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是沒瞅見,那天宋卿來見朕時,臉都是黑的,張口就是要回禮部。
「問他咋了,一問一個不吭聲。問急了就板著個臉請罪,那朕也得敢治他的罪啊!」
說走人就走人,他怎麼那麼小心眼啊!
我也挺委屈,把自己好心撮合他們倆的事說了,並著重強調宋鶴聲兇了我。
父皇聽完沉默了一下。
「長寧啊,年輕人可以有前衛的癖好,但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我大驚失色:「你怎麼憑空汙人清白,我沒有那種愛好!」
父皇後知後覺:「哦對,你現在腦子不清醒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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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勸我最近別去找宋鶴聲了,他讓我對自己仁慈一點。
但就此罷手才是對我的不仁慈。
我絕不接受用冰水洗衣服的未來!
如果撮合男女主這條路行不通,那我怎麼做才能把災難的苗頭掐S?
我抬頭看向父皇。
「說起來,我都十八了,是不是該擇選驸馬了?」
父皇面色凝重地擺了擺手,讓我別作。
我泫然欲泣地噘起嘴。
父皇辣眼睛地扭開頭,放棄掙扎:「行行行,你就折騰吧。我看你清醒過來怎麼哭。」
13
本宮要擇選驸馬的消息剛放出去,就立刻引起了轟動。
作為父皇唯一的掌上明珠,即便曾經和宋鶴聲有一咪咪流言,也不妨礙我的高人氣。
畢竟是攀附皇室的最佳捷徑嘛。
除了宋鶴聲那個奇葩,誰會對公主的青睞不屑一顧呢。
想到宋鶴聲,就難免想起休沐日那天的一眼驚鴻。
珠玉在前,其他人就被襯託得有些不大能入眼了。
我皺眉看手邊送來的畫像。
咦,這個趙御史家的大兒子看起來能當我爹了。
嘖,這位顧大人家的嫡次子倒是年輕,可是年輕過了頭,看起來和阿寶差不多大。
劉長史家這個倒還湊合,但氣質略顯猥瑣……
我從一沓子畫像中挑挑揀揀,難得有一兩個勉強能看過眼的,阿寶就會好心提醒我。
「這位在上京各個花樓都是常客,很難不懷疑會染病。」
我趕緊扔了這張畫卷,並認真擦手。
「這個聽說和穆將軍家的小兒子往來甚密,兩人前段時間當街吵架,最後是親著離開的。」
尊重祝福,下一位。
見我挑得認真,阿寶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問:「皇姐,你是不是和宋大人吵架了?」
那叫吵架嗎,那是他單方面兇我!
我S鴨子嘴硬:「當然沒有啊,拜託,我可是公主诶,他怎麼敢和我吵架?」
阿寶託腮看畫像:「見過宋大人那樣的,你真能看上別人嗎?」
從學識從長相從性情,宋鶴聲都無可挑剔。
他無父無母,連寒門的門都沒有,卻能在弱冠之年三元及第,而後步步高升。
整個上京也找不到第二個這麼優秀的兒郎了。
但既定的未來擺在那裡,我不能用父皇和阿寶的命去賭。
我堅定地繼續翻畫像。
直到翻到最後一張,我和阿寶同時睜大了眼睛。
我喃喃:「這個人……」
「這個人和宋大人好像啊。」阿寶驚嘆。
14
歲之元這人據說是靖王妃的遠親,連畫像都是靖王找人加塞過來的,否則以他的出身,這畫像根本遞不到我眼前。
不過,這歲之元雖無門第,也沒有官職在身,但光憑這張臉,就足夠讓我側目。
見到本人後,我才發現,畫像還是收斂了。
歲之元本人比畫像還要好看三分,不過人沒有宋鶴聲那麼冷,倒是多了幾分溫潤如玉的意思。
能從茫茫人海中找到此人,靖王委實是費心了。
為了表明我的態度,我大張旗鼓買了不少禮物給歲之元送過去。
美人也沒有推脫,每次都笑意吟吟地收下,零星幾個配飾甚至直接戴在了身上,絲毫不掩飾對我的好感。
就是時間久了吧,我心裡就忍不住泛起嘀咕。
我撥著算盤:「他為啥不回禮?」
阿寶在我旁邊吃新進貢的瓜果:「因為他把你當公主,皇家賞賜自然不用回禮。」
我覺得這小孩話裡有話,幹脆裝作沒聽懂。
反正我也不圖歲之元真心,他光憑著這張臉就合格了。
又過了半個月,我實在不舍得送禮了,幹脆約他茶樓見面。
吃吃茶,總不會花太多錢。
來赴約的歲之元明顯精心打扮過了,美人衣衫輕薄又寬松,衣襟下鎖骨若隱若現。
我眯眼仔細打量:「你還塗了脂粉?」
歲之元尷尬:「沒有,公主看錯了。」
可笑,本宮絕不會有錯。
好勝心上來,我直接越過桌子,探身去夠他的臉。
鉛粉一抹就掉,屆時我倒要看他還怎麼嘴硬。
結果我爪子剛伸到一半,一旁突然橫空探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狠狠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慢半拍仰起頭,看到了宋大人優秀的下颌線。
15
宋鶴聲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今天又不是休沐日,他現在應該在禮部當值才對。
宋鶴聲勒著我手腕的力道不輕,我嘶了一聲,他才後知後覺地松了手。
「抱歉。」他撒開手的動作有些倉皇。
我不滿地揉了揉手腕,心道他一個文臣,哪來這麼大手勁。
之前打我板子的時候也沒覺著疼啊。
我語氣有點衝:「你幹什麼啊?」
宋鶴聲袖擺寬松蓋住了手,我隻能隱隱看到他袖子動了一下,似乎是想伸手又強行停住了動作。
他聲音沒什麼起伏:「殿下貴為金枝玉葉,與外男如此親昵恐遭非議。」
不是,他有病吧?
