個月後我們就領離婚證了。」
我一把推開了他,大步流星地往房間走。
「我要睡一會兒,希望醒來你已經收拾好東西離開了。」
當初,我和周康樂結婚時什麼都沒有。
要麼搬去跟他母親同住,要麼我們在外面租房。
是我媽二話不說騰了一套空房讓我們住。
婚後沒多久,我媽摔傷了,收租的事輪到我頭上。
可我還有工作,於是剛裸辭的周康樂就接了棒。
他細心又面面俱到,我媽後來索性當甩手掌櫃。
看他也沒再找到合適工作,收租這事就徹底成了他的活兒。
我媽心疼我,租金收上去總會給周康樂留許多。
最近一兩年更是周康樂不提,我媽也懶得過問。
可現在不是他蹬鼻子上臉的時候了。
12
我睡了特別安謐的一覺,醒來天都黑了。
客廳燈打開,周康樂還坐在沙發上。
廚房裡隱隱地飄出香味來。
我皺了皺眉頭,飽睡後的好心情有點被破壞了。
「還不走?」
他如夢初醒般看向我,起身往廚房走。
「洗手準備吃飯吧,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豆豉排骨。」
他盛了飯端出來,碗筷也擺好,自顧自地坐到我對面。
這場景,在我們剛結婚時是我最熟悉的日常。
不會做飯的周康樂為我學了很多道菜。
隻是這讓他母親很不滿。
「我都一把年紀了,沒本事吃上兒子燒的飯。」
自從他父親去世後,周母變得更依賴兒子,她不喜歡我我是知道的。
她想要個能把她兒子當成天的兒媳,哪怕一天忙到晚,也要燒飯洗衣。
但我已經很久沒吃過他做的飯了。
眼看他夾起菜送進嘴裡,沉默地吃起來。
我緩緩開了口:「吃完搬?」
他咀嚼的動作生生停住,好一會兒才費力咽下去。
看向我的眼神有幾分恨意。
「我不同意離婚,你想都不要想。」
我笑了:「舍不得我媽的房子?」
他啪地放下筷子,衝進房間把一大把當啷作響的鑰匙擺在我面前。
「還你,我明天就去找工作,婚我不離。」
「可是周康樂,我已經不愛你了。」
他原本還憤怒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有些慌亂。
13
當晚,我聽得見躺在小臥室裡的周康樂翻來覆去。
他的手機一直在響。
我想,祁曼卉一定希望他繼續當那位救世主。
我回到臥室給我媽打電話。
當聽說我籤字離婚後,我媽沉默了很久。
「沒挽回的可能了?」
「沒有。」
我媽頓了下:「那就按你的心意來。」
等天亮我準備去上班,周康樂拉開門走出來。
「我送你。」
他拿了外套過來換鞋。
「順路看你想吃什麼早餐。」
我停了下來:「不用了,同事都知道我要離婚,別讓人又誤會了。」
他綁鞋帶的手頓住,但還是很快起身。
「走吧,我送你。」
我隻能硬著頭皮看他跟在我身側走去等電梯。
祁曼卉摟著毛毛走過來時,我瞟到她眼睛腫著。
她一看到周康樂頓時眼前一亮。
「樂哥,房子的事。」
她不住地往我身上打量。
「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麼合適的,你們反正也要往外租的。」
周康樂沒作聲。
她有點訕訕地垂下頭。
懷裡的毛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突然衝著周康樂伸出手臂。
「爸爸,抱抱。」
周康樂仿佛觸電似的,往旁邊挪了兩步。
開口時聲音有點冷:「叫叔叔。
「孩子大了,該糾正的早點糾正,省得讓人誤會。」
祁曼卉一下子臉色變得慘白,笑也勉強。
「是是,怪我平時沒留意這個。」
電梯打開,我率先進去,周康樂跟著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