我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他是我看上的驸馬候選,算什麼外男。你一個少傅……啊不對,你連少傅都不當了。」
我拍桌而起,十分硬氣:「你又不是本宮的誰,少管我。」
他欺騙我感情,利用我架空皇室,又把我扔去寺廟摧殘的賬我還沒和他算呢。
現在我都退讓至此,打算找個驸馬和他劃清界限了,他怎麼還要跳出來攪亂。
宋鶴聲有些怔愣。
半晌,他僵硬地垂下頭,鴉羽般的睫毛擋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他說:「是臣逾矩。」
語畢,宋鶴聲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了我們桌前。
那背影讓我一陣恍神,似乎有熟悉的畫面從我眼前劃過。
不是夢裡的虐戀,像是更早之前的……
「殿下,您還好嗎?」歲之元忽然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沒有問宋鶴聲是誰,也沒問我們是什麼情況,隻是給我倒了盞茶,溫聲要我息怒。
溫柔還識相,既無名門背景,也無官場黨羽。
和宋鶴聲比起來,歲之元明顯更適合當一位公主的驸馬。
我看著他遞到我面前的茶水,剛想要接過,卻忽然感覺背後一涼。
方才頭都不回轉身就走的宋鶴聲,此刻就坐在我們不遠處的茶桌旁,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們快疊在一起的手。
我一個激靈,手一抖,不小心碰翻了那盞茶。
這副捉奸的表情是要幹什麼?
16
父皇總說我摔壞了腦子,但我覺得有病的是宋鶴聲才對。
先前說公主和朝臣不可以私下往來的是他。
現在三天兩頭打擾我和歲之元相看的也是他。
那天茶樓見面,以歲之元被我打湿了袖子而告終。
我們剛起身,裝作吃茶的宋鶴聲也撇下了茶盞,始終不遠不近地跟在我們身後。
偏偏他距離拿捏妥當,說是湊巧順路也可以,我連撵人都沒法撵。
直到告別了歲之元,我再回頭看過去,遠處已不見宋鶴聲的身影。
也許真是湊巧?
宋鶴聲一向看重那些繁文缛節,應當不會探聽皇室行蹤。
我選擇信任宋大人的操守。
但宋鶴聲很快就辜負了我的信任。
之後我和歲之元每次見面,無論約在多麼偏僻古怪的地方,都能「碰巧」遇到順路的宋鶴聲。
茶樓江畔這些地方也就算了,我當他文人風骨,就喜歡在這種自帶詩情畫意的地方休息。
那他一個文臣出現在馬球場是要做什麼?
最可氣的是歲之元長得漂亮,身體也如扶風弱柳般虛弱。
帶著他,我幾乎沒有碰到球的機會,隻能眼睜睜看著宋鶴聲氣定神闲地連進兩球。
兩張五分相似的臉,在此刻竟然變得截然不同。
宋鶴聲一身緋紅馬球服,烏發在頭頂高高扎成一個馬尾,隨著馬駒奔跑起伏時,那馬尾在他背脊一勾一勾,輕而易舉便能勾人心魄。
我看得有些呆愣,想也不想便道:「有這身手幹什麼不去兵部,把馬球杆換成鞭子肯定刺……」
我面色猙獰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麼兵部,什麼鞭子,我在說什麼虎狼之詞?!
宋鶴聲也不知道聽沒聽見,隻是打馬從我身側過去的時候,忽然朝我身後勾了下嘴角。
嘲諷意味十足的那種。
我回頭看去,發現我身後的人果然是歲之元。
或許是被刺激到了,這人本就白皙的臉更是慘白一片。
見我看他,他勉強一笑:
「是我拖後腿了,元不擅騎藝,不若宋大人風光。」
畢竟是我把人帶出來的,我隻好安慰了一句:「沒事,又不是隻有馬球比不過他,其他的也一樣,何必掛懷。」
許是被我的體己話暖到了,歲之元的面色總算不再慘白。
變成了健康的鐵青色呢。
17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打馬球被刺激到了,歲之元沉寂了半個月。
就當我懷疑對面是不是察覺了什麼時,他第一次主動約我見面。
地點定的是南街一家不甚有名的樂坊。
見我應約前來,歲之元頗有幾分驚訝的意思。
「殿下果非一般女子。世人對樂坊多有偏見,卻不知並非隻有大雅之堂,才能聽到那上等的陽春白雪。」
我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歲公子今天很是不一樣。」
歲之元下意識往後仰了仰臉:「我沒塗脂粉。」
我指的倒也不是這個。
半個月時間,足夠我對歲之元了解得更加深入。
我甚至知道臺上那個正咿咿呀呀唱曲的美人樂師,是歲之元的阿姊。
沒等上面唱到打戲,我直接伸手撈住了歲之元的手:
「歲公子,明人不說暗話,本宮對你十分滿意。若你也有意,本宮即刻便可回宮請旨賜婚。」
臺上的美人手一抖,手下的琵琶頓時走了音。
歲之元也為之一愣。
他說:「啊?」
我十分自信地看著他,絲毫不擔心他會拒絕。